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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里

时间:2023-08-14 10:30:20  状态:完结  作者:想喝橘子茶

  何昭彰从来不知道这位卧底的事,他在心里恍惚地想,原来距离自己的时代已经过了那么多年。

  被血染红了一大片的担架从救护车上抬下来,他赶紧加快脚步追上去,“是拦住黎远舟的那个警察吗?”他问,没有人回答,躺在担架上好像已经失去生命迹象的人却动了一下,很缓慢,很费劲地对着他眨了下眼。

  我认识你吗?何昭彰深深地望着他,骨瘦嶙峋的脸,扭曲的脸,被血糊满几乎看不清五官的陌生的脸。连声音也发不出,插着管子的嘴微微颤动,脖子向上用力地抬了一下,然后担架就滑进了手术室大门,关门的声音在他心里不断回响。

  何昭彰像滩烂泥一样跌在地上,有人来扶他,他手脚并用地将人推开。大滴大滴的眼泪落在手掌,被冲淡的血迹向下流,直到染脏了医院冰凉的瓷砖,他跪着,用手抱头匍匐在那块血污上。

  他知道他在说什么,他说,何警官,向您报到。

  ——

  “现金,点一下。”对方派来拿货的人好像是个混血,讲中文带着点奇怪的口音,“黎老板让我给你的。”

  这是邢天之前和黎远舟谈妥的五十万,这次交易的所有金额都打到银行卡里,唯独这笔钱黎远舟吩咐一定要现金。路平安知道,他是为了让邢天没办法轻易脱身。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路平安飞快地点着钱,很快就要结束了。

  季涛盯着他上下翻动的手指,脸上的嫉妒快溢出来了,“数慢点,可别花了眼。”

  路平安没理他,把最后一沓钱往包里一放,拉上拉链:“行了。”

  “混血儿”点点头,交易的货几乎都搬上了船,他点了支烟,晃晃悠悠地走开。

  路平安无心眷恋,拎起包转身就走,他必须尽快拖住王小海。身后传来和他节奏一致的脚步,季涛今晚似下定决心,要跟他死缠烂打。

  “你跟着我干什么?”他停下来冷眼看他。

  季涛无赖地摊手,“这条路你家修的?”

  路平安的余光已经瞄到站在暗处的一个人,只要一眼就知道他是谁。他用尽全力跑起来,心里的恐惧不知何时已被豁出去的孤勇战胜。季涛终于察觉出不对,追着他喊:“你他妈要干什么?”

  四面八方的警笛在同一时间响起。

  季涛一把勒住路平安的脖子,他下了死手,窒息的痛苦瞬间漫过路平安的头顶。别慌,别慌,他在心里安慰自己,手摸到口袋里的水果刀,没有思考就凭着本能狠狠扎下去。

  季涛闷哼一声,松开了手,路平安跌跌撞撞地后退,眼前的画面还没有聚焦,能看见的只是一片猩红。但是他不怕,一颗心好像从来没有这么镇定过。王小海已经逃跑了,他没有追,对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爸!”

  嗓音是嘶哑的,他不在乎,更用力地喊——“你不是一直在找我吗?你不想看看我吗?”

  王小海的步子终于被绊住,像是脖子和脑袋并不连在一起一样僵硬地转身。路平安冲他晃晃手里的包,拉开拉链,抓了一把钞票撒在空中。

  层层叠叠的红色下坠,像蝴蝶,像飞雪,路平安站在原地,一手拿着沾血的刀,一手拎着现金,这是他所有的底牌,他如此坦然。

  你尽管来吧。

  一张纸币随着海风飘到王小海脚边,崭新的,挺阔的,散发着难以形容的味道。就是这股气味让王小海着迷,他向路平安跑来,路平安也捏紧刀柄,朝他冲过去。

  提臂,挡,力道下沉,刺!这是邢天教他的方法。

  刀尖落空了,他的手臂被王小海反拧,刀锋一寸寸逼近脖子。王小海狰狞的脸占满视线,那么熟悉,仿佛在提醒他这么多年的噩梦全是真的。

  “跟你老子玩这套?我看你在找死!”

