如果不是他,那孩子或许还活着,或许也能像眼前这个人一样,都是因为他…… 他盯着警察手里的证件,猛然站起身,眼里恢复了清明,对警察招了招手,手指向不远处。 宋舟惊异于柯勇的变化,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一眼就看到了村礼堂。 那里曾经举办过黄大康的升职宴,也是黄大康的尸体被发现的地方。
第24章 疯子 “柯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宋舟说着,目光从礼堂收回,凝视着柯勇。 他们刚从看守所出来,本就对柯勇有所怀疑,现在柯勇主动提及当年发现黄大康尸体的第一现场,他们很难不多想。 柯勇深吸一口气,突然向前跑去。他两只脚上的鞋不相同,还有一只露了底,跑起路来样子有些滑稽,但依旧坚持往礼堂跑。 “你别跑!”陶一然以为柯勇要逃,立即就要将人拦住。 宋舟及时拉住了陶一然,“等等,他好像要给我们看什么。” 陶一然略有些不解,但还是站在原地静观其变。 宋舟站在原地,能够直接从礼堂的侧面窗户看到舞台,只见柯勇步履蹒跚地爬上舞台,指了指台上示意还站在原地的三人。 随后他又跑了回来,站在宋舟的旁边,指向自己刚才站着的位置。 宋舟顺着他的指示拼凑意思,“站在这里可以看到舞台……” 他看向礼堂舞台,回想陶一然之前所说,于是道:“你之前一直住在这里,有一天看到舞台有东西?” 柯勇见警察猜的和他表达的意思差不多,重重点了点头。 他说不了话,只能给他们比划,有时急切地呜呜出声。 他手放在大腿,示意了一个高度,随后他蹲下,双手画了个方形,随后蜷缩地倒在地上。 大腿的高度,落地的方形,蜷缩的人…… 宋舟低眉微思,陡然眼睛一亮,心里有了设想,“你看见过舞台上装着黄大康的行李箱?” 柯勇颔首,做了个推拉行李箱的动作,示意准确来说,他亲眼看见有人把行李箱拖上舞台。 宋舟心里一惊,追问道:“你看见过凶手?为什么没有和警方说?” 闻言,柯勇的眼神黯淡,张开了自己的嘴。 他的舌头只剩下半截,因为伤了很多年,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了。常年的营养不良使他的牙龈萎缩,牙齿也满是黄黑色污垢,他知道自己的嘴很臭,给警察看了两眼就闭上了。 虽然寥寥几眼,但宋舟还是看得出柯勇舌头伤口的切边并不平整,有一些挣扎痕迹,这并不是先天导致的。 之前和孙朝阳谈话时,他也只字未提柯勇不能说话这件事。 “所以你的舌头是怎么回事?”宋舟余光看了一眼礼堂的窗户,“和黄大康的事有关?” 柯勇点了点头,指了指舞台,随后横着手掌在自己颈前一横。 “因为你看见凶手的样子,所以凶手割了你的舌头?”陶一然迅速反应过来,他打量着柯勇,他除了说不了话,看起来没有受到别的伤。 如果真的是皮箱抛尸案的凶手,凶手下手狠辣,不会这么轻易放过目击者吧! 柯勇摇头,指了自己,“啊——啊——” 他比划了半天,见警察不懂他的意思,更是着急。 许之慎温声安抚:“别着急,慢慢来。” 他的声音轻柔,仿佛一双大手,轻拍着哭啼的襁褓,告诉他不必害怕。 “啊——啊——”柯勇点了点头,轻松了许多,但他紧皱着眉,看着双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一然,把你的本子给柯先生。”宋舟低声提醒陶一然。 柯勇说不了话,比划了这么久,即使做笔录,也不完备。所以倒不如让柯勇自己写,这样一来,就算是有准确的笔录证据。 “好!”陶一然闻言,立即递上本子和笔,既然说不出来,那写总会吧! 柯勇接过纸笔,愣了好一会,他有十几年没有读书写字了,现在想写,还是有些生疏的。 他歪歪扭扭地在纸上写道:“他要杀了我,但我不想死。舌头是我自己剪掉的,我向他保证我不会说出去。” 他是真的害怕,因为他在那个人眼里,看到了足够的杀意,他的命是低贱,但总归好死不如赖活着。 想着,柯勇继续写道:“那天李源第一个到了礼堂,他看到那个人了,但他装作没看见,还故意拦住了其他人,不让他们进去。” 宋舟回想起之前村里的老人说过,李源进入礼堂之后又退了出来,站在门口给他们发请帖。 如今看来,可以解释得通了。 “我试图和村里的人还有警察求助,但他们说我是疯子,我说什么,他们都不相信。” 笔尖在纸上书写,突然纸页上出现一滩水渍,满是执笔人心中的不甘和后悔。 陶一然不明白,他挠了挠后脑勺,询问道:“可是你明明没有问题,为什么装疯呢?” 柯勇紧紧攥着了手里的笔,隐隐颤抖,往日不堪的回忆涌上心头。 那时,他还在上学…… 因为爸妈都去城里打工了,他是爷爷奶奶带大的。 他的生活虽然不像孙朝阳家里那样富裕,但也安逸祥和。 他只想好好念书的,但有些人不这么想,他们冲破了平静,撕碎了他所有尊严。 他对黄大康他们避而远之,从来没有招惹过他们。 