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幸福已经很多很多,都满出来了——他想着,坐在路铮的后座上,看着前方男生的后背,还有那被风吹得鼓起来的白色T恤,忍不住凑上去小心翼翼地闻了闻。 当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瞬间面红耳赤。 “诶我说你。”这个时候路铮忽然开口,吓得唐邵源差点从车上滚下来:“以后万一碰到这种情况,记得保护自己是第一位啊,钱财乃身外之物——到了。” 路很短,很快就到了他居住的高层小区门口。 “吱嘎——”的一声,路铮潇洒地刹车停住,从车上跳了下来,伸手扶着唐邵源把他接了下来,从车筐里拿出书包帮他背好,还在他肉乎乎的脸蛋上捏了一把。 “如果只是要点儿钱的话,就先给他们,回头赶紧告诉警察叔叔,别再试着和这些不法分子硬碰硬啦。”他笑嘻嘻地说:“你比他们可金贵多了。” “我报过警的。”唐邵源傻乎乎的说道:“没有用,警察也没管……” 路铮鼓了鼓腮帮子,皱了一下眉毛又很快舒展开了。 “那一定是因为你碰到的那个警察不好。”他斩钉截铁的说道:“大部分都是很负责任的——我爸啊,我妈啊,都是很好的警察。” 说到这儿他眉飞色舞了起来,看着很自豪的样子,挺着个小胸脯自信道:“至于我嘛,那必须是未来的好警察了。” 金红的夕阳给他镶上了一层光圈,整个人站得笔直,看起来好像电视里教堂壁画上的大天使一样。 唐邵源看呆了。 等他回过神,路铮已经重新跨上了自行车,脚尖一勾踩上踏板:“走啦!你多保重呀,小少爷!” 眼看着路铮的自行车轻盈地向前即将离开,唐邵源忽然鼓足了勇气大踏步向前,冲着路铮的背影喊出了声。 “你……可以给我留个联系方式吗!” 说完后他又觉得有点突兀,赶紧补充了一句:“我想好好谢谢你!” “吱嘎——” 夕阳里的白衣少年刹车回身,冲他笑了笑摆摆手,露出了一个深深的酒窝: “做好事不留名,就叫我无名师兄吧!哈哈哈!” 说完他又转过身踩上了单车,站着蹬了几下加速,整个人宛如一支白色的箭,很快消失在了唐邵源的视野中。 ** “所以说我来省厅第一天,你就认出我来了?”路铮也想起了当年的事情,忍不住喘着气,有些艰难地笑了起来:“哎,真是对不住——我眼瘸呀,居然没认出你来。” 唐邵源的嘴角也情不自禁地扬起了。 “你都没变过……” 不仅仅是样子,说话的声音,连性格都还和十几年前的大天使师兄一模一样,好开心。 “怎么不早和我说?没想到……咱们两个这么有缘分。”路铮此时已经喘得很厉害了,喉咙里尽是血腥味儿,忍不住停下来把唐邵源往身上托了托。 因为……希望自己在你印象里,一直是这个变高变帅之后的样子啊。 不过这样也很幸福了。 师兄他居然还记得我。 唐邵源趴在路铮的背上想着,感觉自己的意识在慢慢流失。 东方的天色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亮了一些。 一夜的跋涉之后,路铮眼前终于出现了山脚下那一片停着的警车的灯光。 “邵源!看到了吗!”他惊喜万分地小声叫道:“前面就是我们的人!你坚持住啊!” “啪嗒——”一声,一个手电筒掉落在了地上,外壳终于支持不住彻底碎成了两块。 背上的唐邵源已经不能回答他了。 ** 后面的事,路铮已经觉得有些记不清了。 只记得模糊间有好些人跑了过来,把他身上的唐邵源扶了下来。 再后来,救护车来了,唐邵源被抬了上去。 他本想跟上去,然而眼前的白大褂医生相当强势地把他也按在了一副担架上。 “等等!等等!”他挣扎了一下:“查大队长!我有……要汇报!” “有什么事等会儿再说!你现在情况不是很好!”白大褂一脸不赞成便要把他往救护车上抬。 “就几秒钟,几秒——”路铮恳切地攥着他的袖子,用最大的声音冲急匆匆赶来的查青大队长喊道:“邹德本死了,杀人的是……燕哥一伙人!山上……拷着两个……” “燕……去查……查……我的追踪……器……” 攥着查青的手艰难地说完了这句话,路铮的眼前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 原宝郊外的一桩不起眼的平房。 这房子的外屋里吵吵嚷嚷的,坐着好几个彪形大汉,有几个人都挂了彩,看起来都有些愤懑,身边还躺着几个一看就已经断气了的。 “胡六他们几个兄弟怎么办?就地埋了?”一个光头看了看那几具尸体,气得吐了一口唾沫:“早知道你就别拦着我,我非得把那死条子鞭尸不可。” “老三和阿飞呢?都多久了,也没见他们上车,还以为他们先走了,怎么这里也没人?”另一个沉稳一些的大胡子没理会光头的咒骂,皱着眉毛说道。 “不会是在山里迷路了吧?”另一个看起来年轻一点的黄毛神情瞬间严肃了起来。 “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玩意儿!”光头的性格似乎比较冲动,一听到这儿,气哼哼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膝盖,便要起身出门。 “等等。”大胡子制止了他的动作:“我先进去问问燕哥他们。” 