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旅客都在门前照个相,驻足进去的人不多。 聂诚推开门,室内暗蓝和暗绿色的灯光照亮一线街角,随着他关上门又恢复街灯单纯的橘色。 酒吧内喧哗,却不如何吵闹,他点了杯低度数的酒,坐在靠墙的位置观察整个酒吧。 正对着他的是一面手绘腾于云上的飞翔荷兰人的壁画,坐在壁画下面长沙发上的是一群三十岁以上的男女,男人以光头和长发为主,女人画着浓妆打着唇钉,是很有特点的一类人群。 坐在长沙发旁边两人座的情侣不时对他们报以厌烦的目光,从穿着和说话时的口型来看,似乎是来自英国的旅人。 靠近门口较清净的位置坐着一家四口,两个孩子的年纪在小学或初中,面前摆着两杯苏打水正好奇地四处张望。 酒吧的上座率在百分之八十,大部分客人都是以上三种情况。 最里侧那面墙除了厨房、卫生间、储藏间,还有一个通道,挂着“仅限员工”的牌子。 他还没看到周南的身影,情报有误或者在他赶到之前周南已经离开了? 聂诚寻找酒吧内的亚洲面孔,再挨个打量一遍。 他注意到坐在吧台前的女人有几分面熟,三十五岁左右,长发,眼尾有一枚小痣,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应该不是见过本人,他开始回忆见过的通缉犯照片。男性犯罪远高于女性犯罪,最近的A级通缉犯中,男女比例高达十比一。聂诚见过那十分之一的女嫌犯照片,肯定能认出本人。 他思索了一会儿,觉得她应该不在通缉名单中。那最近他在哪里见过这种似是而非的照片或画像呢?画像……对,画像! 许良邦曾经帮他们画过一张与余子轩有联系的女人的画像。
第54章 枪击 聂诚站起身,晃着酒杯坐到她身边,有意引起她的注意,朝她笑了笑。 对方被吸引了,喝得微红的脸颊露出了笑容,用中文向他打招呼:“你好?” “你好,我叫聂诚。” 聂诚走过来时她就注意到了,这张俊美沉稳的东方脸庞上有一双刚毅的眼睛,同时拥有如同米开朗基罗凿子下大卫的充满活力的健壮身体,举止优雅。 她对这段艳遇很满意,但是没有轻易暴露自己身份的打算,没有自我介绍,只是问:“你一个人来的?来旅游吗?” “不是,来找人。” “找女朋友或者男朋友?”她笑道。 “我不是来寻求邂逅,真的是找人。” “那你为什么找上我,总不会是特意来找我吧。” “原本不是的,但是既然在这里遇到你了,就一定要和你聊聊。” 她把这当做新鲜情话,笑得很开心,结果聂诚下一句话就让她脸上的血色褪了个干净。 “你认识余子轩。” 这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的陈述。 她推开酒杯,站起来要走,聂诚飞快按住她的手臂,朝她摇摇头,示意她重新坐回去。 “不要担心,我是警察。”聂诚说。 喧哗的酒吧里少有人注意到这边发生的事,但有人一直关注着这边,聂诚一把她按下,她就立刻从自己的座位上起身朝他们走来。 “嘿,发生了什么?”一米八左右,棕色皮肤,手臂上纹一朵黑玫瑰的女人朝聂诚喊道。 那语气已经认定了他意图性骚扰。 “不用担心,他、他是我朋友。” “朋友?我看到他按住你的手臂了。梅,如果他在威胁你,你就眨眨眼。”黑玫瑰说。 聂诚无奈地笑道:“我听得懂英文。” “我不管你听不听得懂英文,离她远一点!”黑玫瑰生气道。 于梅赶忙拉住她,“冷静,乔安娜,他真的是我朋友,国内的朋友。我刚才没认出来,你不用担心。” “真的没事?” “没事,你放心。” 在于梅的一再保证下,乔安娜才离开了吧台,回到她的朋友中,但不时向他们这边打量,确保聂诚没有非礼或者威胁她。 “她对你很好,”聂诚犹豫一下问,“是你的……女朋友吗?” 于梅整理一下头发,说:“不是,她是我女朋友的好姐妹。我女朋友听说我想来这里不太放心,所以让她的朋友照看我一下。对了,我叫于梅。”说完回头朝乔安娜挥挥手,示意他们一切都好。 聂诚听到“不是”后以为自己猜错了,没想到她大方承认,说起“女朋友”像男朋友一样自然。 他喃喃地应了声:“哦,酷。” 于梅不像刚才那样紧张,开玩笑道:“怎么,你跟男朋友吵架了,想从我这里寻找一些意见?” “如果你能和我说说余子轩的事最好,”聂诚无意谈论自己的事,不动声色地夺回话语上的主动权,“他死了,他的妻子孩子也没能幸免。” 于梅顿时像开败的花,她抱紧自己,说:“我听说了,那可能是我离死亡最近的一回。当我知道他要和谁做对时,就控制不住发抖,立刻就逃了。也许如果我还在国内,说不定……”她摇摇头,灌下一口酒。 “你不用自责,这是凶手的错。” “聂警官,你在宽慰我吗?谢谢,我是心理医生,这些我都明白,但人类不是机器,很多生理上的情绪无法通过理智克制,比如恐惧和爱情,所以我回纽约了。”于梅说。 于梅、余子轩、魏远是同一届本科生,都是温北的得意门生。 温北的爱徒们有一个共同的秘密,即想要跟随老师学习知识,就要忍受老师的抚摸。 温北是应用心理学大师,在精神控制和催眠方面很有心得。