  “按住他!别让他跑了!”一直在后面观望的季涛这时又“活”了过来,他不知道王小海是谁,也不在乎,他只想拖住路平安,这是他的人质,是他逃出生天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路平安闭上眼,咸涩的汗一路滑过他的眼皮。妈妈,如果你在天上看着,请保佑我这一次。

  一秒钟可以发生很多事。之后的一秒,季涛压在路平安身上,路平安暗中用力的手腕“咔擦”一声,终于脱臼了,刺骨的疼让他浑身发冷,但还没有忘记侧着身体躲过一击,王小海扑过来,刀尖畅通无阻地滑进季涛的身体。没有声音,四下寂静里只有季涛空洞地瞪着眼。

  血的腥热扑到脸上,王小海第一次有了种失控的惊慌,慌乱中他再次把刀从季涛体内抽出来,季涛痉挛着,像条离了水的鱼。就是这一瞬,王小海毛骨悚然地发现一切都迟了。

  那个身上流着他的血的孩子,从前可以像弄死一只蚂蚁一样轻易地弄死他,但这回不行了。路平安用尽所有力气把王小海压在地上,还算完好的一只手锁着他的喉咙,另一只手抵着刀尖,无论王小海疯狂地捅了多少下,他都没有松懈。

  太多伤痛叠加,路平安觉得自己已经麻木了,也许他会残废一只手,像杨过一样去上大学。这个画面有点好笑,他一边勒着王小海,一边荒诞地笑出来。一切都过去了。以前他用这句话安慰过自己很多次,但这次他知道是真的。

  直到那声枪响幻觉般的在耳边炸开。

  后来路平安看过几部枪战片,枪声响起时他与普通观众的反应并无二致,他明明是亲耳听过枪声的,可那道残酷的声音在记忆中却如此虚幻。季涛开完枪后就断了气,手指下垂,嘴角牵扯出一丝诡异的弧度。

  他是笑着死的,只是没人在意,路平安眼里只有跪他面前的那个人,明明哪里都熟悉,大脑却在拼命否定——我不认识他!

  熟悉的人仰起熟悉的脸,“怎么把自己搞成那样?”他笑着问,试图撑起身体,突然“哇”得吐了一大口血。

  那片红色像一泼硫酸,浇透了路平安全身,五脏六腑每一个地方都冒着锥心的白烟。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爬到邢天身边的,手脚并用地抱住他,耳朵听不见声音,喉咙说不出话,只有痛觉,好像这辈子所有的痛都加在一起,难过得快要死去。

  邢天仿佛看透了他的痛苦,没有讲话,慢慢靠过来。他在路平安的唇上按下冰凉的一吻。血迹像涂歪的口红,往下滑,是他们一样的情侣衬衫,往下滑,是路平安颤抖的手臂,往下滑,是永远悬不起月色的无望的黑。

第67章

  “叮...”

  九点整,路平安的闹铃准时响起,他只用了一秒就把它掐断。不能影响邢天休息。

  他朝床上看了一眼,邢天的侧脸即便在安静的时候也是锐利的,肤色有些苍白,嘴唇倒是充满血色的红,抵着白色床单,显得那抹红更加鲜活,好像下一秒就会开口,随便说点什么。

  可事实是,他已经这样躺了一年了。

  路平安把摊在床边的书一本本放回书包,亲了一下邢天的额头,然后踮着脚离开病房。值班的护士长和他已经很熟了,拿着一捧刚洗好的小西红柿问他吃不吃。

  路平安笑着摇头:“谢谢姐姐,姐姐再见。”

  “那个帅哥你认识?”新来的护士小雅目送他离开,立刻挤到护士长身边。“听说他每次都是从外地赶回来探病的,18床的植物人和他什么关系啊?”

