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算了!”少女小声道,表情很是窘迫。“那位崔观主我认得,旁边定是他的朋友。” “是他先欺人太甚,我定要与他们好好理论理论!” 苏醒脸上犹有怒气,对凤霄气冲冲道,“亏你也仪表堂堂,怎么就像个莽汉一样出言不逊,毫无礼数!” 少女向崔不去福一福身:“崔观主安好。” 崔不去显然也认得对方:“福生无量天尊,卢小娘子,令堂可还安好?” 少女露出笑容:“上回多亏崔观主开的方子,家母心悸的旧疾已经缓解许多。” 崔不去点点头:“贫道的法子只能缓解一时,治标不治本,卢家还是为令堂多多寻觅些良医。” 少女柔声应是。 此时苏醒也道:“原来上回帮姑姑看病的人,就是崔道长,我姑母的身体最近的确多有起色,苏某在此多谢了。” 他朝崔不去拱手行礼,话锋一转,又道:“但恕我直言,道长这位朋友,委实无礼之极,道长名声甚好,不该与这样的人为伍。” 崔不去淡淡道:“你误会了,他不是我朋友,我也不认识他。” 苏醒狐疑地看了看凤霄,脸上明显写着不信。 凤霄笑道:“你总瞧我作甚?虽然我容貌举世无双,风采天下罕有,那也不是你能高攀得起的。” 崔不去:…… 苏醒的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就像刚才那桌菜让他吃坏了肚子。 有崔不去和卢氏在,苏醒想要与凤霄过不去也没有机会,最后只得悻悻走了。 凤霄目送二人离去,脸上一反刚才的轻佻,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这个苏醒有点奇怪,所以你才会特地为我介绍他们?” 崔不去道:“卢缇膝下无子,苏醒投奔卢家之后,卢缇是将他当作半子来培养的,苏醒虽然喜欢读书,但读书天分一般,反倒是跟着卢缇经商,颇有些能耐,卢缇很是欢喜,目前已经将名下两间铺子交给他打理了。” “不对,果然很奇怪。”凤霄道,“他既然打理生意,于人情往来上,理应圆滑周到才是,刚才又怎会因为我学他说话,便大发雷霆?” 崔不去冷笑道:“可能是凤郎君脸上写着谁见了都来火几个大字吧,走到哪里都不讨人喜欢。” 凤霄笑道:“怎么可能?刚才卢氏看我的眼神,分明带着惊艳与倾慕。” 自恋的人,崔不去也见过,但自恋到这种程度的人,他还是头一回见,看凤霄的表情也带上微微的不可思议。 “凤郎君经常都是如此揽镜自照,顾影自怜的吗?” 不是经常,是一直如此。裴惊蛰在心里默默补充道。 凤霄挑眉:“这难道不是事实?” 崔不去冷哼一声,懒得与他再作口舌之争,接上方才的话:“唯一的可能,便是他在卢氏面前,格外不同。” “卢氏喜欢他这性情,他就在卢氏面前格外不同,卢缇喜欢聪明人,他在卢缇面前就是精明好学的后辈。有点儿意思!” 凤霄话锋一转,忽然道:“去去,你在六工城两个月,基本把全城人都摸清了,连卢家女眷都没放过,知道的说你在当道士,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想做什么偷鸡摸狗的勾当呢!” 崔不去呵呵两声,假笑道:“那我现在不也落入了解剑府凤二郎君的魔爪吗?” 凤霄:“这就不对了,解剑府乃奉天子令而立,权同刑部,你这样说,不是在讥讽当今陛下吗?我会记仇的。” 放心,我比你更记仇。崔不去心道,咳嗽两声,将力气省下来。 用过饭,三人前往琳琅阁分号。 凤霄与裴惊蛰不知道的是,在他们前脚刚走没多久,二楼雅间又有一男一女入内。 “我方才看见尊使的脸色不大好,也不知是不是又生病了!” 说话的女子音若冰雪,却生得极美,两种矛盾的特质在她身上融合无碍,如惊鸿幽兰,无须看客欣赏,就足以映照天地。 男人没有接话,他径自走到刚才崔不去他们吃饭的桌子旁边,低头看了一会儿,忽然拨开桌子上的豆子。 “尊使留下了什么?”女子也走过来。 “梅花冷香。”男人轻声道。 女子蹙眉。 “尊使想让我们找梅花冷香的香方?” 男人言简意赅:“于阗,命案。” 他惜字如金,能省则省,得亏女子与他共事多年,能从四个字里听出一串线索。 “梅花冷香与于阗使者命案有关,但如果容易查,解剑府应该早就查出来了,尊使应该不会特意给我们留下来。不管怎样,我们还是去香料铺子去问一下。”