学校里,他只有李源一个朋友,因为李源也是个留守儿童。 但他没想到李源为了不被欺负,选择出卖他。 他至今忘不了自己被黄大康和陈依伟他们扒光了衣服,吊在树上,拼命地向李源求救时,他逃避的眼神。 他忘不了自己被压在草地里,被黄大康他们猥|亵的时候,李源受了撺掇也加入其中。 他清楚刘老师从不帮他们这些穷人,可他又不敢告诉爷爷奶奶。 所以他疯了,因为疯了就可以尽情撕咬,可以没有理由地打人。只要他疯了,那些人就会怕他癫狂,而远离他。 如果不是逼不得已,谁会愿意当个疯子! 但他没有想到接下来等待他的,才是真正的地狱。 爷爷奶奶死后,父母也抛弃了他。老宅被拆,拆迁款被抢走。他亲眼看到凶手,却为了保命,割掉自己的舌头。为了保命,他甚至间接害死了一个无辜的孩子。 “他留着我,是让我在这里盯着警察,汇报他们的一举一动。”柯勇写着,悔恨地低下头。 但想到,在他苦难了半生后,遇到了那个曾经温暖过他的男孩子,心里就一阵揪痛。 他后悔了,他这条命贱啊! 他凭什么要拿别人的命,换自己的? 可是,他回不去了…… 宋舟恍然,难怪之前黄队查案时,一有发现,线索没多久就断掉,原来是这里出了岔子。 所有人都忽略了柯勇这个“疯子”。 - 江昔言最近的感觉很奇怪,楼下那个盯着他的人不见了,或者说是盯他的时间少了。 是有了其他安排,还是决定要离开江心区了? 但不管是出于哪种原因,这对于警察办案都不是好兆头。 听见楼下突然传来争论声,江昔言立即放下窗帘下楼查看。 只见曾雯拿着手机在客厅里来回走,扶额苦恼,仍旧在争取:“经理,这个项目我真的跟了很久,收尾工作我在家也能做,你不能就这么把我踢了吧!” “我知道我一时半会回不去,但问题都可以解决,我不是一直都在家办公吗?” “经理,我跟你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就不能……经理!经理!” 曾雯说着说着,就听到了电话另一头的忙音,气得差点要砸手机。 她抬头见儿子站在楼梯上,下意识地皱了皱眉,质问道:“你下来干嘛?” 江昔言身形一僵,他很清楚妈妈对自己的恶意从何而来,他轻叹了一声,径直走向厨房,倒了一杯温水,靠在窗边向外看。 从烦心事从抽身,曾雯马上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多不妥当,儿子现在是最敏感的时候,她作为妈妈竟然是这个态度。 想着,曾雯立即跟进厨房,见江昔言正盯着角落发呆。 “儿子,你饿不饿,妈妈给你煮点心?”曾雯想着缓和缓和气氛,只见手机突然响起,打破了厨房内的僵局。 曾雯见来电是陌生号码,接听后问道:“喂,你好,请问你是?” “嫂子好,我是你丈夫同事,他今晚喝多了,麻烦你过来接一下。”
第25章 门锁 “怎么又喝醉了?麻烦你等一等,我现在就过去。” 曾雯焦急地挂断电话,拿上包就要往外走。但她又总觉得这么走了不太妥贴,于是返回了厨房,对儿子说道:“儿子,冰箱里还有小汤圆,你要是饿了就自己煮,妈妈去接爸爸,很快就回来。” “妈。”江昔言喊住了要走的妈妈,再看了一眼窗外,总觉得事情不对劲。 他爸很经常出去应酬,但他总会带一两个同事一起去,会留下一个人开车送其他人回家。他也清楚自己的限度,极少喝醉,偶尔遇到棘手的客户是会喝多一些,可从没有到今天这样需要同事打电话的程度。 况且他刚才看到那串号码了,完全就是陌生号码。 太蹊跷了! “妈,我和你一起去。”江昔言说着,也准备穿鞋一起出门。 “不用。”曾雯看了一眼对方发来的短信,离这里并不是很远,也就十来分钟的车程,很快就能回来。 她还是觉得大人的事,没必要让小孩子掺和进来。这个年龄段的小孩子任务只有一个,就是好好读书,争取更好的未来。 江昔言动作一顿,一改语气道:“妈,你放心,我不会拖累你的,我只是也想帮点忙。” 目前情况太奇怪了,他还是觉得不要单独一个人比较好。 他想以退为进,但奈何大多数家长一旦笃信了一件事,哪儿还有孩子辩驳的权力。 曾雯穿好鞋子,看着自己的儿子陷入沉默,沉声一叹,不解问道:“妈妈以前一直觉得你听话、独立,怎么只是被人跟踪一次就整天疑神疑鬼的?” 她拿上手提包,皱眉道:“你说你害怕,我和你爸工作都不管了,在家陪着你,警察二话不说在咱们家附近检查了一圈。但现在的情况是,我们家很安全,最近什么事都没发生。我和你爸的工作压力本来就大,现在因为你,妈妈的项目都快丢了!你就不能懂事一点吗?” 她请了年假,原想着跟到项目结束,就安安心心地陪儿子,但公司里那些年轻人个个都在等出头的机会,一旦让步了,等她回公司,哪儿还有给她争抢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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