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酌的眼神似有一丝微妙,不知在斟酌什么,良久终于走下一层台阶,略微俯身在傅琛耳边。 这个姿态居高临下而饶有兴味,他没有直接回答对方刚才的问题: “我听说,你是个罕见的S级。” …… 酒店璀璨灯光下,沈酌终于无声地呼了口气,说:“我不需要,白先生。” 白晟刚想说什么,沈酌一抬手,那是个不容置疑的打断手势,然后才略微靠近,用只有他俩能听见的音量一个字一个字低声警告:“不要再窥探我的个人私事了。” “……” 沈酌直起身,神情冷淡正常,不再看任何人一眼,与白晟擦肩而过走出了大厅。
第7章 浴室水声一停,白晟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了出来。 透过落地窗可以俯瞰整座城市繁华的夜景,白晟光裸着结实的上半身,宽肩窄腰,肌肉流畅,每一寸线条都蕴藏着不动声色的压迫感,精悍的腹肌往下,人鱼线隐没在了腰间的浴巾里。 他站在窗前伸了个懒腰,转身望向桌上打开的手提电脑,显示屏上是一张新闻截图,时间是三年前,加粗的黑体标题十分清楚—— 《国际监察总署直接任命,新任大监察官来历成谜》。 配图是一张照片。 瑞士巴塞尔,国际监察总署大楼门前,一个全身裹在黑色大衣里的年轻人正站在伞下,与总署长握手告别。 天空下着霏霏细雨,黑伞遮住了他的面容,镜头只捕捉到下半张侧脸,肤色冷白而轮廓俊秀,薄唇微抿成一道毫无情绪的直线。 白晟微微眯起了锐利的眼睛。 “……进化者拥有极高的身体素质和各种异能,因此一向被视作威胁。但实际上对我们进化者来说,人类才是真正强大、充满了危险的存在……” 那是三年前的一个傍晚,夕阳透过教堂印花玻璃天窗,映出一张白绿相间、堪称宏伟的大理石圆桌,肤色各异的年轻进化者们在圆桌边分散而坐,注视着首座上一名白发苍苍的英国老人。 “因为群体数量相差悬殊么,‘主教’?”白晟斜倚在座位上,两条长腿放松地交叠着,举起手来问。 老人抬眼向他一瞥:“不,因为相对于一盘散沙似的进化者而言,普通人类群体拥有更加一致的目标。” 年轻的学生们都现出了疑惑的神情。 “生存的目标是繁衍,繁衍的尽头是进化。当进化的捷径摆在眼前时,任何反人道、反普世价值的基因研究都有可能在暗中发生……” 老人伸手切换投影,一则新闻出现在了显示屏上。 “国际监察总署昨天刚下达任命,将此人列为了联合国十大常任监察官之一,”老人指向屏幕,“沈酌。” 白晟的瞳孔略微放大了。 那是他第一次从照片中看到沈酌,这位后来以罕见美貌和铁腕作风而闻名的强硬派监察官。 新闻法规定媒体在刊登监察官照片时必须进行模糊处理,因此镜头不甚清晰,但那秀美的下颔和修长的脖颈,仍然能从黑伞下看出端倪。 圆桌边响起嗡嗡的交头接耳声,少顷有个白人学生举起手:“这个沈酌也是进化者吗,主教?” 老人摇了摇头。 “不,他是个确定无法进化的普通人类,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许代表了人类仅凭自身所能达到的基因巅峰。仅从我们掌握的情况来看,他至少拿过两个博士学位,在基因工程领域内十分权威,很早就被任命为了C国中心研究院的首席主任。虽然他的研究项目绝密,但一直有传言说,他在进化者身上做了很多非人道的迫害性试验。” “两个月前,C国青海发现一颗能量值极大的进化源陨石,一支三人小组被派去执行回收任务,其中包括一名S级,一名A级,以及沈酌。任务中进化源却因‘操作意外’而剧烈爆炸,从而导致了那名A级进化者重伤,S级进化者傅琛当场死亡。” 全球也就二十个S级,圆桌边所有人登时大哗:“亚洲那个傅琛死了?” “意外?什么意外?” “不可能!区区爆炸而已,S级哪有那么容易死!” …… “圆桌会用尽了所有办法,都无法调查出爆炸的真正原因,以及沈酌的绝密研究项目到底是什么,但有一点是肯定的。” 老人吸了口气,加重声调缓缓道:“爆炸发生后,沈酌突然拥有了一部分类似进化的力量。” “或者说,他拥有了一部分原本属于傅琛的力量。” 这句话所隐喻的意义是如此森寒险恶,仿佛寒流席卷上空,让圆桌边所有人毛骨悚然。 “傅琛死后,沈酌被一贬到底,逐出了研究院。但蹊跷的是,国际监察总署突然一反常态,不顾全球各个进化保护组织的反对声浪,强行把沈酌任命为了联合国十大常任监察官,很快就要派往申海辖区上任。” “容我提醒各位,申海市生活着上万名进化者——上万名我们的同胞兄弟姐妹。” 老人目光凝重,环顾圆桌边每一张年轻的脸。 “在座的你们都是高阶进化者,很多是A级,甚至有S级。不管你们是什么肤色、什么人种,请你们牢牢记住一点——” “进化者是这个地球上的少数群体,一旦冲突爆发,我们必然是被消灭的一方。” “你们有责任保护弱小的同类,就像头狼保护自己的同胞手足。” …… “沈、监、察。”白晟一手撑着下巴,自上而下地俯视着那张新闻照片,含着笑喃喃道。 