第12章 木制的桌沿,原先崔不去坐着的地方,有四个用指甲划出来,气若游丝的字,梅花冷香。 女子盯着那四个字,眉间浮现隐忧。 “尊使写字的力道,比他上回好似又弱了一些。我怕他身上又受了什么伤。” 男人素来不怎么爱说话,此时却不能不开口提醒她:“乔仙,尊使向来自有主张。” 乔仙没好气:“你跟了尊使这么久,竟还不了解他,他的分寸是对事情的分寸,对自己的身体,他从来就没有分寸!” 长孙菩提不说话,用“那你又能怎样”的眼神看着她。 乔仙有点丧气,她的确是不能怎么样。 崔不去从来就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他们现在除非跑到凤霄面前,表明崔不去的身份,将人带回来,否则就只能按照吩咐进行下一步的计划。但如果因此坏了尊使的大事,她估计也不用在左月局待下去了。 想及此,乔仙无声叹了口气。 “时候不早了,去香铺。”长孙菩提提醒道。 “走吧。”乔仙顺手一抹,纤纤右手从桌沿扫过,那行浅淡的字立时消失不见,桌沿平滑如初,似什么都未发生过。 六工城内香铺不少。 由于此处是往来东西的要道,香铺中往往还有许多西域独有的香料,品种甚至比京城还要更多更杂一些,乔仙与长孙菩提本以为梅花冷香会很好找,谁知他们问了一上午,几乎走遍全城所有香铺,最后只买到三种与梅花有关的香方。 “说来巧了,在你们之前,也有一位郎君来问过梅花冷香,高高瘦瘦,挺年轻俊俏的。”香铺主人比划了一下。 乔仙与长孙菩提对视一眼,都猜到对方说的,应该就是凤霄身边的裴惊蛰。 但这条线索,既然解剑府的人已经查过一次,按理说已经查无可查,为何尊使还要特地告诉他们? 崔不去从来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二人都觉得这里头应该还有一些他们没想到的细节。 “别的地方我不敢说,但六工城内,香方定要数我这里最齐了。你们要找的梅花香,这里有三种,其中一个方子,还是几年前我救过一位西域客商,他送给我的。” 香铺主人说道,一面让伙计拿来三块香牌。 练武之人嗅觉灵敏,身上留香,很容易在逃命或隐蔽的时候让敌人发现行踪,乔仙身份特殊,身上更是从来不熏香,对于她这样甚少接触熏香的人而言,对香气更加敏感,几乎一下子就能分辨出各种味道。 “这是,梅花与杏花?”乔仙闻了闻手上的香牌,递给长孙菩提。 香铺主人点点头:“不错,这种香叫三月春雪,是现在京城最流行的,年轻小娘子们都爱用,尤其是高门大户的女眷们,春天时穿上鲜嫩衣裳,再熏上它,像您这样的仙子,保管一堆说亲的都要踩破您家的门槛呢!” 他舌灿莲花,哪怕是面对前来询问的客人,也要极力说服他们买下东西。 “这种香名叫静水流深,有檀香与梅香,最适合安神定气,镇邪驱恶。”香铺主人说罢,又拿起一块。 长孙菩提闻了闻,摇摇头。 乔仙也道:“这不是我们要的梅花冷香。” 香铺主人将第三块香方递给他们:“纯粹的梅花香气,只有这一种。” 长孙菩提掂在手中,便觉梅花香气浓烈如火,扑鼻而来,却少了梅花本身的凛冽,反倒如同牡丹一般馥郁芳香。 乔仙见长孙摇头,就将香牌拿过来,果然感觉与他一般。 “东家,你见多识广,这梅花冷香,难道就真那么难配?” 主人道:“寻常香方,都是香气越浓郁越好,这冷香沾了冷字,自然与旁的不同,初闻时只见淡淡冰雪气,半个时辰之后,梅花香气才逐渐出来,但只闻凛冽,不见浓郁,经久不散,能够维持好几天。” 乔仙想到命案发生之后过了一夜,凤霄他们去现场,还能闻见香气残留,得到这条线索,便点头表示赞同。 “也就是说,能用这种香的,必定不是寻常人?” 主人道:“冷香也有不同,如菡萏冷香,青竹冷香等,但因梅花开在冰雪天,带了冰雪气,这冷字才格外应景,这种香很少见,几年前我自己得了一块菡萏冷香,舍不得卖,准备留给女儿以后当嫁妆,这梅花冷香就更少有了,谁家能制出这种香,必然珍而藏之,不会轻易示人的,物以稀为贵,否则街上人人都熏,哪里还会稀有?” 乔仙道:“那你知不知道有谁能制梅花冷香?” 香铺主人苦笑:“我若知道,我早就重金聘他回来了,又怎会与你们说这么多?奇香可遇不可求,我这半辈子都在与香打交道,你们若是找到他,还请不吝告知。” 他说罢微微顿了一下,拍拍脑袋:“对了,上个月春香坊的芸芸小娘子以一舞夺魁,惊艳大半个六工城,听闻她每日都用不同的熏香,但又从未派人到我这里来买过,想必身边另有高人,你们不妨去问问!” 乔仙与长孙菩提均是眼前一亮。 “之前那郎君来问你的时候,你可给他说过这件事?”乔仙问道。 香铺主人摇头:“当时我想不起来,自然是忘了。” 乔仙:“那春香坊可是乐坊?” 香铺主人随即露出男人都懂的暧昧笑容。 乔仙立马就明白了,她觉得自己这个问题问得很愚蠢。 香料往往也是药材,香药相通,崔不去既然熟知医术,对香方有所了解也并不奇怪,更能从梅花冷香四个字,就推断出这种香方的罕有,从而将线索传递出去。乔仙与长孙菩提对他们这位尊使的能耐早已见怪不怪,世人肤浅,看到崔不去身体多病,手无缚鸡之力,往往会轻视他,但这样的人若能在风云变幻中占据一席之地,必然拥有常人所不及的能耐,左月局上下,哪怕崔不去十天里有八天都在床上躺着,也没有人敢小觑他。 “解剑府的人要是知道那间五味馆是我们左月局的据点,会不会气得吐血?”乔仙窥见破案的一线希望,心情也比之前好了不少,虽还冷着一张脸,但语气已经变得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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