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别担心,急有什么用。” “我会处理好的,你不用管。” 电话结束得仓促,缺少一声礼节性的道别,足以见得通话的二人关系熟稔。 人声安静了几秒,其它声音便渐渐浮现出来——一道踏着雨水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隐隐约约的画面感恐怖又模糊。 “对不住了,穆警官。” 录音到此为止。 会议厅内静得落针可闻。 虞度秋放下手表:“穆浩那家伙总丢三落四,还不爱用电子产品,整天拿个破笔记本记事情。我看不下去,让公司的研发团队给手表植入了微型录音芯片,最多录音一分钟,方便他偶尔记个事,提醒自己。谁知道这家伙竟然用来录罪犯的通话,还把我一百多万的定制表扔在垃圾桶里,真是……” 他语速越说越快,最后两个字的音量无意识地提了上去,蓦地顿住,垂眸抿唇,迅速将呼之欲出的情绪动荡压下去,照旧没心没肺地一笑:“真是个混账,就算他真被海鱼吃了,我也要找出他的骨头,臭骂一通。” “会找到的。”身侧的保镖忽然应了句。 虞度秋抬眼:“你在安慰我?还是在讨好我?” 柏朝露出一个无语的表情:“随你怎么想。” 无人在意他们二人的对话,这一小段录音犹如一段导火索,火舌“嗖”地一下蹿出去,在所有民警面前串联起了整条犯罪链。 “穆浩同志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尽到了一名刑警的职责啊。”彭德宇惋惜地叹道。 “他应该是发现了什么,很可能涉及一条毒品交易线。”唐忠道出了所有人心中的揣测,“柏志明是线上一环,出了岔子,被穆浩发现了,在确定实情之前,两个人都被灭口了。至于虞文承……我认为小纪的猜测有道理,贩|毒团伙想警告虞先生,结果发生了意外。这么一来,三桩案子确实能连到一起。” 彭德宇也不得不承认:“看来刘少杰真的说了谎,我得报告给市局,重启调查。可惜了穆浩这个小伙子,他领导冯队可喜欢他了,原本去年末就跟我说要提拔他了,哎……” 联想到当时漆黑的雨巷、残忍的凶手,以及因公惨烈牺牲的刑警,所有人心头都仿佛压了千斤铁似地沉重,不禁为自己刚才对穆浩私生活作风的揣测而心生愧疚。 这时,纪凛突然发神经似的,一把夺过虞度秋手里的手表,不顾一切地冲向会议厅大门。卢晴拉都来不及拉:“干嘛去啊纪哥!” “去局里做声纹鉴定!再调巷子口的监控!揪出凶手!” “凶手不是已经抓到了吗?” “没有全抓到!”纪凛猛地回头,双目赤红,“录音里说话的不是刘少杰!他的声音我认得出来!妈的!我就说,穆哥就算被下迷药,怎么可能打不过一个混混!草!”说完迅速冲出了众人的视线。 “别管他,随他去。”彭德宇精疲力竭地捂住额头,“这么模糊的音色能查出来什么?一听就戴了口罩。何况那晚雨那么大,要是凶手撑着伞,就更难辨认了。这臭小子就是爱犯冲动,等他自己反应过来吧。” 虞度秋跷起的那只皮鞋踩地,站起身来——他个子相当高,足以俯视在座的大多数人,仿佛此间真正的领导者。 “彭局长,既然您已经意识到这三桩案子之间潜在的关联性了,那我建议贵局联合昌和分局、市局进行彻查,尽快抓住背后真正的凶手,以防更多人受害。如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一定鼎力相助。” 彭德宇没有料到,一起看似盖棺定论的自杀案居然牵扯出这么复杂的关系链,新金区作为平义市的新兴发展区,以往经济犯罪居多,复杂的命案一年也碰不上几桩。刑侦队的警员固然优秀,但班子整体偏年轻,处理这种命案的经验其实不多,难以扛起大梁。而且这次是跨区犯罪,涉及毒品交易和谋杀,绝对属于大案,估计得请求市局增派援手。 他心力憔悴之余也不由得面色凝重:“嗯,我立刻联系市局。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个疑问:既然你早知道杀害穆浩的凶手可能去加害柏志明,为什么不早点联系警方?这样或许柏志明不会死。” 虞度秋理了理自己的衬衣,正打算走了,听见这话,微微一哂:“您这话说的真有意思,柏志明死不死,跟我有什么关系?再说,仅凭这段没头没尾的录音,根本无法断定对方是谁,还不如以柏志明为饵,钓出更多线索。我得到录音后,立刻派人去监控了柏志明,可惜,直至他失踪前,也没获得有用的新线索。” “……”彭德宇一时竟不知是虞度秋不可理喻,还是问虞度秋这种问题的自己太过天真。 虞度秋浑然未觉似的:“那我就不打扰各位办案了,先走一步,有事再联系。柏朝,走吧。” 高个的保镖却没应,也没动。 虞度秋困惑回头,对上他森然的眼神,略一思索,恍然大悟:“啊,抱歉,忘了你这个养子还在这儿。” “你早就知道。”柏朝脸色冰冷,“难怪昨晚那么快拿到我的资料,难怪你那么了解LSD。” “对,我早就调查过柏志明和你,没想到你本人比照片帅多了。就当给你上一课了,我这人呐,谎话连篇。”虞度秋笑不露齿,眨了眨眼,“丑话先说在前头,我很可能是凶手的下一个目标,你当我的保镖,如果不小心殉职了,我可不会帮你报仇。