光头不甘不愿地坐下了。 大胡子起身在一扇小门上敲了敲。 “嗯?” 门的里面传来了一个挺低沉的男声。 “燕哥。”大胡子推开了门,很尊敬地站在门口说道:“老三和阿飞还没回来,怎么办?” 里屋的和外屋一样也几乎没有什么装饰,炕头柜子边上都还有灰尘的痕迹,乍一看和周围所有的农家小院没有什么区别。 屋里坐着三个人,唯一显得有点格格不入的家具应该便是最左边那人坐着的一把凳子,颜色是奶白色的,样式也很漂亮,上面还镶着厚厚的靠垫坐垫,一看就很舒服的样子。 座位上的人此时已经摘掉了头上戴着的渔夫帽,板着一张漂亮的娃娃脸,一副冷漠的样子。 屋里的一个背心男手上拿着一个看起来和烟斗差不多的小东西,另一只手上按着打火机,颇为急切而陶醉地吸着玻璃管中的最后一点烟雾,另一个坐在中间的高壮男子,正翘着腿,把玩儿着娃娃脸的手指,听到大胡子的话后微微点了点头:“你带几个人回达秋山找找,别让他们被条子逮走了。” 大胡子立刻应下,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放下烟斗后扭得跟麻花似的往燕哥身上蹭的背心男,飞快地收回视线关上了门。 外间立刻变得安静了不少。 “海燕,海燕,你别闹。”燕清蹙着眉头推着身上的人,动作不太大,眼神里却藏着一丝厌烦:“回原宝再说。” 叫做海燕的背心男根本不听:“又是再说!你每次都再说!嫌弃我老你就直说!” 燕清用带着点讨好和歉意的眼神瞅了瞅身边的渔夫帽娃娃脸,可惜他一个眼神都没给过来。 见燕清不理会他,海燕闹得更凶了,他本来就又高又壮,力气不小,这么一扭,竟是把燕清身上的短袖工装衬衫的下摆撕了个大口子。 “锵啷”一声,一个薄薄的金属圆片从破掉的工装衬衫口袋里掉了出来。 本来扭成花儿的海燕瞬间清醒了,眯了下眼睛,快速跪下捡起了那个圆片:“这个是什么?” 燕清舔了舔嘴唇,从海燕手里拿过那个圆片,翻来覆去的观察了一会儿,脑海中忽然浮现了一张血糊糊,眼圈发青的脸。 “艹!条子临死还不忘了阴我一把!” 他气急败坏地把圆片往地上一扔,一左一右拽起屋里的另外两人便要往外跑:“快走!” 话音刚落,农家小院的四周忽然警笛大作,红蓝交替的警灯照亮了天空。 “来不及了。”娃娃脸一脸淡定地扣上了帽子站起身:“起码来了五十人。” 刚才大胡子为了找人,带出去了好几个,如今院子里他们的人不过六七个,根本不可能是这群荷枪实弹的警察的对手。 燕清也同样起身,有点不舍地看了看那个渔夫帽娃娃脸,转身又看了看边上的背心男海燕,相当果断地说:“承业、海燕,你俩去老地方藏起来,等没人了再出来,这里我先顶着。” “燕哥!”背心男海燕听到这儿,感动得眼角溢出了泪花,牙齿一咬,冲动道:“我不去,燕哥!我在这儿一直陪着你!” “别任性,海燕。”燕清拍了拍他的头:“那儿能装下两个人,你俩好好呆着,别浪费了。” “那我留下!”叫海燕的背心男大声说着,转眼看了看站在边上,一脸冷漠,事不关己的那个渔夫帽,眼里露出一丝复杂的光,不知道是羡慕还是憎恶,皱了皱眉后把两个人朝后门的方向推了过去:“你俩去吧,我这里顶一会儿不是问题。” “海燕……”燕清脸上露出了一丝感动的神色:“那就辛苦你了。” 说完后他还脱下了身上破了一个口子的短袖工装衬衣披在了海燕的身上:“穿着,你这个小背心不挡风。” 海燕瞬间攥紧了手上的军绿色布料,看着燕清和芮承业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了门背后。 “嗬。” 他低头看了看那件衬衣,脸上露出了一个似哭非笑的表情,珍惜地抚摸了一下粗糙的布面,穿在了身上,捡起放在炕沿上的手枪,拉上了膛。 “屋里的人请注意,你们已经被包围了!……不要做无谓的抵抗……抗拒从严……” 警笛不停地响着,大喇叭里传来查青大队长嘹亮的声音。 屋里的虞海燕仿佛听不见似的,用一种带着渴望和嫉妒的眼神看了看芮承业坐过的那张雪白舒适的椅子,走过去一屁股坐了上去,露出了满足的微笑。 然后他抬起了手臂,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门的方向。
第54章 两天后。 查青大队长……唐邵源……燕哥……小白脸……妈妈……阿直…… 一群或者模糊或者清晰的人脸在他的眼前飘过,最终只剩下了一片橙红的颜色。 “呼!” 雪白的病床上,一个寸头男子忽然睁开了眼睛。 “哇塞!组长!你终于醒啦。”说话的是床边站着的一个圆脸圆鼻圆嘴巴的年轻男子,身上穿着警服,路铮费力地眨巴了几下眼睛,视线就忽然被魏雄风的大头填满了。 “邵源呢?” 路铮张口回应,却发现自己嗓子干哑,说话说得很是费劲儿。 “啊?唐邵源?”魏雄风正在噼里啪啦地发微信,估计是在和耿志忠汇报:“他真是命大,两颗子弹精准避开所有的骨头和大血管,比组长你还牛逼,刚才就醒了,不过做了个小手术,现在还不知道好不好下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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