他的嗓音天生低而轻,听起来颇为华丽,但笑着说话时不免有种为人轻佻甚至阴阳怪气的错觉,尤其这三个字还一音一顿,每个字都带着意犹未尽的尾调。 “你到底想从我们身上得到什么呢,美人?” 翌日,申海市监察处。 审讯室。 “我什么都不知道,进化源?路边捡来的。” 赵竣被两名警卫押在铁桌后,这个在夜店挥金如土的纨绔子弟仿佛一夜之间就换了个人,眼底布满血丝,脸色苍白而嘲讽:“你们申海监察不是很牛逼吗?很牛逼就自己去查啊,怎么,还想私刑逼供不成?!” 审讯室单向玻璃后,沈酌一手插在制服裤袋里,略微蹙眉。 “从昨晚把人弄醒后就审到现在,什么都不肯说,逼急了就摆烂,什么污言秽语都往外迸。”一名审讯员低头汇报情况,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敢把具体的“污言秽语”转述出来,“不过您放心,从今天中午开始我们加大了审讯力度,一定尽快从他嘴里掏出进化源的来历!” “他不会说的。” 审讯员:“啊?” 沈酌淡淡道:“因为他的护身符还没到。” “护身符?” 审讯员不明所以,这时只听单面玻璃后传来赵竣的冷笑:“……有本事就上刑啊,我倒要看看你们敢不敢给我留伤。知道中心监察处的老大岳飏吧,他可是傅琛生前的铁兄弟,他还是我们家多少年的世交……” 审讯员大为讶异:“姓赵的还有这种人脉?” 沈酌说:“他家在B市经营多年,确实关系匪浅。” “那、那他的护身符……” “你们觉得岳处长会对我坐视不管?”赵竣挑衅地提高了声调,“三年前傅琛怎么死的大家还没忘呢,你猜岳飏是想搞死我,还是更想借这个机会搞死沈酌?!” 审讯室内外的空气一瞬间冻结了。 傅琛三年前牺牲,公开的死因是爆炸事故,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傅琛的死因跟沈酌脱不开关系,不出意外的话甚至就是沈酌故意弄死的。 这三年以来,中心监察处恨沈酌恨得咬牙切齿,傅琛生前那帮手下恨不得把沈酌生撕活吃了。而现在中心监察处的老大岳飏,是傅琛生前的同学、战友、最铁杆的兄弟,当年亲自主持了傅琛的葬礼。 哪怕这世上就剩最后一个人想替傅琛报仇,那个人一定是岳飏。 岳处长会怎么借赵竣的事来整申海监察处,简直都不用想。 “监察官!”这时一个组员匆匆走进旁听室,“陈组长让我汇报您,岳处长今早专机从B市飞申海,已经快到咱们监察处了!” 竟然是本人亲至! 几人神色紧绷,却见沈酌眼底掠过一丝微妙,转身推开审讯室的门,径直走了进去。 “监、监察官?” 单面玻璃后,被押着的赵竣猛然抬头,猝不及防地看见沈酌,瞳孔蓦然紧缩。 夜店里那个浪荡而又高高在上的美人似乎从未出现过,清醒状态下的大监察官眉目秀丽肃静,肤色有种坚冰一般的冷白,咽喉以下甚至连双手都不露丝毫皮肤。 一刹那间赵竣心底涌出狼狈的恨意:“……原来真的是你……” “住口!”警卫呵斥。 沈酌站定脚步,自上而下地盯着他。 “……”赵竣牙根咬得发酸,突然尖锐地冷笑了一声,压低声音一字字道:“早知道我就不该等到酒店,应该在车里就下手。我倒要看看你这张脸上会不会出现哭泣哀求的表情……” “胡说什么!”“住口!” 所有人大惊失色,霍然起身,警卫们扑上来就把他按倒在地:“闭嘴,想死不成?!” 咚!一声赵竣的头撞到地上,脖颈被警卫铁钳般的手卡着,满头满脸涨红,拼命挣扎却一声都发不出。 沈酌摆了下手。 警卫们余悸未消,这才略微散开,只见赵竣狼狈不堪地趴在地上,随即被沈酌用鞋尖略微抬起了脸。 “贩卖进化源最高可判无期,你是不是觉得现在只有岳飏救得了你?” “……” 赵竣没有回答,但他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沈酌俯视着他:“那我们就看看吧。” 咚咚两下,陈淼敲门而入,快步走到沈酌身后一敬礼:“监察官,岳处长到了。” 审讯室门口出现了一道修长冷峻的身影。 来人一身黑色制服,面孔棱角分明,鼻梁十分挺拔,不说话时有种干练沉稳、喜怒不显的气质,正是中心监察处的老大岳飏。 赵竣眼底登时迸发出希望,张口正欲求救,但下一刻侧脸被沈酌一脚踩下,整个头颅被死死踩在了地上。 “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沈酌居高临下道。 “……”赵竣满面紫涨,连颧骨都在皮鞋底下发出了瘆人的挤压声。 在他们身后,岳飏摆手示意周围工作人员不必起身行礼,平静且习惯地看着这一幕。 沈酌随手把一个密封袋丢在地上,赵竣瞳孔蓦然睁大,只见密封袋中赫然是一枚泛着幽幽蓝光的石头。 “这是你试图以一千六百万美金价格非法出售的‘进化源’样本,经仪器鉴定,是伪造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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