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风海客压抑而粗重地呼吸着,什么也没再说,他相信这些话已经足够安柏微理解他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 安柏微仰靠在车上,天空碧蓝,一朵云都没有,呆了半晌后,他轻轻说:“我知道了。” 风海客没什么情绪地留了句“我把资料发给你”之后就挂了电话,安柏微耳边突然陷入了一片无边的寂静。 眼前陆辙玩沙子的场景像是一幅静默的画卷,四周安静得让人不可思议,安柏微放空了几秒才堪堪回过神来,他重重吐了口气,风海客的叙述让他全身不自在。 如果按照风海客所叙述的那样,那么这个案子早就应该交给他们联刑部三分队处理了,但上面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一丁点消息,连风海客那边也是因为直接跟这个团伙交上手才获得了第一线的消息,否则恐怕也像他们一样,守株待兔,兔还不一定来不来。 安柏微走了会神,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陆辙已经跑去了另一片沙滩,离得他有些远了,安柏微锁了车,在堤岸上慢慢跟着陆辙移动,但走了几步,却发现陆辙没有在玩沙子,而是从沙子里往外拔什么东西。 联想到昨晚俞风在海边的发现,安柏微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他滑下堤岸,几步来到陆辙身边:“发现了什么?” “不知道。”陆辙蹲下去扒拉四周的沙子,眉头皱起来,“我经过的时候,这里味道不对,你闻,除了大海的味道,还有一股子很浓的血腥味。” 安柏微的神经绷了起来,他往外拔白色塑料袋的一角,陆辙则负责清理四周的沙子,不消片刻,安柏微手下一松,整个袋子就被提了出来,与此同时,两人不约而同地惊呼一声。 散落的塑料袋口处,赫然露出一个人头。 …… 大年初一中午头,日照当空,明媚万里,联刑部会议室里鸦雀无声,死寂沉沉,戴小舟带着他的笔记本一遍遍扫描人头匹配数据,最后在一片寂静中说:“李展,三十三岁,目前在一家工厂就职,单身,个人居住,就住在海滨路那边。” “又是个无辜的人,是吧?”安柏微坐在会议桌尽头面无表情地问。 戴小舟迟疑了一下:“安队,你说的无辜是什么意思?” 安柏微沉默了一会儿,看了看靠在门口听得认真的俞风,一五一十地把风海客告诉他的事说了出来,末了问俞风:“上面还不打算把这个案子交给我们?” “一点迹象也没有。”俞风摇头,“我觉得上面根本没想过把碎尸案交给你们。” “有点奇怪。”安柏微接过话头,对他说,“这个程度的案子按理说应该交由我们处理,俞队如果有需要的话,随时开口。” 俞风颔首。 “现在我们不确定他们是不是已经摸清了联刑部每个人的底细,每个人都需要小心,唯一能够确定的是他们现在在制造一系列碎尸案,事发地点在滨海。”安柏微环视了一圈众人,“每天我都会派人去盯梢,一旦发现抛尸人立刻通知我或俞队。” 会议室里一众应和声。 “先散会吧,有什么事再一起商讨。”安柏微敲了敲桌子,语气温柔了下来,“大家这段时间辛苦了。” “加班费加班——”杨乐佩第二声还没嚎出来,就被祁修一把捂住嘴拖出了会议室。 安柏微坐在椅子上无声地笑了笑,他低下头揉着眉心,突然就听见陆辙在一边小声说:“我不去值班。” “嗯?”安柏微一时没转过弯来。 “我不去滨海盯梢。”陆辙换了种说法。 安柏微以为他在开玩笑,颇为通情达理地点头:“好好,不去。” “真不去。”陆辙微微皱眉,“你不觉得这次犯罪团伙的所作所为,跟那次很像吗?” “你说……三年前?”安柏微顿了顿,思索片刻,也点了点头,“似乎是有点像,怎么了?有什么想法?” 陆辙抬眼看着安柏微:“如果他们对我们三分队不熟悉的话,可以再用一手卧底。” “你是说——”安柏微戛然而止,随后坚决地摇了摇头,“不行,绝对不行。” “考虑考虑我。”陆辙认真地说,“我有经验。”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安柏微突然提高声音,“这事没什么好说的,我们还没跟他们正式交手,对方是强是弱都不知道,派卧底太贸然了。” “非要等到冲突激烈的时候再想对策吗?”陆辙轻声说,“他们吸纳的正好是像我这样的年轻人,在两方还没有正式冲突之前去卧底,总好过冲突激烈后再去卧底,这样不更安全、也更不容易让他们起疑心吗?” “别说了。”安柏微拿起桌子上的手机往会议室外走,“这事没商量。” “如果你担心他们知道我是联刑部的人,就把当初我来的时候签的那份文件给我。”陆辙站起身,定定朝着他的背影说,“我没记错的话,那个时候你让我签了一份和联刑部断绝关系的文件,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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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Chapter 88 陆辙在安柏微办公室点了根烟叼上,没什么表情地坐在沙发上,而安柏微则坐在办公椅上,两人相对沉默了半天,安柏微先开口了,声音很轻:“陆辙,你搞错了,我从来没让你签过那种文件。” “拿出来看看就知道了。”