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夜晚同时也是对方最容易蛰伏潜藏的时候,乔仙与长孙商量之后,都认为白天过来,反其道而行,最容易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说不定还能引蛇出洞。 春香坊楼阁重重,曲廊回绕,暗香隐隐,果真有深闺藏娇的感觉,长孙走在薛娘子后面,想到的却是这样的地形极易藏人,便是武功高手过来找人,只要对方屏息静默,借着周围花鸟鱼虫的动静遮掩,还真未必能找到。 “这里便是芸芸的住处,你自个儿上去吧,她可能还未起床。”薛娘子笑道。 这位芸芸小娘子虽然既卖艺也卖身,但不是想要就能得到的,只不过长孙实在阔绰,出手就是一袋金珠,莫说一个芸芸了,就是十个芸芸都已足够。 薛娘子说罢,转身就走了,长孙敲了两下,门很快被打开,一名少女看见他站在门口。 长孙菩提道:“我来找芸芸。” 少女微怒:“你这人好不懂规矩,娘子白日里不待客的,快快离开,否则我就叫人了。” 长孙:“是薛娘子带我过来的。” 少女愣了一下,怒色随即化为悲哀,但一闪即逝,她平静道:“那郎君请进吧,劳烦您在前厅稍坐,芸芸娘子还未起身,我这就去叫醒她。” 长孙点头:“有劳了。” 这里必然是花费了心思装点打扮的,长孙环顾四周,看见窗前摆了一盏腊梅,他正想着春日里哪来的梅花,上前一看,才知是绢花,只是捏得极好,上色均匀,深浅有致,以假乱真。 “好看吗?”身后传来女子的声音,婉转动听。 “好看。”长孙菩提回过头,“这是你自己做的?” 芸芸笑而不语,一头青丝仅仅是随意挽起,单衣之外穿了件外裳,松松垮垮,别有慵懒风情。 “好看就好,何必管出处?郎君为何白日里闯进来,薛娘子竟也不阻拦?” 长孙菩提言简意赅:“一袋金珠。” 芸芸却一下子就听明白了,她自失一笑:“难怪薛娘子也肯为你破例。” 说罢她主动握住长孙的手,依偎上来。 甭管这位芸芸小娘子的舞姿多么倾国倾城,许多因此一掷千金的人,说到底还是为了她这个人,软玉温香固然别处也能轻易得到,但人人趋之若鹜的本质,必然是那份独占的虚荣感。 芸芸也很明白这一点,并未像其他乐坊魁首那样拿腔作势。 但长孙菩提却推开了她的手。 “我想看你跳舞。” 芸芸噗嗤一笑:“郎君莫不是害羞,想先赏舞乐?也成,不过这会儿没有乐伶伴曲,只能让我的侍女先进来弹琵琶了。” 长孙菩提道:“我非是害羞,也没有故作清高,只是单纯想看你跳一支舞。” 他面色平淡,连笑容也无,说出来的话却反倒更可信些。 “这支金钗,你还记得吗?”长孙从袖中拿出一支钗子递给他。 芸芸先是面露迷惑,而后神色慢慢有了变化,似回忆起什么。 “你是不是,东边巷头那个……” 长孙点点头:“八年前,一个少年流落街头,饥寒交迫,差点就死了,是你给了他一支金钗,让他去典当,度过难关。后来他得了钱,就把这支金钗赎回来,一直带在身边,今日特来交还,还你一段善始善终。” 芸芸盯着金钗看了半晌,泪水渐渐漫上眼眶,最终滴落在长孙菩提的手心。 “八年了,你已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我却老了。” 长孙道:“你若愿意,我可以为你赎身。” 芸芸拭去眼泪,摇头笑道:“我喜欢这样的日子,万众瞩目,纸醉金迷,你不必为我操心,这支金钗,也留给你做个念想吧,你想看什么舞,我给你跳。” 经过这一段小插曲,芸芸小娘子对长孙菩提的态度,终于多了几分亲近,不再像一开始那样疏远客气。 长孙深深地看她一眼,将金钗重新放入袖中。 “那就跳一曲醉东风吧。” …… 琳琅阁内,几乎所有人都坐不住了,安静的场面一时沸腾起来,不少人伸长了脖子望向侍女手中那块晶莹剔透,流光溢彩的玉石。 无须琳琅阁的人介绍,哪怕对玉石毫无研究的人,也能知道这是块宝贝。 “天池玉胆,是这样的?”裴惊蛰忍不住出声。 他们都推测过,天池玉胆很可能会出现在琳琅阁拍卖上,但谁都没有想过竟会以如此光明正大的方式,如果解剑府这时候出面将玉石拿走,对方费尽心思谋划的一切不就落空了吗? “这会不会是假的?”他随即又想到这个可能性。 琳琅阁既然已经将这东西拿出来,现在再要让他们收回去,显然是来不及了,不管真假,都得先拿到手才能鉴别。 “由于此物来历不明,琳琅阁不敢下定论,故而起拍价相比其它宝物稍低,暂定为五贯,有意益价的贵客还请自行加价。” 中年人话音方落,就有人喊出六贯的价格,价格层层叠加,不一会儿就已经加到了五十贯,但场面依旧热火朝天,加价声此起彼伏,眼看一时片刻是不可能结束了,就连之前按兵不动的林雍,也加入了竞拍行列,直接喊出一百贯的价格,但随即又有人将价格抬上去。 “郎君,那我们——”裴惊蛰忍不住问凤霄。 这样一块宝玉,就算不是天池玉胆,应该也会引得无数人争相抢夺,更何况天池玉胆失窃的消息早已暗中传开来,不少消息灵通的人自然得了风声,才会使得这块宝玉远比之前所有物品都令人眼热。 凤霄道:“再等等。” 这一等,就等到了价格喊上三千两白银的时候,眼看加价的人依旧蠢蠢欲动,裴惊蛰在凤霄授意下,直接就喊出五千两白银,加上十颗南海金珠的价格。 