  “朋友。”护士长看着小护士八卦盎然的脸,生生把“男朋友”三个字咽下去。“那个男孩身边也没有亲人了,他们一直互相照顾。”

  “可怜啊,那么年轻,也不知道能不能...”

  护士长轻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背,“会好的。”嘴上这么说,她的心里却还是泛起一层酸涩。她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路平安的场景,那时她还很讨厌他。

  那个男孩是被从黎远舟的病房揪出来的。

  他能进去原本就不合规定。黎远舟虽然因为车祸陷入昏迷,不能和人交谈,但毕竟还是重案犯,无关人员一律不能探病。但那天一个老警官带他过来,和门口的警察说了句什么,警察点点头,带着他一起进去了。

  一分钟后男孩就被扯着领子扔出来。原来他进去站定不过三秒,突然冲上前去拔黎远舟的管子。警察拦了他一次,他不要命地又扑过去,双眼通红犹如一头疯狂的野兽。最后老警官忍无可忍,伸手抽了他一耳光,很响亮的一声,男孩直接被打倒在地。老警官指着他,哑着嗓子骂:“路平安,我知道你难受!但哪个不难受!我不难受吗!你给我控制好自己!”

  男孩没说话,紧咬牙关,脖子上绷出一段青筋。护士长就这样记住了他的脸和名字,因为加班忙得焦头烂额的她只把路平安当成一个疯子。

  后来她才从各路人马口中一点点拼凑出路平安,黎远舟和老警官的故事,故事还捎带上了重症病房里的两位病人。瘦得几乎没有人形的卧底警察在一个星期后去世,那一天老警官哭得像个走投无路的孩子,路平安没有出现。又过了一个月,黎远舟因为全身器官衰竭咽下最后一口气,轰轰烈烈的毒品走私案真凶只有这样一个“便宜”结局,路平安还是没有来。

  也许他是被医院“禁行”了,护士长胡乱地想,心里因为曾经的偏见有些歉意。直到那一年十二月底,路平安背着一个几乎把他身体压垮的大包再次出现。这次他只有一个人,嘴巴藏在厚厚的围巾后面,闷声闷气地问:“你好,请问邢天住在哪间病房?”

  之后的每个星期他都会“准时报到”,18床的男孩除了他也再没有探访者。护士长知道他们是邻居关系,后来又听说他们是两肋插刀的兄弟。

  然而她看见的画面,却是路平安俯下身,试探地亲吻毫无知觉的邢天的嘴唇。

  那一天恰好是情人节,下午三点,阳光温暖地斜照进来笼罩两人。路平安的表情可以称得上虔诚。护士长托着药盘愣住了,直到路平安结束亲吻,一抬眼就看见了她。

  后来她再没有见过那样的眼神,好像路平安透过她看见了千军万马,可是他没有畏惧,只有像阳光一样的坦诚——

  “他是我的爱人。”

  ——

  第二天一早路平安去了临川墓园,这是他每一次回来的固定行程——病房,墓园,病房,然后他就要乘车回北京,直到下一个周末。

  他买了很多束鲜花,每个墓碑前放了一束。他从前没有想过,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全都出现在了这两个让人心碎的地方。他一路走过去,邢天的父母,舅舅,他的妈妈,最后一个墓碑看起来最新,照片里的人剃了个利落的平头。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十七岁的齐明。

  墓碑上的名字不再是齐明,他恢复了自己的真名——叶终明。

  黑夜终将明亮。

  叶终明等到了这一天,可他没能停留太久,多年吸食毒品的经历让他的身体已经衰败得像个破破烂烂的塑料袋,一扯就碎。他得到了过去很多年中早该得到的身份和荣誉。包括一大笔奖金,他扫了一眼,然后对何昭彰说:“都给我寄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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