陆辙朝文件柜扬下巴,烟雾随之一起一伏,“就在江朔来面试的当天,你让我签的其中一份文件清清楚楚地写着解约的条款。” 安柏微深吸了口气,疑惑地皱眉:“你不识字这件事是真的吗?” “我是认字不多,但至少能看懂解约合同这四个字。”陆辙一字一顿,“别忘了,我之前做过卧底,认识各种合同的字是必需的……哪怕我不知道字怎么读,也必须得理解那个字对应什么意思。” 安柏微默默点了个头,他把这一点给忘了。 “为什么给我签那一份文件?”陆辙问。 “为什么当时不问?”安柏微单手支着下巴,“我挺好奇的。” 陆辙突然露出个十分细微的笑,轻声说:“因为我觉得我知道你给我签那份文件的原因。” “说来听听。” “你对我没信心,觉得我可能会随时离开,所以在我一开始来的时候你就帮我想好了退路,如果我想要离开,你会立刻拿出那份文件,正式分离我和联刑部的关系。”陆辙歪头,“我瞎猜的。” “差不多吧。”安柏微含糊不清,也不明说到底为什么,“不说这个了。来,告诉我你有什么信心打入敌人内部。” 陆辙顿了顿,摊手:“我有做卧底的经验。” “这不是理由。”安柏微一步也不让,“就算我们必须要一个人去当卧底,那个人也绝对不是你。” “那个人只能是我。”陆辙站起来,针锋相对,“让其他人去,你放心吗?后勤肯定不能胜任,边钧和江朔去了也没法上一线,祁修就算能够去一线……” 他停顿了很久很久,久到指间夹着的烟都快要烧到手指,这才轻声说:“他也不敢杀人的。” 办公室里死寂无声。 半晌,安柏微长长叹了口气:“你别这样,陆辙。” 陆辙沉默不言。 “退一万步说,就算我同意你去当卧底,你怎么混进去?直接上门应聘吗?”安柏微静静看着他,“你没有渠道啊,陆辙。” “会有的。”陆辙走到办公桌前,“把解约合同给我,我会有办法的。” “不行,我不放心。”安柏微按住桌子上文件柜的钥匙,“你别逼我,我好不容易把你从泥潭里拉出来,三年后我绝对不会再亲手把你推下去。” “是我自己跳下去的,我心甘情愿。”陆辙轻轻抓住安柏微的手,“就当我是在赎罪,为我的从前赎罪,好不好?” “……”安柏微喉结剧烈滚动几下,他挣扎地摇了摇头,“你没必要小辙,我是不是告诉过你,没人怪过你。” “可我过不去那道坎。”陆辙轻轻叹了口气,“每次一想到因为我的失败而害死了江队,我就觉得我特别没用,就觉得无论有什么开心的事都像是上天赏赐给我的一样,有人因为我而失去生命,有人因为我而失去未婚夫……说起来,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像个十恶不赦的混蛋,为什么犯了杀人的过错还能好好地活在人间。我得做点什么来为我的过错赎罪,我必须做。” 安柏微反手抓住陆辙的手,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低声说:“假设你真的能打入敌人内部,万一要你做些杀人的事……岂不是更违背你的初衷?” “这就跟一列火车前面有一个人是一个道理,你是压过去,还是选择脱轨?”陆辙把钥匙从安柏微手下摸出来,“为什么我不能尝试强行刹车呢?万一我真的刹住了呢?” 话题到此为止,安柏微最后也没让陆辙拿走那份合同,两人在这种问题上谁都不肯让步,没人能说服的了对方,最后不欢而散,持续冷战。 俞风大年初二走进联刑部的时候觉得格外冷,没人给他打招呼也没人给他倒水,连一向礼貌有加的江朔都只是悄悄朝他挥了挥手,又继续埋头在茶几上写写画画。 “喂,我说,安队呢?”俞风环视一圈没看见安柏微,“还有陆辙。” “你找我?”楼梯口那边传来一个不咸不淡的声音,随后俞风就看见安柏微支棱着一头乱毛走下来,“有新线索?” “又在滨海发现了两袋尸块,拼吧拼吧就拼出个人来。”俞风把手上的文件放在茶几上,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就是李展本人。” “社会关系,有无仇家,是否情杀?”安柏微把俞风刚接好的水拿过来喝了一口,朝他扬下巴,“这杯归我,那里一堆杯子,你再倒一杯。” “很干净。”俞风没什么脾气地又倒了杯水,“他的关系很干净,而且关系网也不在雁北这边,李展就是进城来打工的,除了工友没有什么交情很深的人,我怀疑凶手是随机作案。” “还有什么进展?” 俞风迟疑了一下,犹豫着说:“有人收到了匿名信件。” 安柏微神经一紧,这似曾相识的一句话让他不得不重视起来:“勒索?” “不是勒索。”俞风微微摇头,“信上说,如果我们在初五那天还没有破案,海滨还会再发生命案,而受害人,就是收到信件的这家人的孩子。” 话音落下,整个大厅登时死寂一片,刚走下楼梯的陆辙顿住脚步,拳头在身边握得死紧。 “怎么办?”俞风摊了摊手,“现在那一家人就在警察局里待着,哪里都不去了……他们家的孩子才刚上小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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