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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恶号列车

时间:2023-08-22 02:00:40  状态:完结  作者:江亭

“照道理,人已经抓到了,送你上车的那位也该满意了,你收到短信没有?”伍凤荣问。

周延聆摇头:“估摸着还要过一会儿,没那么快。”

“你就不好奇究竟是谁把你送上车的?”

“是要查,但我觉得,姓何的这个事也蹊跷。”

“是不是人抓得太快太容易了?”

“我跟他说话,觉得他的话有问题。”

“什么意思?”

周延聆想了想:“他要么还有东西没说,要么说的话有假。我不是说他说的全是假的,但至少有一部分是假的。你们有没有和他的家长联系过?查没查过家里的背景?他说他爹妈忙,确实有的爹妈不怎么关心孩子,但没有爹妈总还有别的能亲近的人。姓何的性格很要强,犯了事不会跟女朋友说。保姆、老师、兄弟姊妹、朋友,还会不会有人知道?”

“你把话说清楚,为什么觉得他话里有假,是不是有什么证据?他还藏了什么东西?”

“至少那158块钱的网费就太离谱了。当天他肯定不是放了学才去网吧的,估计逃了课。你没去过网吧?小网吧现在一个小时也就10块钱不到,要是常客,4、5块钱一个小时的很正常。我就算他十块钱一个小时,再把两餐饮料都包了,他也起码要呆七八个小时在里头,才能结出个158块钱的网费。也就是说,他在那儿得玩一天。”

“小男孩逃个课不是很正常,还有呢?”

“还有我那位老同事。姓何的是把管子往我手里一塞,完事就能跑了,但是我那位老同事叫了车回来怎么打算可不一定。换了我,见到有尸体有凶器,大概也能明白是怎么回事,要是心眼儿坏一点把朋友扔在现场、自己走了也就算了。但万一我报警了呢?正常人看到尸体的反应就是报警,要是我那位老同事原地报警了,说不定这栽赃就成不了,前头功夫也白费。他就这么肯定人家人品不好?”

伍凤荣噗嗤笑了:“没见过你这么拐着弯夸人的。后来你不是也给他打电话?躲着闪着鬼鬼祟祟的。你这个想法是对的,但是你那位老同事也不见得就是什么好人。”

周延聆莞尔:“主要从取证的角度来说,消费记录的证明还有点弱。付款的时间点确实太接近,萧全是11点40分左右死的,他是11点15分结账,中间的时间差不多正好能打一架。但是到底不能直接证明他就是凶手,只能说明当天晚上的那个时间他在场。这个情景就和我一样,我当天晚上那个时间点也在场,那就能说明我真的杀人了吗?”

伍凤荣抓到了他的意思:“你想说他没有杀人?”

周延聆说:“不是,他都自己认罪了,我还能说他没有杀人吗?我是说他的证据有点弱。要证明他杀了萧全,从论证上讲这个证据是不充分的。如果萧全的衣服上有他的指纹,或者萧全的指甲血块里验出了他的DNA,那就板上钉钉了。就好比那根水管上有我的指纹,所以警察把我确定为嫌疑犯。”

“现在他自己认罪了,有他的证词就充分了。他又不是傻的,栽给你之前肯定擦过那根管子了。除非你还有其他办法能证明,他用了那根管子,在上面没有指纹的情况下。”

在没有指纹的情况下,怎么证明何佑安拿过那根水管呢?

周延聆盯着凶器的特写照片。这根管子是从整段排水管里拆下来的其中一截,尺寸直径110毫米,浑身被潮气侵蚀得面目全非,锈斑红得毒艳,大片大片旺盛地攀附生长,就像得了皮肤病的臂膀,剥落地斑斑驳驳的,锋利细小的卷边闪着零碎的光点。那些锈斑……

一个很突兀的念头在周延聆的脑袋里冒出来,压迫住了他的呼吸。伍凤荣察觉不对,紧紧握着他的手。周延聆开口:“错了,荣荣,我们弄错了。”

伍凤荣等他把话说完。周延聆指着照片说:“伤不应该在手背上,应该在手掌心里。东西锈成这个破样子,没一块儿是好的,徒手握着糙磨得厉害。挥出去的时候铁锈会在手掌心里造成擦伤,两只手心里可能都有。不会很严重,但应该会有细细密密,不止一处的伤口。”

“但是何佑安只伤了一只手,我看过他的掌心,不像是伤过的……”

说到这里闭嘴了,伍凤荣的眼神有了一丝惊疑。只伤了后背的手、金额过大的网费、主动认罪的少年……所有的情节串在一起最后只能读出一个真相。

周延聆一拍脑门,喊出来:“不是何佑安,是石小冉。杀了萧全的是那个女孩儿!”

两人想也没想冲着六号车厢跑了出去。

158块钱的网费如果是两个人的费用,那就不奇怪了,当天晚上在网吧的不只是何佑安,石小冉也在。和萧全打架的的确是何佑安,但是最后补上了这一闷棍的却是为了维护男朋友的石小冉。何佑安也许是无意中看到了周延聆,也许是通过其他方式知道了周延聆在车上,他报了警却没想到伍凤荣已经知道周延聆是无辜的,偷鸡不成最后把祸水引到了自己身上。他不能让石小冉被抓,于是主动认罪,替女朋友顶锅。

在伍凤荣面前,他曾经说:“对不起,我没有长成一个为自己负责任的大人。”

他曾经想要逃避责任,把责任推给了周延聆,后来他又决定担起不是他的责任,他只记得自己是一个男朋友,但不是他的罪孽终究不会让他来承担。

周延聆的手机在震天动地地响,他不得不停下脚步来掏手机。伍凤荣站在他旁边看。

——周先生,您的答案错了,我很失望。

伍凤荣正想开口,背后一阵厉风刮过,他还没来得及反应,有人从后强按住他的脖子将他的脑袋往墙上一撞,他甚至没看清楚行凶者的脸,只觉得胸口一窒,抽上来一口热气,眼前迅速黑了下去。周延聆想也没想,向后扫过一腿,扫了个空,这时脖子上凉意突袭,他迅捷转了身,擒住一截手臂,反手回扯将人猛地带到了跟前。

男人带着黑口罩和帽子,只露出眼睛,他的眼睫毛上还沾着细碎的雪粒,像是从外头来的。周延聆暗暗惊诧,不可能,这么快的车速,这个人总不能是刚刚爬车上来的吧?他伸手就去扯那口罩,被中途劫来的手掌打掉了。好大的力道!

