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不痛不痒的威胁,在鲁鸣月看来就像看小兔子威胁猎犬,十分可爱。 他懒洋洋地靠在后面,车稳稳地驶向警局,他的小调哼到一半忘记了后面,突然想起来自己离退休可能还有相当远的距离,就叹了口气。 车转了个弯,警局就在眼前,鲁鸣月看见了前方的雕像,男人正在读书,有只乌鸦落在书上。 鲁鸣月坐起来,再次靠近栏杆,开口说道:“对不起。” 一个警察转身看他,透着疑问。 鲁鸣月抓着栏杆,诚恳地看他们:“抱歉,你们的伤。” “什么伤?”警察一头雾水。 鲁鸣月笑了笑:“马上就有了。” 三人在车里安安静静地等变灯,路边的信号灯杆‘的啦啦’地响着。 下一刻便从横向道上蹿出一辆大货车,没开车灯不鸣笛,从右面的路口不转弯直挺挺朝警车撞来,像是一只大锤锤向鸡蛋。 两位警察皆是一惊,瞪着眼睛还没来得及反应,撞击发出一声闷响,一侧的车门当下变形,大货车抵着轿车的车身,油门不减,一路顶撞,顶出监控范围。轿车轮胎因为被横推在地面上一面战战兢兢鬼叫,一面因为刹车擦出灰痕。司机失去意识后刹车也松开,轮胎终于开始扭滑,在碰到路边人行道台阶时,挣脱了货车的钳制,借着惯性,整个翻过来,又翻回去,翻到了绿化带里。 警车翻到在泥里,车门被挤压得变形。 一个人从货车上跳下来,背着光走过来,走到警车边,驾驶座上的警察睁开鲜血模糊的眼,手动了动,要推开车门,被来人一脚踹在车门上,压住了胳膊,警察哀叫一声,晕了过去。 男人拉开后排的车门,一把将晕过去的鲁鸣月拽了出来,顺手扇了两下脸,把人叫醒。 鲁鸣月睁开眼,用手腕擦了擦头上流下的血,动了动嘴,觉得脸有点疼,苦笑一下:“报复是吧周临渊。” 周临渊松开手:“能站吧。” 鲁鸣月歪了一下,自己撑着车边,抱怨了一句:“你他妈下手没轻没重,差点撞死人。” 周临渊不理他,朝货车走去,鲁鸣月跟在后面。 他们在st7换了辆车,鲁鸣月扔掉他打开了的手铐,车辆驶上高速路。 “白石他们怎么样?” 周临渊摇头:“有点小意外。” 鲁鸣月一愣:“什么意外?” “守房子的人说,裴苍玉没跟那女孩儿一起走。” “为什么?” 周临渊皱了皱眉:“不清楚。不影响。” 鲁鸣月本也一头雾水,还有几个不安的想法。却又突然回忆起了裴苍玉来找他时候,仔细琢磨了一下,慢慢地靠回了座椅,突然笑了一下:“不会吧……” 周临渊转头看他:“什么?” 鲁鸣月哼了一声,朝周临渊看了一眼,怪异地笑了一下:“真他妈一对儿疯子。” *** 警察的劝降已经持续了十分钟,再长也长不到哪儿去了。慢慢地有细碎的脚步声靠近,窗边也隐约有人动的影子。 白石再次看向裴苍玉:“他们要进来了。” 裴苍玉不怎么在意地点点头,又很快皱起眉:“你还没回答我呢。你就是不喜欢,你现在也必须告诉我,我得知道这个,我最讨厌猜来猜去了。” 白石现在简直有恨铁不成钢的想法,咬了咬牙:“你脑袋里就只有这个?” 裴苍玉瞪着他圆润清澈的眼睛,点了两下头,还嫌不够,又补充道:“老子只在乎这个,世界末日也要知道这个。” 白石扶了扶自己的额头:“……不是世界末日,你还可以投降,跟他们说清楚。” 裴苍玉:“我不。” 白石摇了摇头:“你有病。” 裴苍玉恬不知耻:“我这是真心,是世俗很难理解的。” 白石:“……” 门口传来的声音重申了一遍:“这是最后一次。” 白石叹了口气,今夜第一次,正视着裴苍玉。 裴苍玉突然脸一红,因为白石太过认真了,从来没见过这么认真的表情,他心扑通扑通跳,心想,这是要告白了。 一瞬间,他的脑内响起了梁祝的曲子,听说过的爱情故事争先恐后地涌上来,在他脑袋里喊“选我,选我,我来代表爱情”,裴苍玉说滚蛋,这是老子的场合,不要吵,让我听他说,我必须要听到,妈的。 可他的心还是很乱,一想到听完告白就要死,竟然有些害怕了。除非白石说“我不喜欢你”,那算逑,委屈白石陪自己下去一趟。裴苍玉现在只在乎这个。 他盯着白石的眼睛,脑子里在重复“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不过可惜,都是他自己的声音,因为白石没说过,他联想不到。这会儿,裴苍玉还突然分了个心思想,他心理活动很活跃啊,感觉活过来了,死在一起就是活过来,他奶奶要是知道,非揍死他不可。……怎么总是死啊活啊……都怪白石。 白石张了张口,他的两片嘴唇分开,裴苍玉心都要跳出来了。 可白石又闭上了嘴。 他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月亮:“要下雨了。” 裴苍玉僵硬地也转头去看月亮,看不出任何要下雨的迹象。 白石看着他的眼睛:“那天我跑的时候,也是这种天气。” 裴苍玉瞬间明白了他说的是裴越山死的时候,喉咙干了一下,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白石声音很轻,像从远处飘来,他望着月亮,人看起来朦朦胧胧的。