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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朋友名叫克里斯托弗？”加西亚又问了一遍，口气友好。 德米特里没说话。这就有意思了。 加西亚问了又一遍，“他是不是叫克里斯托弗？” “我必须征得他的同意才能告诉你他的个人情况。”德米特里坦白。 加西亚莞尔一笑。我必须征得他的同意才能告诉你他的个人情况——多么有趣的美德，没有出卖朋友，但大多数时候等同于默认了别人对朋友身份的猜测。如果这位朋友不是克里斯托弗，绝大部分人会直接否认，而非沉默后说不方便透露。 “你对朋友真的很好。”加西亚说。 “我是说……他是我的朋友，但我们关系没有那么好，”德米特里解释，他觉得加西亚的话醋溜溜的，“你对我来说也很重要，你是我在这里第一个认识的人，你看，你还邀请我来你家，帮我收拾麻烦——我们刚认识就进行了精神接触，我知道你的精神领域，你也知道我的。这——” 加西亚哼了一声。 德米特里可是见了他的精神领域还没死的人，至少目前还没死，这种人加西亚一只手都能数过来。想到这里，加西亚召回他的军舰鸟，不再用精神力去感知周遭。同时，德米特里也默契地停下了他的精神力，山林和他肩头的黑鹰一同消散了。 加西亚顿时感到一种巨大的缺失感，通常情况下，在哨兵和向导两者彼此熟悉后，而且精神领域契合度比较高时，终止这种才会带来缺失感。而加西亚甚至不是哨兵，两个向导精神交流结束通常难以出现缺失感，这提醒了加西亚。 “你的向导分级是？” 哨兵和向导根据能力分级是传统，在新同盟这边，最高级是S级，最低是D级，如今各种辅助手段和科技发达起来，分级在大多数民用领域几乎无关紧要，但在军方或者年轻的哨兵向导们为终生大事顾虑时，分级还是会被拿出来当作衡量尺度。 “我的分级吗？雨之星沿用了北域联合的老分级，和新同盟不同。” “我知道北域联合的分级制度。” “冰晶级。” “你……你看起来真的很普通。” “哦哟，你有什么偏见？普通人可是这个时代的勇者。”德米特里引用了一个老牌记者的名言。 在北域联合，最低级为水汽，这个分级里面大部分是那些尚未掌握特殊技能的哨兵和向导。经过公办机构或者其他机构的科学训练后的人，大多数哨兵和向导能达到水雾级与水滴级，冰晶级意味着他们的能力开始精致精密，基本等同于新同盟的S级或者A级。 加西亚本人是A-级，他在某些方面比寻常人出色太多，但他的精神领域和能力过于特质，而且在他和乔伊斯遭遇意外后，他的结合状态也有问题。 “冰晶级却没有被北域联合要走吗？以前雨之星也被北域联合下辖的啊。”加西亚控制着自己的声音，表现为好奇，但他心里其实惊讶极了。 “我不喜欢那种生活，也不想做某个时代的或者某个势力的英雄，我的精神领域和我本人都是我自己的，我要过自己的生活。” 这几句话里的“我”字可真够多的，说明说话人主观意愿非常强烈。加西亚想。 “这不是你想不想就可以决定的吧？北域联合的军方肯定有人上门找过你。” “我把自己的分级认证改成了水雾级——用分级官十个夜晚在北域联合某个星球上的私人开销账单威胁的。”德米特里轻描淡写，脸上带着那种平凡人被逼到走投无路后的智谋，“不过我后悔了。” “哦？” “如果我为北域联合的军方效力，可能就不用大费周章来到这里查安东尼奥怎么死去的了吧……”德米特里脸上的得意迅速消失了，他看着自己手里的空玻璃杯，然后他和加西亚的一双蓝眼睛对视，“不过那些都是私事了，对于惹出看护中心的麻烦，我依然很抱歉。” 加西亚从他的小沙发上起身，去厨房橱柜里拿出新的一瓶酒，这瓶酒里还剩下一半酒液，他为德米特里换了一个干净杯子，倒进去一点点。 德米特里欣然接受了，脸上没有半点因为礼节地推脱，没去质疑为什么不喝酒地加西亚会有半瓶酒，也没表现出对酒水内容的疑问。 若放在几分钟以前，加西亚会判断对方为不够警惕，容易上钩，但现在加西亚感到更多得是德米特里同意相信别人，归根结底因为他相信自己能对他人坦诚，并且有足够的自信，一旦某一环节出现意外，他可以随时终止信任——比如在特殊信息处理局他第一次审问德米特里时，对方没让他费太打进而就说出了自己探究弟弟死亡真相目的，还有那个友人克里斯托弗，德米特里显然并不信任那个人。 “我很嫉妒你。”加西亚说，这句话发自肺腑。 德米特里看了看窗帘边缘照着进来的光束，又一个人工调控的黎明开始了。他打了个哈欠，问：“我的解释你满意了？” “差不多吧。” 他俩将就了一下，脱了鞋，一人一边儿，背对背侧卧上一张大单人床。德米特里闭着眼，耳边却听到对方的呼吸完全没有转入睡眠的意思。 加西亚睁着眼睛，他旁边躺着一个和他无冤无仇的男人，这太诡异了，让他有种回到放纵又自由的十几岁的感觉。 那时加西亚还没有作为新同盟的情报员宣誓，所以他的床上还可以躺着另一个人，男孩或者女孩，哨兵或者普通人。