“抓错了人是我的疏忽,但你们也太粗暴专断,别是和那女孩儿有私仇吧?”周延聆叫道。

对方不说话,勾拳照着周延聆的脸上打。这拳极快,凶悍逼人。周延聆躲避不及被揍得脑袋歪在一边,牙齿差点打落,他连退几步,心里有了底。行凶者不仅会拳脚,比那个蓝夹克小偷不知道高明到哪里去了,看打法有点职业人员的模子。这个念头在周延聆心里闪过,他手势稍变,换了拳法,行凶者迅速跟上,两人都是老手,你来我往一时间竟然分不出高下,周延聆打得热血沸腾,兴奋劲儿上来,却始终没能让对方露出真容。

在厕所门口动武容易引人注意,周延聆将人引到餐车前。眼见着前方人头攒动,行凶者捡起旁边的纸篓就扔过去,周延聆惊骇,回头正见餐车乘务员向这里伸头,他转身一脚将车厢门踢上,不锈钢篓桶哐当砸在门上!

乘务员不明所以,啪啪拍门。周延聆佯装无事,靠着门板朗笑:“丫头你胸带掉了,还不赶紧系上!”门里马上没了动静。

纸篓里掉出一把破损的小钢尺,薄如银纸,四角尖利,一头朝着周延聆,抿成一条纤细阴损的灰线。周延聆捡起尺子,这东西趁手轻薄,开玩笑似的打在行凶者的手背上,力道不大,像老师训斥学生。行凶者被激怒,要来夺尺子,后头听到脚步声靠近,变了主意就要逃跑!

周延聆哪里会放过他,他踢起纸篓朝人砸了过去,正好击中了半边肩膀。行凶者被砸得踉跄一步,侧开身子蹬腿又是一击,周延聆退后两步,避开了可怕的硬鞋底,行凶者就地滚了两圈,将车门哗啦啦打开,身形如雪粒闪过,消失在车门外。

周延聆追到门口,已经不见任何人影,只有门框外头苍苍茫茫的雪林。他无奈地嗨了一声,眼角瞥见风挡下方飘来的一角绳索,露出苦笑。

这年头都流行跳车?还一个跳得比一个潇洒。什么时候火车是随便出入的了?

他回头去找伍凤荣,将人从墙角扶起来,又让餐车乘务员拿热水来。

昏迷的伍凤荣把女乘务员吓得不轻,周延聆一边将人抱到长椅上,一边摸出那把钢尺交给乘务员:“你去看看,这把尺子是不是车上的东西,如果是是哪里弄丢的,把看管的负责人找过来。不要直接用手拿,纸巾包着,可以留给警察做证物的。”他不放心把伍凤荣一个人放在这里去找石小冉,只能先用呼叫赵新涛过来,让他带着乘警去搜6号车厢。

过一会儿,医务员来给伍凤荣做检查,没有大碍:“晚点就能醒了,您别担心。”

周延聆抹了把脸:“是我不好,没有我这些烂七八糟的事情,他也不会受伤。”

医务员看出端倪来,捂着嘴偷偷笑。周延聆不明所以,医务员说:“荣哥不是一头热血的人,他心里明镜似的,要不是他自愿的,谁也强迫不了他。”

周延聆笑道:“你这是安慰我还是心疼他?”

医务员一边给伍凤荣上药,一边一本正经地说:“荣哥很辛苦,所以即使他脾气有时候坏,周先生你也体谅体谅他吧。醒来了还不知道要怎么骂呢,他骂你就让他骂,骂出来了心里就好受了。从前在车上,病人生病了,他比病人家属还着急,我们动作慢两拍也会被劈头盖脸地骂,可是过后又拿肉包子来哄我们开心,他就是这样的人。”

周延聆心想,可不是吗?带出一帮这么忠心耿耿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周延聆问。

医务员晃了晃胸口的名片牌:“巧了,我和周先生同姓,您叫我小池就好。”

17.把我的佑安还给我

周池说伍凤荣可能会有轻微脑震荡,最好躺着静养观察,不要有激烈运动,头皮的擦伤做了消毒清理,不仔细看不会发现有伤口。但是赵新涛看到伍凤荣的时候,还是动了怒气。

“我早说了你往他身边凑不会有好事,这次他替你受伤,下次你是不是要拿他当肉盾?周延聆,他不是你能利用的人,你也不怕遭天谴!”

周延聆懒得去看赵新涛那张怨妇脸。伍凤荣和他置气他也就受了,关起门来这算他们俩的家事,赵新涛他是看不上的,也轮不到一个外人说话。

“你管得太多了,你是副车长不是他娘老子。”

连不容置疑的语气也和伍凤荣如出一辙。赵新涛只能铁青着脸,竟然不敢反驳。

周延聆指了指对面的长椅示意赵新涛坐下:“找到石小冉那个丫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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