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各警队之间通力协作,他们只是距离最近的第一批。 在注意到漆黑的车身上写的特警两个大字,以及车里几位一身狼狈的警官后,拥挤的车流里不知是谁带头打起了喇叭和双闪,交警的警笛和私家车的喇叭响成了一片二重奏,车辆开始逐渐靠边让路,片刻内,就挤出了一条康庄大道,更多的警用摩托四面八方地汇聚过来,主动向前或者向后,护送着应呈的车一路畅通无阻。 谢霖本来就头晕目眩的,他车速又飚得飞快,胃里更是翻江倒海,几乎要吐出来,连睁眼都没力气,眯着眼摊在副驾驶,向前指了指,笑了:“看见没,这条命,没白拼。” 叶青舟的身体情况要糟糕得多,仿佛被人抽掉了骨头似的,要依靠着江还才能坐稳,但郑远峰好歹是板上钉钉了,于是也轻轻笑了一声。 ——死也值了。 倒是江还白着脸突然开口:“对不起。” 同样都是炸弹底下逃生出来的,应呈的身体状况也好不到哪去,全靠手里捏着的方向盘才能硬撑,这会连魂都不知道震到哪个角落去了,血与肉里糅合的,仅剩一腔正气,闻言突然醒了一半神:“什么?” 他按着伤口,血已经渗得不多了,他按得很用力,所以血没有滴在车里,这一点让他很高兴,他强撑着盯着前方:“估算错误,我好像伤得没那么重。” 应呈一个走神,方向盘一歪险些撞上让路的私家车,幸好警笛及时把他叫醒,又一拐回到了正路,咬牙切齿:“我管你有事没事,你要是再敢跑,我就给你锁化粪池里,说到做到!” 江还被应大队长的无下限惊得无言以对,震得瞪大眼睛,良久,才在疯狂奔驰的车里,轻轻说了一句: “嗯。好。我不跑。” —— 交警护送着他们到了医院,车一到,四个担架已经准备妥当,一人一个全部抬走,内科外科五官科,CTB超血常规,来了一个医院世纪大环游,顺便做了一个全方位无死角大体检,谢霖这厮还记得连哄带骗,硬把应呈摁进了胃镜室的手术床。 最后四个人并排躺在急诊室的留观床上,爆炸去了他们半条命,剩下半条在医院也折腾没了,各个挺尸挺得笔直,应呈还不忘拿毛巾捂着嘴骂了句:“谢霖你记住,下次别落我手上,不然我直接给你送进去结扎。” 谢霖翻了个身:“听不到,闭嘴。” 叶青舟轻咳一声,疼得死去活来:“悠着点吧,这还有那么多美女护士呢。” 唯有江还抬头看了一眼——屁的美女护士,早在他们脸皮厚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应大队长刚一开腔的时候,就全给吓跑了。 —— 徐帆知道应呈他们几个好歹还能喘气,连医院都不肯去,在救护车上做了个检查就赶回市局帮忙了,顾宇哲还得顾着实习生二人组,更抽不开空,当场击毙的每个歹徒曹铭都得尸检一遍,大半夜就被叫来警局加班了,整个市局一时之间比菜市场还要热闹。 这次的抓捕行动太大,上至特警下至交警,中间还炸塌了一个金都娱乐会所,涉案人员足有上百,还有缴获的枪支弹药和毒品,陈强忙了个脚不沾地,一直等到人都押回来了,才有空赶到医院去。 结果带着黄志远到了医院一看,三位队长在急诊室留观床上躺尸躺得整整齐齐,霸占了人家一整个留观室。 叶青舟的手被撞得整个红肿起来,好在没有骨折,断了好几根肋骨,伤到了内脏,死活不肯住院,只签字绑了个胸带,这会正在一边吸氧一边吊点滴。 谢霖情况略好一点,肋骨有点骨裂,不算严重,只不过耳朵挨了一枪,虽然擦了过去,但软骨被正中划开,也是死活不肯住院,只好门诊给他缝合,以后留疤是肯定要留的了,不过应该不会太丑。 只有应呈是情况最好的一个,结果反而因为胃镜而受到了成吨的伤害。 三个人都有点脑震荡,再加上鼓膜震破,各种头疼欲裂再加天旋地转,打了止疼药直接睡成了三具尸体。 陈强叹了口气,绕到护士台,把自己的警官证掏出来晃了一眼,小声问了句:“睡了多久了?” “有一会了,止疼药也快过去了,你有话要问就叫醒吧。” “那伤呢,怎么样,严不严重?” 护士明显是老大不高兴,陈强甚至觉得她轻轻哼了一声:“你是他们上司吧?那你劝劝他们,这一个个的,一个都不肯住院,尤其是最里面那个,一边吐血一边跟医生闹,内脏伤成什么样还不清楚呢,死活都不肯住院开刀,这要是出点什么事,我们医院怎么负担得起?” “好好好,您劳驾,得罪了,回头跟医生说一声,我去劝劝他们。” 陈强转头走到叶青舟床边,轻轻叫了他一声。 叶青舟猛然惊醒,弹簧似的弹了起来,起得太猛,一阵眩晕又砸回床里,胸腔里疼得他差点厥过去,五官都皱成了一团,“嘶”了一声:“师……师父?” 陈强被他吓了一大跳,连忙把他摁回床上:“干嘛呢你这是?好好躺着,等会我去给你办个住院手续。” “别,住什么院,我不开刀,医生说了能自愈的。” “你别给我闹,听见没?医生说了你得住院开个刀,少唧唧歪歪的,别逼我把你师母请来。” “不行……我得回去审郑远峰。现在几点了?特警那边怎么说?局里呢?人抓齐了没有?” 被这么一闹,应呈和谢霖也被吵醒,抬起头问了一嘴:“徐帆呢?