“我没有打算让你死。我以前就说过,我希望你能……” 白石没有说完便打住,裴苍玉却突然想起了白石带他出逃的那个晚上,在车里跟他说的话,他的心突然跳得很快,几乎喘不上气。 他猛地伸手抓住白石的手臂。 就在下一秒,东面的窗户、西面的窗户、南边的窗户、北边的门,同时被重物砸开,窗户的碎玻璃飞溅,门的木屑乱舞,房子外的强光不由分说地照进来,把裴苍玉的脸色衬得惨白。 和他预想的不一样,进来的人没有开枪,他们似乎只朝白石扑过去。 裴苍玉看见白石极浅地笑了一下,在周围的爆裂声、吵闹声、破门声中朝他靠近,凑到他脸边,声音很温柔,他说:“我爱你。生日快乐,宝贝儿。” 接着白石转头试图亲一下他的脸颊。 警察涌上来,裴苍玉已经感觉到了脸边白石的气息,却在下一秒被拽开,白石被涌上来的警察压制住。有人迅速剪开手铐,用最快的速度将两人分开,白石被死死压在地上,穿着厚重警服的特警用膝盖顶住他的头,掰过他的手臂,在身后拷上手铐。 白石一动不能动,他的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撞到了什么,正在朝外涌血。 周围尽是一片吵杂,警察们轮番对着白石喊着什么,白石一点动作都没有,被层层叠叠地围压着,脆弱地可怕。 裴苍玉呆坐着一动不动,他盯着白石,只是盯着,周围有人拍他,有人和他说话,有人在他眼前伸手指,有人给他披上毛毯,甚至有人叫他的名字,但裴苍玉一句话也听不到,像稻草人一样呆滞,只是看着白石的方向。 他看不见白石的脸。 警察们终于动起来,他们将白石提起来,这边也有人要把裴苍玉扶起来。 白石受伤了,他脸上有片脏污,人被警察拽着向出口拖。 “白石——!!” 裴苍玉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崩溃了。 他朝白石跑去,被反应过来的警察拉住,他挣的力气太大,脖子泛着青筋,警察死死地拽住他。裴苍玉朝白石伸手,大喊着白石的名字,他想说白石没有反抗,不要这么对他。这和他的计划不一样,他的结局里,没有分开这个选项。 警察仍旧将白石往外带,甚至加快了速度。 裴苍玉觉得就像自己身体被撕裂一样,那些人要把他撕开,带走他的一部分,他记不得自己有多疯狂,只知道朝那个方向挣扎。他们压着白石的头,让从来骄傲蛮横的白石看起来卑微无比。 裴苍玉疯狂地挣扎,抓着自己的喉咙,他长着嘴大口地喘,但好像呼不进气,脖子绷起一片青筋,血管红蓝密布,头顶在地上。医生们紧张起来,抓来纸袋放在裴苍玉嘴边,逼迫他呼吸。 在他终于能喘气之后,给他打了一针,人晕了过去。 施远尘在旁边扶着裴苍玉,他刚才试图叫裴苍玉的名字,但一点回应都没有得到。 见证了一切的孔苹和候齐安呆站在后门,不敢置信地看着裴苍玉的动作,过于惊讶,都没有动。孔苹愣愣地问:“……他怎么了?” 候齐安转头看他:“过呼吸了好像。” 仍旧是嘈嘈杂杂,候齐安终于迈出了脚步,孔苹也跟了上去,裴苍玉被放进担架,向医院驶去。孔苹、候齐安和施远尘,坐在旁边,一言不发。 候齐安看着裴苍玉的脸,憔悴焦虑,即使昏迷了,仍旧嘴里念着什么,他听得出来是白石的名字,但没有表示。 孔苹望着裴苍玉,像看一个破掉的毛绒玩具,无从下手,又无法置之不理。 候齐安看了一会儿,转过头看施远尘:“他这个……是不是……” 施远尘抬头看候齐安,候齐安才把他不想说的词换了种表达方式说出来:“那种……喜欢上绑匪的那种……病?” 施远尘犹豫了一下,旋即笑笑:“总之,回来了不是吗。” 候齐安还没说话,孔苹开了口,他仍旧盯着裴苍玉,但是点了点头,很坚定地回答:“是。” 候齐安也抿了抿嘴,再没有开口。
第150章 完结 裴苍玉醒来的时候,闻到了空气里的香味,是混着柠檬和消毒水的味道。 他缓缓地睁开眼,看见的是干净的米字格天花板。 他动了动手,慢慢地抬到眼前,翻了一下手掌,上面还有一层纱布。 医院吗? 他缓慢地眨了下干涩的眼,发觉身边有一排阴影,他转过头,看见了坐着站着的人。 和他一样包着纱布吊着胳膊的费左华朝他笑笑,一个很有气质的男人合上书看他,推了推眼镜。 在他们后面,他甚至看到了初中同学。 苹果递了一捧雏菊,猴子一条手臂撑在床脚,冲他笑笑。 “欢迎回家,裴苍玉。”
第151章 后日谈 上 科斯蒂尼进办公室的时候,安娜检察官和那人的律师已经聊了好一会儿了,但双方谈得并不顺利,那位律师正在喝咖啡,嘴角还有些笑意,但安娜检察官脸色看起来并不好,正在把她的药盒拿出来。 科斯蒂尼把门在背后关上,转身便敬了个礼,安娜检察官站起来和他握手,对他脸色稍微好一些:“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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