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动辄几十上百万的救援设备,那些损耗极大的单人装备,那些车马费用……一切的一切都由他私人承担。 没人知道徐景辛的背景,他的姓氏也跟任何富豪阶级都关联不上,反正提起他,业内人士都只有两个评价,一是敬业,二是有钱。 因为过于专业,“星火”是世界上为数不多的受到联合国认证的公益救援组织。 富二代或富N代出身的徐队长不肯挤简陋宿舍,一到地方就买了栋独立的房子,画风也没什么不对的。 今天,星火救援队除了两起疑似自杀的事件,再没其他任务。 他打开一家国际网购平台,点开他收藏的新款鸭舌帽。 黑色的鸭舌帽,样式相当简约,侧面绣着的LOGO跟帽子上的暗纹浑然一体,灯光一晃就会变成银白色,逼格满满。 可惜,仍然是“无货”状态。 这是一款国际大品牌新出的帽子,由品牌首席大师纯手工打造,每个月最多出售十件,徐景辛等了大半年都抢不到。 他觉得从品牌论坛上每天爆炸的情况来看,自己这辈子都没可能买到这顶帽子。 但是,碰碰运气总行吧? 他的冷僻爱好有两个,一个是穿样式花哨又不俗气的袜子,另一个就是收集各种各样的帽子,尤其是鸭舌帽。 他在国内的别墅里有一个大大的收藏间,里边摆的全是帽子,不一定每顶都戴过,他就是喜欢。 在论坛上例行发了个高价求帽的帖子,徐景辛准备下班。 他哼着歌换掉制服,拿起车钥匙刚想离开,办公室门被敲响了。 来的是蒋昆。 他双眼通红,明显是刚哭过。 “怎么了这是?”徐景辛有点懵。 蒋昆是个暴脾气的硬汉子,在国内时,有一次协助消防控制森林火灾,后背被火舌活生生舔掉了一层皮,连声疼都没喊,今天居然哭了? “队长,我请几天假,家里出事了。”蒋昆说着,又要掉眼泪。 徐景辛赶紧把他拉到椅子上坐下:“出什么事了?慢慢说。” “我妈刚才来电话,说前阵子我哥失踪了,怕我担心一直没告诉我。” “失踪了?报警了吗?” “报了,一个多月了,今天早上才找到,他……” 徐景辛提起的心稍稍放下了点,追问:“他怎么了?” “他被人绑架,在山洞里关了一个多月,他,他……”蒋昆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一把抱住徐景辛的腰,“队长,我哥两个腰子都没了!他可能要死了,就算不死,这辈子也完了!” 面对崩溃大哭的铁汉子,徐景辛傻眼了。 蒋昆的家就在边境口岸所在的城市,也正因如此,他才加入这次援助行动,他们的城市靠近边境,比在国内时回家还近。 他快两个月没跟家里人见面了,突然接到这样的消息,根本承受不住。 徐景辛见过蒋昆的哥哥,比蒋昆大六岁,很随和憨厚,带着高山农民特有的质朴,上次在见面的时候还给救援队背了一大筐自家种的玉米。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 徐景辛的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 他哽了半天,问:“什么人干的,抓到了吗?” 蒋昆摇头:“我妈电话里没说清楚,说是我哥被人关起来,养了一个月,做了好几次检查……前天直接按到手术台上……完事后,我哥昏了两天,那些人以为他死了,把他在野林子里埋了,埋的不深,我哥醒过来,跑了,跑了大半天就跑不动了,他差点死了,被采蘑菇的救了……” 他的话有点语无伦次,徐景辛还是听懂了,眉头拧的紧紧的。 器官走私?这可是眼下这个落后国家才有的特色。 因为贫穷,有人会特意找渠道把自己的肾脏当做商品卖给器官贩子,再销往发达国家,不贵,几千块。 几千块,就能换他们一辈子的健康,甚至是生命。 可是谁能料到,那些不法之徒竟然把黑手伸向他的祖国,他们怎么敢的? 徐景辛的拳头攥紧了,感觉齿冷。 他任由蒋昆抱着,保持着镇静和关切的语气,拍拍他的背:“别担心,人活着就好,现在医学发达……赶紧回去照顾家里,这边不用担心,你想休多久都行!” 听到他的提醒,蒋昆终于放开了他这根救命稻草,抹掉眼泪跑出办公室。 徐景辛叹了口气。 他把车钥匙往办公桌上一扔,盯着摇来摇去的机械摆锤发了很久的呆。 *** 蒋昆的事很快传遍了救援队。 第二天,大家三三两两围在一起,没人不对蒋昆家的遭遇感到同情,也没人不对那些走私贩子感到痛恨。 为此,徐景辛特意把例行会议提前一天,为的是消灭低落情绪,给大家鼓气。 在他正慷慨陈词的时候,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 余光瞥了一眼,是个本地陌生号码。 他狐疑地用手指点了点桌面,然后对在场二十几名队员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出门接电话。 用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喂”了一声,对面沉默几秒,竟然先叹了口气。 “唉——” 徐景辛在脑子里画出个大大的问号,用英语礼貌询问:“您哪位?” 他以为是某个本地人没听懂他的中文,所以才叹气,没想到,对面紧接着就传来一声招呼:“花袜子队长,再来救我一次呗?” 听到这个称呼,徐景辛顿时血往头顶上涌,再加上明显是调笑的语气,他当场就想骂人。 “救援不是开玩笑,没事不要占用公共资源!”说着就想挂断电话。 对面飞快认怂:“哎哎哎?别挂,我手机要没电了,我在巴林河谷上方的悬崖上,扑腾了半天,还真是飞不起来,花队,你得来救我啊!” 脑子自动略过某个称呼,徐景辛沉默了,他脑子飞速旋转,琢磨这个姓贺的嘴里说出的话有几分可信。 开门走进会议室,看墙上挂着的城市及周边地图,上面确实有一道明显的河谷,从地图上看不出来,其实河谷两侧都是悬崖峭壁。 “你怎么会去那里?”说话的同时,他对全场打了个手势,让颜阳州带人去准备。 “你昨天不是让我换个视角看风景嘛!”贺霄懒洋洋地说,“那我得听你的啊,你那么帅,还救了我的命,今天我这不就来了?” 徐景辛咬牙:“……” 贺霄笑了一下,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气喘,听筒里还夹杂着呼呼的风声:“风景确实不错,我还拍了好些照片呢!” “你有病吧!”徐景辛终于忍不住了,喷出一句不带脏字的脏话。 “病的不严重,还能救。”贺霄似乎是呛了风,用力咳嗽起来,半天,徐景辛听到手机电量不足的提示音。 “你什么情况,在悬崖上下不来了?”徐景辛看了眼窗外黑压压的积云,终于还是向自己的责任投降了。 “我从上面摔下来,现在在悬崖底下一块凸起的石头上,哎哟我可真命大,可现在上不去也下不来,你们找我可能得费点工夫。”贺霄顿了顿,“主要是,我看快下雨了,这种天气在悬崖上,你懂的吧?” “……”徐景辛很满意对方这次废话不多,不过,比说废话还让他苦恼。 他真心想让他自生自灭算了,但昨天他悬空时候的惊险画面突然就攀上了他的心头。 而且听起来,他不想死。 他恶狠狠冲着电话说:“待着别动!” 刚想挂电话,不料,那边又开口了:“小花,看在同胞一场的份上,你别报警,这次完事后,我给你救援队捐一……” 话没说完,电话就断了,徐景辛猜他手机电量耗光了。 还好耗光了,不然他可能会因为那声“小花”忍不住骂人。 楼下的院子里停着一辆橙色涂装悍马车和一辆橙色面包车,十名救援队员整装待发。 *** 在盛夏时,高山上消融的冰雪汇成河流,年复一年奔腾着,把山脚下的低矮山脉劈成两半。 巴林河谷被当地人称为死亡河谷是有原因的,它出了名的地势险峻,夏季河水尤其湍急,几十米高的山崖接近垂直,河谷底部是嶙峋的石滩,如果从崖顶摔下,肯定活不了。 巴林山脉平时很少有人迹,今天,徐景辛却要带着他的救援队冒险在这附近寻人,而且还是一个疑似要自杀的精神病。 蒋昆的事让他心情本来就不好,现在更是雪上加霜,他决定了,等把人救下来,直接交给当地警察,或者跨区域移交使馆! 反正报警电话他已经打了,虽然当地警察的效率他不敢恭维…… 对讲机里传来颜阳州的声音:“徐队,前方接近巴林河谷最近地带,车辆无法继续前进,两架无人机已经派出去了。” “收到,无人机沿峭壁搜寻,我们在山脚下汇合。”徐景辛一边翻电子地图一边回复。 出了城之后信号变得很差,通过电子地图一点点查看实景很不现实。 徐景辛放弃了这个办法,想了想,回拨了贺霄的手机。 关机。 化不开的阴云下,起伏的森林黑压压的,两辆橙黄色的救援车停到山脚下,如同投入其中的两粒宝石,醒目而耀眼。 很快,车门打开,一行八人背着背包,手持登山杖,四人一组带着生命探测仪和红外热像仪迅速出发,副队长颜阳州跟两名无人机操作员原地待命。 干燥的季风让这片原始森林里味道还算清新,挺括的树木株株高逾十米,徐景辛跟另外三名队友在交错的枝叶遮蔽下,缓慢穿梭在林间,像是进入了小人国。 双脚踩过泥泞的土坑、一层叠一层的腐烂落叶和突出地面的虬结树根,一行人挑着路往悬崖边靠近,计划是等到了崖边,再顺着悬崖寻找。 现在的搜救工作比以前要容易多了,无人机虽然不能完全代替人力,但像今天的情况,人被困在礁石和山壁等显眼的地方,它就能发挥出绝对的优势。 沉默着走了两个多小时,众人都多少有点气喘,海拔本来就偏高,加上今天气压低,付出的几乎是多一倍的体力。 徐景辛下令原地休息,然后从背包里掏出一瓶水,“咕咚”灌了一口,接着长长呼出一口气,观察周围的地势。 他们所处的位置虽然没有风,但高处的树冠其实是在大幅度摇晃的,风呜呜咽咽地从树叶间穿过,不断有树叶落在他们周围。 据此,徐景辛判断,外面的风比之前更大了,他有点担心他们的无人机。 他拿出对讲机,问颜阳州:“阳州,我们离悬崖边的垂直距离还有多远?” 对面传来回答:“快了,两公里,徐队,我看马上就要下雨了,你们得加快点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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