这些人的共同点是他们存在不能让爸爸或者老师知道，都则加西亚会被会骂死，而且，最关键的是床上躺着的这个人不是加西亚的任务目标，他们躺在一起，只出于单纯的好感或者彼此的好奇。 这种久违的感觉过于陌生，加西亚反而绷着神经。 德米特里翻了个身，仰面躺着，加西亚的一团金发堆在他眼角。 “睡不着？”他问。 “嗯，要不你和我做运动助眠？”加西亚一句油腔滑调，没过脑子就出口了。 “说话正常点，”德米特里用胳膊肘捣捣对方的后颈。 加西亚嗷了一声，他背后的伤口大概还没彻底愈合，德米特里连忙道歉。 “不用道歉，能破了我的密码，是你的厉害，我得谢谢你，提醒我两位数密码该升级了，还有看护中心有多不靠谱我也知道了。”加西亚无所谓地笑了笑。 德米特里也一起笑出声，“说起来，你介意和我说说乔伊斯的事吗？我以为他死了。” 加西亚也翻身仰面朝天，“我希望他死了。” 德米特里回忆起当时在看护中心那座高耸的塔上惊人的一幕又一幕，他闭上嘴，给双方十几秒反应时间，“你说你被救了，他也一样吧？” “嗯，但那是他的精神领域崩溃不可逆，只会重复说那一天里说过的话，以及‘这是我的。’” “我听到过这句话，本来以为他是对我说的呢，但似乎不是。”德米特里儿关切地问，他睁着一双绿色的眼睛。 “他可能是指那天袭击我们的目标应该被他解决，我的猜测是这样。” “可是……”德米特里陷入细考，他这些疑问该怎么问出口呢…… 他在回想看护中心里发生的事情，那时他为了安抚乔伊斯，接触了乔伊斯的精神领域。乔伊斯的精神领域已经毁掉了，到处充满放肆的火苗，火苗和火焰跳动中，德米特里看到了安东尼奥，或者说“帕维”——无论外貌与名字是什么，那个人和德米特里血管里流动着同样的血。 不需要验证什么，血缘告诉德米特里，他没认错人，帕维就是安东尼奥，连精神领域的样子都和德米特里一样，湿润的山林蔓延无尽。 “你有什么想法吗？”加西亚闭着眼问，德米特里有一阵没说话，他都有点觉得困倦了。 “让我考虑一下——” 但这次德米特里回忆自己所见时更冷静了一些，他弟弟逝世应该是在七年前，而那时的乔伊斯差不多在十年前遭遇了意外，显然，乔伊斯在陷入疯狂后的三四年间，已经不具备执行任何任务的能力了，那么乔伊斯又是怎么得知七年前发生在人工群岛哨卡的事情呢？ 而且在德米特里接触乔伊斯的精神领域时，他感到有些东西是后知后觉的。比如在那段回忆中，遇害的穿米色风衣的商人名叫帕维。显然，这名字要么通过海关检查证件的来，要么通过死后身份调查得到，总之要通过其他渠道获得，不论哪个战场上，大家不可能在战斗中敌我双方自报姓名，哪怕是个假名也不可能。 “你还没想好吗？”加西亚的声音里传来临睡前那种慵懒，居然有了一丝请求般的迷人。 “我想好了。”德米特里说。 德米特里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他翻了个身，转向加西亚躺着的那一侧。加西亚似睡非睡，他的睫毛是暗金色的，微微颤动，因为闭着眼睛，那种眸子里带出来的机警和狡猾被眼帘遮盖住了。德米特里想他们初次见面时，那个卷着黑色衬衣袖子，在酒吧演奏的钢琴师。 窗帘缝里，苍白的日光在他们二人身上和脸上投下暗弱的光斑，难分昼夜。 德米特里凑到加西亚耳边，他拉起他的手，让彼此小臂互相贴合。 “加西亚，一张床上的时间可不能这么浪费，”德米特里低声讲，“我们躺了好久了，来接触好不好？比上一次更加深入一点的那种。”
第31章 一着不慎 奇斯崇敬的军旅生活和他眼前的相距甚远，一天的行程从穿梭机开始到远距离运输船，带窗户的，全密封的，颠簸的，平稳的，他都坐了一个遍。 他的新上司在有军人通道的地方和普通乘客一起排队，而且连军服都没穿。整个旅途时长被拉长了两倍。 他和希斯特还没到部队所在地，奇斯就已经开始怀念之前那顿两人合作的饭了。 希斯特手艺很好，奇斯在心里咂着嘴回忆，这位陆军中校拿刀的姿势也很好看，奇斯当时光看他切菜就看了很久。 在坐上最后一程通往部队驻地的大型穿梭飞空艇时，希斯特又开始哨兵那种五感负荷过高的表现。 “你不要紧吧？”奇斯望着希斯特，大大方方地埋怨，“我早就说走军人通道，去上面的甲板上坐，那里有隔音墙。” 希斯特翻开背包，伸手进去摸索药瓶，“帮我倒杯水。” 这场景似曾相识，奇斯只好照做。他回来时，希斯特已经把药片含进嘴里了。五分钟之后，希斯特就恢复了平时的神气。 “长官，虽然现在吃药很方便，但……能不能省点事——” “都说了叫我希斯特就可以，这是我的名字啊，不是我的姓氏。” “啊啊，抱歉，希斯特，就去上面甲板上待会怎么了？”奇斯看着对方，不明白希斯特能有什么和自己过不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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