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 许多人循声朝裴惊蛰他们这里望来。 崔不去将大氅往下巴处拢了拢,身体微微侧坐,避开了许多不必要的视线。 凤霄还故意凑过来:“又不是小娘子,为何如此害羞,连看都看不得了?” 崔不去冷冷道:“你这么出风头,我怕跟你待在一起,晚上睡觉连脑袋没了都不知道。” 凤霄哈哈一笑,伸手揽上他的腰,暧昧道:“那你可以与我同床共枕啊,我保你高枕无忧!” 熟料崔不去忽然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了凤霄一个大耳刮子,其速度之快,就连凤霄这样的武功高手,竟然都没有反应过来,生生挨上半下,才往后避开。 “你这厚颜无耻的登徒子,占了我妹妹就算了,竟然连我都不放过,贫道都躲到六工城来,都还躲不开你,难道这世上就没有王法了吗?!” 众目睽睽之下,崔不去声色俱厉,凛然不可侵犯,一张脸更是气得发白,令人想到雪中劲竹,摧而不折。 凤霄:…… 他没想到崔不去一路隐忍不发,却是在这里等着自己,万众瞩目之下,所有人看凤霄的眼神都变了。 凤霄心想,这真是阴沟里翻船,头一回,玩脱了。
第16章 崔不去说罢,便捂嘴咳嗽起来。 咳嗽一声接一声,越发厉害,他不得不弯下腰,后背咳得微微震颤起来,如同在风中苦苦坚持的霜竹。 紫霞观在六工城这两个月名声鹊起,固然今日在场的并非个个都是本地人,但也有认识崔不去的,当下就大声道:“崔观主,你这是怎么了,可需要帮忙?” “光天化日之下竟还有这等肮脏不堪的龌龊事,崔观主,你快快下楼来,我们这就去报官!”也有人应和道。 崔不去咳嗽几声,苦笑道:“这位是解剑府的凤郎君,奉命前来调查于阗使者一案,他非说我与案子有关,将我强扣下来,你们便是去找县令,也是无用的,多谢你们的好意,我方才只是……实在忍无可忍罢了!” 他刚才咳得厉害,双目涌上生理性泪水,但没有人关心原因,所有人只看见崔不去面色虚弱,泪盈于睫的可怜模样。 就连对凤霄抱有好感的林雍见状,也忍不住怀疑起来:难道凤霄表面上眼光高,实际癖好与众不同,不单男女通吃,竟还专挑奄奄一息的病鬼下手? 这样一想,那凤霄对自己视而不见,似乎也就可以理解了。 林雍开始认真考虑自己是否也在凤霄面前装上一回西子捧心,但随后崔不去道出凤霄来历,却让他微微一震。林家与宫内搭上线,林雍的消息远较一般江湖人灵通,解剑府三个字意味着什么,自然也有所耳闻。自己先前不知凤霄身份,竟还对他怀有非分之想,此时回想起来,难免有些不自量力的滑稽感。 琳琅阁拍卖被迫中断,饶是中年人机变无双,一时也有些愣住,不知如何反应,直到凤霄哈哈一笑。 “都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我却偏要两全其美,令妹玉雪可爱,你又如此聪明,将你们都收了又如何?以解剑府在天子面前的地位,区区小事,还不值得扯上王法!阿崔,你那妹子已经被我调教好了,现在就剩你了。你若肯跟我,保管从今往后,让你吃香喝辣,绝不委屈!” 他对崔不去露出邪笑,仿佛崔不去真有那么个妹子,已经被凤霄纳入房中,收为禁脔。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不就是破罐子破摔吗,谁又怕谁?崔不去冷笑一声:“可你这是正经喜欢人吗?我妹妹与我说,她和你在一起时,你总有些不可告人的嗜好,非但喜欢脱光了让她用鞭子抽你,还要抽得越疼越好,若是她抽得不够疼,你便将她折磨得死去活来,这些事情,只怕你都不敢让外人知道吧!” 满堂哗然。 裴惊蛰:…… 他已经完全麻木了,面无表情看着这两个人互相诋毁,将对方的名声往死里糟蹋。 林雍更是张大了嘴巴,一脸吃惊。 他心道,没曾想凤霄仪表堂堂,私底下竟有那样的嗜好,反观自己,虽说断袖之癖不足为外人道,但起码在其它方面还是正常的…… 凤霄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觉得自己反应已经够快,对自己也够狠,没想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凭空居然冒出一个崔不去,比他还要狠。 二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片刻之后,凤霄决定暂时休战,料理正事。 他掸掸袖子,对中年人道:“此乃凤某私事,不劳各位关注,若有疑虑,可自行前往解剑府。今日拍卖还未结束,总不能如此草草了事吧?” 中年人如梦初醒,忙道:“是,这块美玉花落谁家还未可知,请各位贵客入座!” 崔不去重新坐下,神情悠然平静,他现在落入凤霄手中,虽然是意外,但也是他布下的一个局,自己既然也是局里的棋子,就不可能提前脱身,但能恶心一下凤霄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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