怎么没看见他?他伤怎么样了?” 陈强「哎呦」了一声,直摆手:“得了得了,你再缓缓,徐帆伤得不重,缓过气来了在局里顶班,其他的事用不着你们管,你们老实给我住院开刀好好休息就行。” 叶青舟哪里肯听,自己把吸氧管一拔,挣扎着要下床:“不行。我得审郑远峰去。” “你给我老实呆着!我放你们病假,局里的事你们一个都别管,有我和黄副顶着呢,该住院住院,该手术手术,少给我没事添堵,我还想多活两年呢。” “郑远峰那案子一直是我在跟,那老狐狸只有我才能审。” 谢霖嘶了一声,脑袋里昏昏沉沉,也跟着翻身下床:“那我也得回去,这么大的案子,刑侦肯定缺人,徐帆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他本身就有伤,哪能让他顶着。” 黄志远实在憋不住了,横眉竖眼就骂:“你也跟着讨骂是不是?让你们躺着就躺着,放假还给你们放出毛病来了?欠收拾?” 应呈根本没听进去,他那边刚骂完,这边就揉了揉自己的头,嘶了一声起了床:“那我也回去。” 结果这一起来,眼一瞥又惊了个倒仰:“完了,江还呢?” 那小子可别是又跑了! 他想起车上那句轻飘飘的「我不跑」,也不知道在那种情况下他是怎么听见这句几不可闻的话,还生生记在心底的,只觉得莫名心安,很快冷静下来,抬头又向护士追问了一遍:“美女,之前睡这张床的病人呢?” “哦,他啊,清创室缝合呢,跟你们半斤八两,也是死活不肯住院,按规定,门诊不能打麻药,那么长一条口子,不打麻药估计得缝好一会,你们先等着吧。” 应呈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没跑就好,点了点头,向那护士一笑:“谢谢这位美女姐姐,您劳驾,帮我把这盐水拔了,我不挂。” 医护人员最烦什么样的人呢?应呈这种不听医生话的。前半句听他恭维美女还乐颠颠憋不住想笑,后半句一听,脸色立马又垮了下去:“这还有一半没挂完呢!” 说完又看向了说好要「劝劝」的陈强,哪想到这人一来,这三位倒是更不听话了! 奈何陈强毕竟是年纪大了,就他们这小年轻,非要下床他还真拦不住,叶青舟尤其蹬鼻子上脸,也闹着要拔针,护士拿他们没办法,只好乖乖上前,先把叶青舟的盐水拔了。 “你俩怎么说?” “我在这等江还,这小子背后肯定有事,估计只有在医院才能问得出来,哥,你要回去审郑远峰的话,那谢霖……” “我有数。”谢霖说完,在等护士过来给他拔针的空隙里乖巧坐在床沿,掏出手机想了想,一时没想好该打给谁。 应呈于是轻笑了一声,提醒了一句:“叫陆薇薇吧,那姑娘走武力路线的,秦一乐等会留给我,我有事找他。” 谢霖心照不宣,打给了陆薇薇,让她开车来医院接。 陈强和黄志远气得咬牙切齿,奈何这几个小辈全是打不死的奥特曼附体,压根听不进去,就这么片刻功夫,进门的时候还躺尸躺得四肢僵硬,这会倒是已经个个生龙活虎,不过说话还得扯着嗓子喊—— 毕竟还有一只耳朵是聋的。 19、沉默 折腾了一天,等应呈终于能够静下心来,才惊觉原来医院的窗玻璃外已经是一片漆黑,走廊上的中央空调吹得他直起鸡皮疙瘩,反而能让他保持着清醒。 谢霖已经叫陆薇薇开了公车来接走了,叶青舟厚着脸皮,连领导的车都敢蹭,陈强堂堂市局一把手,沦落到给自己的亲亲小徒弟当司机,这会可能正在回市局的路上,只要看一眼外面的天色,就能猜到今晚估计又是市局的一个不眠之夜。 网宣那边已经发了声明,只说嫌疑人归案,金都的爆破是拆迁,与本案没有特殊联系,案件正在进一步侦查中,再配合今天飚过拥堵路段时私家车集体鸣笛让路的一幕,让曾几何时被骂的狗血淋头的兰城市公安局又一次喜提热搜,刷满了「致敬」和「感动」的视频里还贴心地给特警车里的所有人都打了个码。 不过这一切,都与应呈无关。 他坐在走廊的铁凳子上,紧紧盯着前方的大门,上面贴着「清创室」的字样。 他觉得他的另一只耳朵现在也听不见了,在江还出现以前,他的世界静止,寂静无声,直到那扇大门被人推开,江还仿佛从另一个封闭且深沉的平行时空穿越而来。 啪…… 他的世界忽然活过来了。 江还依然是那一身「拖把狗」的造型,撩起来露出腰腹伤口的衣服还没放下,贴着很大一块明晃晃的纱布,有棕黄色的药水和血混合在一起,渗了出来,没打麻药的缝合过程疼得他嘴唇发颤,脸色白的像是被墙刷刷了一层。 他注意到门神一样端坐在门口的应呈,有些局促地把衣服拉好,然后慢吞吞地挪了过去,站在他面前,低下头沉默了一会,组织了半天的语言,才憋出了一句:“对不起。” 应呈姿势未变,甚至都没有抬头看他一眼,只是往旁边一示意,冷冷说了句「坐」。 江还犹犹豫豫,站了好一会,才四肢僵直地紧挨着坐在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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