不能接受的话,现在走还来得及。” 柏朝一眨不错地盯着他,眼中出乎意料地没有怒意,而是一片不知由何而来的失望。与他擦肩而过,先行开门离去,丢下一句:“你确实谎话连篇,我早该看清。” 虞度秋不以为意地笑笑,也跟着离开会议厅,走到门口,恰好碰上女服务员剥完了葡萄送进来,顺手从水晶果盆中取了一颗碧绿的葡萄肉,扔进嘴里,边吃边走边喊:“现在看清还不晚,要走的话去找洪伯结算一天的工资,我这样的良心资本家可不多见……” 会议室里的人皆松了口气,总算耳根清净。 彭德宇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一言难尽地摇头,无限唏嘘:“小时候明明挺可爱的,怎么长歪成这样……” 唐忠奇道:“老彭,你怎么会认识他和他外公?” “因为一桩案子,太多年前的事儿了,不提也罢。”彭德宇横掌比划到会议桌高度,“那时候这小子才六岁?还是七岁,就到这儿,见到我还会喊叔叔,哪儿像现在这么荒唐……算了,不跟小孩计较,但也不能放任他胡来,安排下去,二十四小时轮班监视他,在他到家之前先去他家装上监控,电话和邮件也要跟踪。他要是不答应,我就给他外公打电话,不信治不了他。” 唐忠摸着下巴:“我觉得吧,他倒真不像是会投毒的人,怎么说呢,就那股气质,金融诈骗还差不多。” 彭德宇凉凉道:“你以为我怀疑他是凶手啊?我是怀疑他会私自去制裁凶手!” 作者有话说: 这几章稍微复杂一点,交代个前情,接下来就是霸总花式炫富&小情侣边谈恋爱边破案的故事啦!hhh
第9章 两小时后,解除封锁的君悦大酒店堪比大型逃难现场。 酒店经理满脸堆笑地鞠躬欢送各路名流富豪乘车离去,比起迎接他们来时,笑容中多了几分苦涩与焦虑。 死过人的地方总归晦气,一年半载之内,酒店生意必然要大跌了。 许多宾客仅仅被迫住了一晚就怨声载道,抱怨酒店耽搁了他们第二天早上的航班,抑或是错过了一场季度董事会议。仿佛这些远比一条人命的逝去重要。 旋转门转动,又走出一位客人,排场很大,身后跟着四名下属,还挽着一位美女。 经理眼尖,余光瞥见,立马哈巴狗似地迎过去:“虞总,您也要走了?” “嗯,我们的车呢?” “现在车库堵着了,可能要等一会儿。” 娄保国嗤笑:“来的时候挤破头都要来,走的时候像避瘟神一样,这群人真有意思。” 周毅:“他们消息灵通着呢,一听说可能是投毒案件,吓得巴不得立马翻墙逃走。” 杜苓雅就是被吓到的人之一,挽紧了虞度秋的胳膊,在五月下旬的艳阳天里竟有些颤抖,小声说:“度秋,你确定要把这个来路不明的人带回家吗?万一他就是凶手……” 她瞟向身后默不作声的新保镖。 柏朝回以一道冰冷的眼神。 “放心,我让人做过背调了,他履历挺干净的。”虞度秋轻拍她的手背,“不过,安全起见,这阵子你还是回你哥家住吧,想来我家跟洪伯说一声,他会派车去接你。” 杜苓雅立刻摇头:“我不要回去,你新买的房子不是我们的婚房吗?我当然要跟你一起住。” 这时,旋转门后走出一位褐卷发的青年,他脸色难掩愠怒,正在训斥自己的秘书,但在看见杜苓雅的瞬间,眼睛顿时亮了,笑着走过来:“苓雅,好巧,你们也打算走了?” 虽然问的是“你们”,但他压根没看虞度秋一眼。 娄保国朝周毅使了个揶揄的眼色,想让他品一品这场狗血三角恋,周毅微微摇头,示意他安份点。娄保国自讨没趣,突然想起多了个新同事,于是转向柏朝,意欲拉他加入八卦行列,结果一扭头,嚯地一惊。 这位新来的哥们儿面无表情,眼神肃杀得像把寒铁敲打而成的利剑。 年纪轻轻,怎么这么苦大仇深? 杜苓雅即便害怕,也维持着大家闺秀应有的气质,对裴卓浅然一笑:“嗯,再待一分钟我都要受不了了,太吓人了,怎么会出这种事……哎,可惜时间仓促,没能跟你好好叙旧。” 虞度秋稍稍侧头,脸颊贴着杜苓雅的头顶秀发,很亲昵的姿态:“没关系,你们可以之后再约。” 裴卓仿佛才注意到他的存在,目光不情不愿地转过来,语气却热络:“度秋,你害我担心了一晚上,以为你要被抓进去了,还好还好,我就说嘛,你胆子再大,也不至于谋害自己的二叔啊!” “那是当然。我提供了一些线索,暂时解除了嫌疑,警察同意放我走,不过不能离开自己家,相当于被软禁了,案情如果有进展 ,还会传讯我。” 裴卓眼中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快意:“这可难办了 ,你的生意怎么办?总不能全在家办公吧。” “放心,国外的生意都转交给我妈了,至于国内的……我雇了不少像你一样能干的员工,他们会替我处理好的。” 裴卓没蠢到听不懂他话里的轻视,脸色微微一黑,可又不敢得罪他,只好略过这个话题,讪讪道:“下次我们三个聚一聚呗,你俩高中毕业都去美国了,就我去了英国,快十年没见了,这次难得都在国内……哎,可惜穆浩不在了,否则还能捎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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