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这时,原本等待赎金的绑匪却突然暴毙身亡,据被绑的孩子所言,绑匪把他藏在山坡上的一个山洞里,一时得意忘形,自己被石头绊住,磕死在了石头上。公子哥被绑,还是路过游玩的小孩子听见了哭泣的声音,这才把他救了出来。也因为这份狗屎运,那两个救了公子哥的小孩子受到了凌氏集团的资助。传言里,给这俩小孩儿的感谢金能有几十万。二十年前的几十万,也是个极大的数目了。 不过,这个故事也就没了下文。后来村民都教育小孩儿走在路上要耳听六路眼观八方,万一听到小孩儿在哭,一定要及时告诉家长去救人。可半路上听见小孩儿哭,哪里知道是捡到一个富家公子,还是撞到小鬼?总之,狗屎运也不是人人都有。 今天撞上这位女性分娩,她的狼狈、挣扎、痛苦,让林湫想起很久以前,苏汀曾经给他看过她十七岁生下苏小娅后在医院拍的照片。照片已经微微发黄,把人的脸庞也变了颜色。她面对镜头永远能够扬着笑脸,明媚、热烈而尖锐,丝毫看不出一点虚弱。 跟苏汀相处一段时日的人,很快都能得出一个结论:她是个天生勇敢而狠毒的女人,对人对己,都是如此。 林湫心跳的很快,起身回车里换衣服。把脏污了的衣服换下,林湫又从疲惫无助的样子恢复成体面冷静的样子。刚才江屹窥见他在铠甲下的几寸伤口,还没来得及升起足够的好奇,现在的林湫又似乎百毒不侵了。 他本来可以先走,但江屹把其他人赶回市局去,自己却留了下来。江屹笑看着林湫,说其他人已经赶回去了,可能得麻烦一下,搭一趟林湫的顺风车。林湫受到江老爷子的照顾,不好拂江屹的面子,便留在这里和他一起等着郑可云醒来。 林湫:“刚才情况紧急,我不是故意要撞你的车。我只是怕你不停下来。人命关天,所以……” 江屹有一些惊讶。原来林湫当时是真的想要撞他们? “没关系。”江屹顿了顿。他并不直接调侃林湫令人有些无语的车技,只笑着说:“大概咱们的车彼此也眼熟,凑到跟前发现,哟,认识,提着的一口气这才放下了。” 得,熄火就熄火呗,“提着的一口气”放下了。林湫听这话也是哭笑不得。 林湫就坐在江屹的身边,这让他的旖念就像是夏天热了就能想起冰激凌,本能般地袭上心头。饶是林湫再冷淡,江屹似乎都有格外的好脾气。他告诉自己:美丽的人都是享有天然特权的。这样一想,自己只是为美丽偃旗息鼓,倒是有种艺术家的自比成分,这让他安然抛弃自己登徒子的心态,倒有些悠哉自得了。 林湫皱着眉头看着江屹,只见对面的男人渐渐收起了笑里的顽皮成分,垂下了眼皮。 “上回的事,我很抱歉。”江屹说。 “什么事?”林湫又茫然地皱了皱眉头,好像已经记不清“上回”是哪一回。 江屹见林湫毫无印象宛如失忆,自己对那个夜晚的耿耿于怀,倒显得过于自作多情,甚至有些没趣。但林湫把江屹尴尬了一把之后,得逞一般地淡淡一笑,“没关系。” 江屹仿佛才在这一笑之中,窥见了一丁点真正的林湫。所以说,这人并不和表面上看着一样冷漠或温和。狡猾得很,江屹想。 林湫戏弄完江屹之后,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妥。 虽然江屹算得上他半个学生,可他们之间可没有什么师生情谊在。他并不想跟江屹这样看起来有点浪荡的人有太多纠缠。跟江老爷子交好虽然是真心,但也有希望他能多少庇护自己的目的。可是面对江屹的调侃,他又有忍不住想反击回去的冲动,好像看江屹吃瘪也挺有趣。 林湫想起江屹好像身边还有一个人,此时却见不着影了,问道:“你是来办案的?” 江屹点点头。他超病房里努了努嘴:“等这位证人。”他咧嘴一笑,露出白牙:“还得谢谢你,不禁救了人,还把我们的重要证人送上了门。回头做一面锦旗给你送过去。” 林湫淡淡地看了江屹一眼,道:“不必。” 江屹点了点头,一副早已预料、守株待兔的表情:“锦旗来配林老师,自然是俗了点儿。不然我代表警局请你吃顿饭?” 还没等林湫回复,郑可云便醒了。 她茫然地寻找自己的孩子,在得知孩子平安之后,又躺在病床上沉默崩溃流泪,仿佛从一个漫长的噩梦之中醒来,而余痛难消。 郑可云愣了一会儿,捂着脸大哭起来:“是女孩儿……是女孩儿啊……”江屹、林湫在病房口看着这个狼狈的女人又哭又笑,心中五味杂陈。 终于等郑可云冷静一些后,她向江屹讲述了她的故事。
