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在云非觉把他们引到那里的时候,早就设计了把他们一网打尽的陷阱。周阆孤身一人闯到这里来,也许在他身后的罗马,早已发生了惨绝人寰的事情。 云非觉不置可否,许久他突然掐着把顾非声的脖子飞快扎了一下他的大腿。被刺伤以后汩汩的血流了出来,保证他会因为大腿受伤无法逃走。顾非声就像是不知道疼一样,任凭他作为也没有丝毫反抗,一副油尽灯枯之态。 周阆看到这一幕恨到想不管不顾地直接杀了云非觉。 云非觉贴在顾非声耳边歉意道:“抱歉,之后我可以让你还回来。但是现在,和我就这样一点点离开,好吗?”他的声音就好像是在哄自己的女儿一样温柔,不知道他是否曾这样哄过“愤怒”入睡。 三个人身上彼此都是一身狼狈,周阆废了半条手臂,云非觉不知道碎了几根肋骨,被子弹击中了左肩,顾非声更像是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 破碎成废墟的教堂外面是悬崖,底下是惊涛拍岸的海浪。 苏莲托是建筑在悬崖上的城市,周围是几十米高类似于城墙一样高悬的山壁。蜿蜒的海路一边贴山,一面是万丈悬崖直入地中海。 其实云非觉原来也没想过来这里,那天第一次听说威廉医生来自于苏莲托以后,他突兀地就起了一些兴趣。于是他甩开所有人,坐着火车独自来到这个城镇,行走于悬崖之上,并带回去一瓶柠檬起泡酒。 那是极致的孤独与极致的享受,听着海浪与风声,行走在悬崖的边缘至上。选择来这里不需要原因,只是因为他想。 拥有精神病的人类,眼中的世界是扭曲而倒悬的。就算问他为什么不直接去罗马杀了所有人了结一切接手教廷权利,他也回答不上来。 云非觉缓缓带着顾非声来到教堂外,视线始终警觉地盯着周阆,脚步逐渐向悬崖边上靠近,底下是礁石与海浪。 周阆几乎是一瞬间知道他想做什么了,这家伙果然在拖时间,不出意料的话,他应该一开始就定下了计划会有直升飞机来这里接他走。只不过是自己的到来打断了这个计划。 云非觉来到悬崖边,看上去像是个走投无路的劫匪,但他表情从容,动作轻缓,宛如邀请自己喜爱的姑娘在舞池边跳舞的绅士。 此时时间已经将近黄昏,太阳即将落下,将苏莲托的海边照得鲜红一片。 云非觉看着此时的天光,脸贴着顾非声流满鲜血的脖颈,有那么一刻他就像新诞生的羔羊一样原初又纯粹。 “我想起来了。我为什么会选择带你来到这里。”云非觉眼神困倦了,静静地说,“这里的悬崖与天空是灰色与蓝色的,就与我的眼睛一样。当我凝望这片天空与悬崖的时候,好像也被同样凝视着。它正在看着我啊……那么干净,那么善良,就如同当初你第一次看到我的目光一样。虽然是强迫,但我还是想带你来这看看……” 顾非声忽然久违地出声了:“云非觉,你真的认为,我是受你胁迫被你挟持来这里的么?” 云非觉:“不是么?”? 顾非声闭着眼睛:“我说过的,我自己的仇,我自己报。过去这么多年,我做梦都想和你站在一起。”他偏过头,疲倦地张开眼,嘴角上翘露出了一个久违的温柔笑容,“亲爱的云非觉,其实跟你走过的这一路我一直在思考,我该如何料理你才最美味?” 周阆已经能看到远处直升飞机地接近了,他呼吸一窒,看到顾非声突然动了。他猛地倒向背后让下坠地力量撞向云非觉的胸膛。 云非觉之前肋骨被周阆给震断了,此时被顾非声状似无力地突然一靠,碎骨似乎扎到了内脏里,当即让他嘴角涌出一口鲜血。 周阆:“顾非声!!” 顾非声抬起手,背靠在他怀里,病态痴迷的视线看着天空举起手。 “我想到了。” “天地为煮,日月为烹!” “我要把你在黄昏与夜晚交接之时宰杀,用最好的厨具了结你。” 顾非声猛地转身,眼神温柔又渴望:“好饿啊……我可以开动了么?” 他不顾自己要被割喉,被彩绘玻璃在脖子上抹出了深刻的血痕,没有杀意地伸出手抓住了云非觉的右肩膀。他力量并不大,就好像挚友搭上了兄弟的肩膀。可是云非觉之前那个位置先前中了弹,被他向后靠着一揉捏立刻半边身子缺了力气,竟是被顾非声突然推出了悬崖之外! 那一刻,黄昏的光照亮了大海,满满的海面都是余晖的反射。落出陆地的两人即将坠入深海之中,就像是摔入一片光芒汇聚成的镜子。 羲和浴日,救得万众生灵! 那一刻顾非声似乎重拾了那个自己被剥夺了的名字,履行了“曦”这个名字代表的宿命,即将把那个魔鬼用自己的方式扼杀在苦难的大海之中。 云非觉压根没有放手,这么近的距离直接抓住了顾非声的左手,将他扯着一起向悬崖外掉了出去。 云非觉身体悬空之时叹了口气:“非声啊……”既然这是他的愿望,那他想与他在一起,哪怕是死。 顾非声没有任何挣扎,就那样任凭他拽着自己一起掉下去,底下是冰冷的礁石与大海,他平静地就像是个把菜下锅的厨师。 两人同时下落,在分秒之间顾非声的手被抓住了。 周阆目眦欲裂,那扑上来的瞬间基本是他这辈子最快的速度了,一口气拉住了两个成年男人的重量让他手臂一瞬间肌肉暴起,骨骼不堪重负。 