他高超的技艺来自不断地磨练,他的学生们就是他的第一批病人。 ——“我们每个人都有心理疾病。” 于梅说,这是他最常说的,堂而皇之挂在嘴边上的借口。 他猥亵女学生时很小心,如果有□□接触一定会带安全套,生怕让女生怀孕或者留下证据。 于梅性格外向,通俗点说属于烈性子,饶是这样也没躲过温北的魔掌。 “单独面对他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的坚定是错的,老师都是对的。如果不顺从他,我则是不成熟,不随和的坏人。后来我想,他不是全无顾及、为所欲为,还是看人下菜,对于我这种平常不太服管的,就止于袭胸了。”于梅冷笑道。 女生的性羞耻心通常比男生强,容易产生过激行为,温北担心出事,一向很小心,对于男生就放松多了。据于梅所知,所有同届男生和大部分师兄都被他强制猥亵过,有些被□□过,魏远和余子轩也不例外,甚至连选修课的学生也遭过毒手。 更可怕的是,学生们的噩梦不至于本科,温北会用言语和人脉影响一部分人考研或就业。 “他喜欢把玩得顺手的学生留在自己的研究生班,”于梅沉默一会儿说,“魏远就是一个。他始终没有摆脱温北的侵犯,但是又始终在抗争。我知道他被抓了,然后自杀了,你可能没和他接触过,他是个非常热爱自己职业的心理医生,坚守职业道德以至于偏执的那种。他一直说错的不是专业,是那个人。” 于梅眼圈红着,呼吸急促起来,她用酒压了下去,淡淡地说:“可惜了。” 聂诚错开目光,也不得不压抑自己的情绪,他需要用理智提醒自己,魏远是一个杀人犯。 “我大四时申请了出国交流,爸妈出钱支持,考了这边的研究生,主要研究沙盘,虽然这边也有许多糟心事,但算是逃出温北的控制了。前段时间回国是因为有假期,回去看爸妈,然后通过同学知道了魏远的事。上学时我和魏远、余子轩还有另外一个男生关系不错,想找余子轩问问情况。余子轩发给我一个地址,让我去他家。第一次去时,他捂着脸哭了半天,最后让我别问了。然后又给我打电话,觉得如果他死了,这世间需要有人知道魏远背后的人是温北。我也是那时才知道他对男生做的那些事。遗憾的是,我辜负了他的信任,我逃了。” “你没有做错,如果你不逃,今天就没人能说出这些事。”聂诚说,“我们需要证人,你还会回国吗?” 于梅说:“不,在这里把事情说出来已经是我勇气的极限。” 聂诚顿了顿问:“你认识的其他人呢,你觉得有谁肯站出来,我们会保护他的安全。你刚才提到的另一个男生呢?” “他已经死了,大四的时候从宿舍楼顶一跃而下。我们当时还以为这会给所有事画上一个句号。”于梅内心的惨痛化成了轻飘飘的语言。 “对不起。” 于梅摇摇头,说:“我听说他后来娶了一个学妹,看来之后的几届他多少还是收敛了。只是我们这些人……聂警官,我劝你也不要找什么证人了。不要给温北开口的机会,直接击毙他。这也许是拯救世人的唯一办法。” 聂诚眉心紧锁,不想在这时去搬出道理反驳于梅,只祝愿她再也别遇上这样的人,并找她要联系方式。 “可以给你,但我不会再提这件事了。如果有人需要心理咨询随时联系我,当然收费的。其它事情就算了,我有女朋友。”于梅说着加上了他的微信。 不等聂诚道声谢,酒吧外忽然出现一声巨响。 因为枪支泛滥,民众对这种声响非常敏感,第一声之后酒吧就陷入一片尖叫声中。 聂诚反应迅速,将于梅甩起来拎到吧台之后,拉过周围不知所措的客人,并且一个前翻救下两位亚裔老夫妻。 子弹贴着那位先生的耳边飞过,如果聂诚晚到一秒,这位先生肯定会命丧当场。 几年前发生过酒吧枪击案,并且这里位于繁华地段,警察的反应很快,十五分钟左右已经赶到并且制服了凶手。 凶手用的是12发子弹的单发式自动□□,致5人受伤,目前无人死亡。 于梅裹着毛毯依旧浑身发冷,不停地嘟囔着:“怎么会这么巧,怎么会这么巧,我刚提到那个人,就差点、差点……” 她十几分钟之前还觉得与余子轩的谈话是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不要担心,不是因为你,这里本来就有个敏感人物,也是我来这里的原因。”聂诚安慰道,“现在,回你朋友那里,我们就当从未见过面,线上联系。” 于梅连连点头,失魂落魄地走到乔安娜身边,得到了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与刑警聊了几句,留下身份证明和联系方式离开了。 聂诚已经完成了这一步,还没有离开是因为他要确认周南是否在这里。 这时那对六十岁左右的亚裔夫妻朝他走来,那位老先生朝他鞠了一躬,“年轻人,感谢你救了我一命。”他听到了聂诚与于梅的只言片语,知道他是华人,直接用中文说道。 旁边他的妻子也朝他鞠了一躬,说:“你救了我先生,也是救了我一命,谢谢你,愿上帝保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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