第9章 生不由己(9) 两年以前,十九岁的郑可云走出丧母之痛,独身从S省到景东市绿山县打工。不多久,她所在的服装厂倒闭,她失业了。出租屋房东逼着她交完房租后就把她赶了出去。郑可云可谓是身无分文,连回家的车票都买不起。 就在此时,她遇到了冯小荃,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女孩子,说可以介绍一份好工作给她。郑可云见冯小荃看起来真心实意,便跟冯小荃来到了她的家里,这才知道,她说的好工作,就是帮别人生娃娃! 冯小荃的爸爸,也就是冯建均说:“有些夫妻不能生育,只能找人帮忙生娃娃。你又能赚钱,又能做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女人这辈子的最重要的事就是生娃娃,生的越多越积德。” 冯小荃告诉郑可云,她长得清秀标致,客户看了她的照片,觉得很满意,给她出了很好的价格。而冯家只需要提成五千块,并且一并收取这十个月的伙食费、护养费,到最后郑可云能拿到手的,可以有八万块! 这简直是个太好的交易。一年不到的时间,就可以赚到八万块!她打工,得打三四年都不一定有八万块! 冯小荃说:“不用你跟他们那个,我们问他们要‘种子’,然后回来帮你操作。而且你看,还有这么多人陪你呢。”郑可云看着冯家农村小楼二楼的六七张面孔,终于不再犹豫,答应了。 在第一次“播种”之后,郑可云很顺利地就怀孕了。 冯家一共住了八个“干活”的女人。她们彼此也不怎么说话,除了吃饭就是睡觉。除了这个房间,哪里都不许去,连下楼都不可以。她们的手机也被收走了,唯一的娱乐就是听听广播。每天除了看着彼此麻木的脸,想象着肚子里的那个东西正在贪婪吸取自己身体里的营养,就是无所事事,数着心跳度日。她们仿佛被圈养在二楼的牲口,甚至连活气都没有,说是带着孩子的容器更为恰当。 郑可云的床位在房间的很里头,她的旁边是一个叫做李常青的女人。她们俩偶尔还能说说悄悄话。 李常青已经三十岁了,她不是第一次干这个交易。她肚子里的是第二个。这里有好几个女人都不是第一次做这个交易了。李常青说:“虽然难捱,但是确实来钱快。熬过去就好了。” 这也是郑可云无时无刻不在告诉自己的话。看到那些并不可口的饭菜,看着冯小荃和她的母亲、奶奶的面孔,看到冯建均肥头大耳的样子,看到一屋子孕育着新生命却毫无生机的女人的时候,郑可云都在告诉自己这句话:熬过去就好了。 八个月就这样过去了,她看着窗外树木枯黄,树叶凋零,几场小雪之后,日子渐渐回暖,新芽冒出来,春风吹来,万物复苏。她看着自己的肚子渐渐大了起来。 郑可云经历了两次别人的分娩,她在夜晚听着她们漫长的撕心裂肺的喊叫,随着一声婴孩的啼哭终止。她自己都不禁感动落泪。 可是,很快她就见到了一场场的闹剧。第一个女人生下了一名男婴,拿了钱,离开了。但第二个女人,生下了一名女婴,却舍不得把孩子给别人,跟冯家人闹了起来。 她们剩下的女人都静默地坐在楼上,听着那些刺耳的吵闹声,或抚摸着自己的肚皮,或者呆呆地看着窗外无尽的夜色。 就是在这一天,她问李常青:“这么长的时间里,她还是没做好心理准备吗?生下的小孩儿,注定是要送给别人的。”郑可云可是每一天都在告诉自己,不要舍不得,她自己只是个“容器”罢了。她漫长的等待和挣扎,就是为了摆脱这个孩子。 可面对这个残酷的画面,李常青冷冷地告诉她:“她之所以闹,是因为生的是个女孩儿。” “人家不要女孩儿,那个小孩儿只能被活埋了。让你肚子里的东西被活埋,你舍得吗?” 郑可云浑身冒出了冷汗,头皮悚然发麻。 她思索良久,扪心自问,她终究是舍不得。 “女孩子怎么啦,那也是一条命啊!” 李常青朝着窗外那片黑黢黢的空地努努嘴:“那里已经埋了不少的小女孩儿了。” 郑可云一瞬间背脊发凉。李常青道:“你肚皮发圆,估计也是个女孩儿。不过你也不用紧张,钱也会给你,不过可没有当初说的那么多,但也值得你这十个月的受苦受难了。你要是不甘心,再回来弄一回。”李常青的声音越来越小:“不过,你可别想着闹。闹的下场可不好。上一个这么闹的,被他们关在外头棚里。这附近的庄稼汉都过来买,现在估计已经折腾得差不多了。” 她的眼中流出一些转瞬即逝的冷漠的同情。 “我也是偷偷看到的,几个‘老人’都知道。” 郑可云不可置信地看着李常青。她痛苦地摸了摸自己的肚皮,压低了声音:“你们就没想过跑吗!这都已经杀了人了!” 李常青诡异地笑了笑:“早知道你这样,就不告诉你了。”她接着说:“你知道不?你这样帮别人生孩子也算是犯法,你跑出去告诉别人,告诉警察,你自己也要坐牢的。” 李常青话里话外都是跟冯家人站在一边的,这让郑可云有些绝望。 她一时间僵住了。而李常青扯了扯被子,扶着肚子转过身去,在楼下传来的阵阵吵闹声中试图睡觉。郑可云却怎么也闭不了眼。一楼的橘色灯光晕染了二楼的黑色,她睁着眼看着墙上浮动的狰狞的树影子。她仿佛听见外头有许多小女孩儿在哭闹,又听到那个棚里传来女人幽怨的哭泣。 郑可云实在忍不了了。楼底下的吵闹声和她听到的那些恐怖的声音快把她折磨疯了。她不想呆这里了了,她熬不下去了。她掀开被子,在越来越大的吵闹声中,打开纱窗,艰难地抓住旁边的水管,往下爬去。 还醒着的女人有的也懒得看郑可云干了些什么,有的只是看了一眼,就冷笑着转了身。在这种荒郊野外,一个孕妇怎么可能逃得掉,被抓回来可没有好果子吃! 郑可云老家在山区,从小爬山爬习惯了。这么久都瘫在这二十多平米大的地方,虽然她的身体已经迟钝不少,但竟然有惊无险地顺着水管爬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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