周阆怒吼:“顾非声!”他的理智即将全部蒸发,“我是来带你回去的,跟我回家!” 顾非声的视线有了一些焦点,他仰头盯着他看了一秒,眼里出现一些悲戚,酸到视线开始模糊。再这样下去三个人都会一起掉落,于是他试图挣开周阆的手,声音有些无奈:“不……” “你说过能的!”周阆死死抓着他的手不肯松开,“你答应过我能!其余的我不算,你看着我,我只要你看着我!山高路远,我带你回家!!” 顾非声感觉五脏六腑迟来地开始疼了起来,疼得他全身无力。 云非觉还死死在底下拖着顾非声的手不肯松,他遥望着,忽然感觉有一点雨打在了自己的眼眶里。此时日暮依然是晴空,不知那雨从而何来。 他蓝色的那只眼球容纳不下那滴温热的“雨”,于是那滴水从他眼角落下。那一刻云非觉狠狠地愣了,自出生起的生平第一次,他竟然落出了眼泪,即使这个温暖的眼泪来自于别人。 “啊……我的非声。”云非觉满足地笑了,这正是他一直以来所寻找的感觉。 无论是初见顾非声之时的悸动,还是被他啃咬品尝到的炽热痛苦,也从未如此刻一样让他觉得真切。他的肩膀被开了一枪,子弹没有造成贯穿伤被卡进了骨骼里,此时总算是脱力了。 他最后一丝力气也不肯松手,死死抓着顾非声的左手,无可控制地一点点下滑,最后将一枚不合尺寸的白蔷薇形状戒指从顾非声手指上扯了下去。 云非觉拿着那枚戒指仰面朝上下坠,他的脸上带着悲悯,视线从白蔷薇花戒指中间的空洞看了过去,宛若一位天使在透过天使环仰望天堂。 他在高空之中下坠砸入了礁石与大海的崖底。 周阆借机,咬着牙把顾非声从底下拉了上来,从来没有一刻他那么坚定笃定,要把一个人从悬崖之下深渊之中捞起,抱在怀中谁也再夺不去。 来接云非觉的那架直升飞机即将靠近,他抱着顾非声喘着粗气却良久没有动。 周阆用头埋在他的脖颈间,感受他的脉搏在大出血过后逐渐变得微不可闻,身体也渐渐凉下去:“我带你回家……我能带你回家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只听到飞机螺旋桨靠近的嗡鸣之声,子弹上膛的铿锵声,脚步凑近的匆忙声。 可那些都不重要。 周阆只需要顾非声的一个答案,为此愿为他跨越山河大海。 国际刑警之前收到了周阆发出的坐标,金发碧眼的国际刑警队长这些天相处下来,对于这个中国警察的为人和刑侦水准内心是认同的,犹豫再三以后还是选择听从了那个男人的,带着警力前往了他发的那个位于苏莲托坐标。 大部队人撤出万神殿不久,那里就发生了一起爆炸。如果还有游客和警察在,那后果将不堪设想。这也更加奠定了云非觉和他的父亲不但是国际重犯,甚至还是恐怖分子的身份。 国际刑警们赶到苏莲托那处教堂的时候,只看到了悬崖边上那对抱着的人以及一架靠近的直升飞机。 他们的狙击手就位,数个红点就位准确瞄准了直升飞机上的人,将其强行逼停在了悬崖边上一举擒获。 周阆没管那些,仿佛是在黑暗中失去了指引的人在寻找亮光,紧紧抱着顾非声一动不动为他死死按着流血的伤口。 刑警队长赶紧叫来急救人员,并冲上去查看他们两人的情况。 时间一下子变得很漫长,再周阆以为就快要放弃的时候,顾非声眼皮动了一下,贴在他耳边微不可查地说了一个字:“能……” 第94章 【两个月后】 今年过年的时候国内冷得不行,有专家说这可能是十年来最冷的寒冬。正月间就不说了,到了二月开春的时候还是冰寒没退去,棉袄羽绒服还是脱不了。 南安市今年久违地下了三场大雪,正月间过年下了两场,二月来了天气预报又说要下,大雪之前天气冷到行人吐气成冰。 街上的行人都脚步匆匆,由于即将下雪天地间光线倒是很暗,一时间四处像是黑白默片电影里才会出现的场景。 周阆拎着大包小包往南安市私人疗养院里面走,这家疗养院一天的费用上五位数,门口的门卫见到是周警官用仪器扫脸登记了一下就放他进去了。 门卫大爷:“周警官,又来看媳妇儿啊?” 周阆提着东西给大爷塞过去一包烟,他不抽烟,那烟本来就是给他买的:“是啊,巴不得他快点养好身体我好带回家结婚。” 护工看到周阆脸上都露出笑容,每个人都和他打招呼。他极其英俊的外观这两个月以来给各位护工留下了极好的印象,小姑娘都在私下议论他。 他行路急匆匆的略微点头示意。走了一路上了推开了一楼最大最僻静的那个疗养病房。 临近门前,周阆站在那里好一会儿忽然心里罕见地有点忐忑。 这两个月以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云非觉坠崖以后,他的一切也在调查之下浮出水面。他和他的父亲之前的一切所作所为暴露在了警方视线之下,国际刑警顺藤摸瓜,在云非觉的名下查出了他父亲的那份名单。国际社会都差点因此动荡,一场社会名流高层与教会相勾连的阴谋震惊了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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