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崇回到小洋房入口,戴上鞋套与乳胶手套,目光在整洁的客厅逡巡,“凶手拿了包,却没有立即销赃,的确是具有一定的反侦查意识,知道这种奢侈品一旦销赃,就会被我们锁定。”花崇来回踱步,“既然如此,为什么要留下徐玉娇的身份证?” “便于我们查找尸源?”曲值问:“在目前的技术下,查找尸源并不困难,但比对DNA需要时间。一般凶手拖延时间都来不及,他为什么要帮我们?” “这个案子查到现在,看似没有线索,其实线索非常多。”花崇皱着眉,“但这些线索像一团乱麻,并且互相矛盾,很多地方与常理相悖,难以理清。比如你刚才说,他既有反侦查意识,又把被害人的身份证留在现场。这说明他根本不怕我们从被害人身边入手。” 曲值跟上花崇的思路,“凶手与徐玉娇并不认识?不管我们怎么查徐玉娇,都查不到他身上去?” “但这也说不通。”花崇道:“如果徐玉娇及其亲友都不认识凶手,那就只剩下两种情况。一,徐玉娇出现在道桥路时,刚好凶手也在。徐玉娇一身名牌,面容姣好,凶手临时起了歹心也说不定。但凶手随身带着家用榔头、刀具、避孕套又与‘激情杀人’不符。另外,如果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凶手为什么要虐尸?二,凶手认识徐玉娇,而徐玉娇并不认识他,简而言之,他是个跟踪狂。但如果凶手经常跟踪徐玉娇,那必然在徐玉娇上下班的路上、家和公司附近留下踪迹。道桥路的监控不顶用,但新洛银行周边的探头都是高清的。技侦正在排查,目前没有发现有跟踪嫌疑的人。” “那怪了。”曲值叹气,“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嗯?” “这案子难破。” 花崇笑了笑,“好破还需要我们重案组?” 曲值蹲在沙发边,手指在茶几沿上一抹,“徐玉娇这姑娘还挺爱干净。小区物管说她从来不请钟点工,扫除都是自己做,家里没来过客人,难怪痕检师说没有外人的脚印。这倒挺稀奇的,你说她一白富美,怎么就不请个佣人呢……哎花队,你上楼去干嘛?” “去证实一个猜测。”花崇说。
第6章 红颜(05) 小洋房分上下两层。一楼是客厅、厨房、卫生间、储物室,保姆间被改装成了健身房,里面放着一台家用跑步机;二楼是主卧、书房,次卧里没有床,三面墙全是玻璃柜,里面放着各式各样的手办。 曲值也是ACG爱好者,最引以为傲的收藏是万代出的圣衣神话,一进次卧就被晃瞎了眼,叫道:“我操,我怎么没个这么有钱的爸爸?我他妈节衣缩食才攒了一架子,她游山玩水还能买一屋子!” “你嫉妒?”花崇问。 “能不嫉妒吗?”曲值感叹道:“有钱真好。” 花崇“唔”了一声,未做评价,粗略扫了一圈后,踱去书房。 书房比次卧大,但古朴华贵的红木书柜往里面一立,整间屋子显得拥挤许多。书柜里摆满了书和影碟游戏碟套装盒,两者之间泾渭分明,像存在于两个世界中。 游戏碟五花八门,恐怖类、动作类、枪战类都有。与之相比,书籍的类型却要单调许多,除了一排国内外旅游指南,其他全是历史读物。 大部头的《资治通鉴》、《三国志》、《史记》、《汉书》、《后汉书》等放在书柜最显眼的位置,今人编写的各类白话历史另放一边,就连角落里的几十本漫画,也是以三国为背景的《火凤燎原》。 花崇从书柜里拿出一本跟辞典差不多厚的票据夹,收藏于其中的不是财务票据,而是一张张景点门票。门票上印有时间,夹在最前面的几张已经泛黄,是七八年前的门票,可见徐强盛说得没错,徐玉娇的确从大学时起,就迷上了旅行。 “花哥。”曲值一见古文就头痛,一本《魏书》没翻几页就放了回去,“你刚说来证实一个猜测,什么猜测?” “徐玉娇热爱旅行,但比起自然风光,更偏重人文历史。”花崇放下票据夹,“这趟没有白来,的确和我想的一样。” 曲值不解:“但这和案子有什么关系?难道她是因为偏好人文历史,才遭到凶手毒手?” “暂时还说不好。”花崇说:“但这可能是一个重要的突破点,既然发现了,就不能放过。” 曲值还是想不通其中关系,又问:“那来之前你是怎么猜出来的?总不至于是蒙的吧?说来听听,我也学习一下。” “还记得徐强盛说徐玉娇周末经常出去短途自驾游吗?” “嗯,为了徐玉娇出行方便,徐强盛还给她买了辆路虎。啧,简直宠上天了。” 花崇道:“洛城周围根本没有多少值得一看的自然风光,反倒是名胜古迹随处可见。徐玉娇周末驾车出游,几乎出不了省,能看的无非古战场、名人之墓、博物馆。所以我猜,她是个比较狂热的人文历史爱好者。这满屋的书,正好坐实这一猜测。” 曲值回味片刻,“有道理。” “线索有多少记多少,回去再逐条分析。”花崇将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放入证物袋中,交给曲值:“让技侦查这台电脑的上网痕迹。” 说技侦,技侦就到。 花崇的手机突然响了,袁昊在那边喊:“花队,你让我们查新洛银行及周边的监控,果然有收获!我们在附近地铁的监控上发现了一个可疑男子。13号傍晚,徐玉娇和他在一起!新洛银行的员工证实,这男的是徐玉娇交往了半年的男朋友!” 花崇并不惊讶,只是近乎本能地挑了挑眉,“继续查,我在徐玉娇家里也发现了一些东西,回来交给你。” 挂断电话后,花崇冲曲值道:“今晚得加班了。” “这不是新闻。”曲值一哼:“有什么进展了吗?” 花崇:“看来徐强盛对徐玉娇还不算了解啊。” “什么?” “她可能有男朋友。” 桑海缩在审讯室的靠椅上,肩膀高高耸起,头埋得极低,乱糟糟的卷发遮住了眉眼,两条手臂不停发抖。 花崇抱臂看着他,声音有些冷,“地板有什么好看?头抬起来,看着我。” 桑海并未抬头,只有眼皮在额发下掀起,惊恐万状地盯着花崇,咬得泛白的嘴唇抽了两下,颤声道:“我没有杀她,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赶回市局的路上,花崇已初步了解到桑海其人,此时对他的反应并不感到意外。 “你今年23岁,华县人,18岁到洛城念书,现在是洛城大学文学与历史学院在读研究生。”花崇不紧不慢道:“徐玉娇的同事说,她半年前开始与你交往,你们是姐弟恋。有没有这回事?” 桑海紧抿着唇,发出粗重的喘息声。 花崇故作不耐烦:“喂,我让你看着我,没让你把眼睛藏在头发后面。我有那么吓人吗?” 桑海缓慢地抬起头,过了大概半分钟,才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徐玉娇是银行客户经理,你是在读研究生。你们怎么认识的?” “学,学院活动。”桑海小声说。 “学院活动?说清楚。” 桑海深吸一口气,“我们学院有时会搞一些面向社会的知识讲座,一,一些喜欢历史、古代文学、传统文化的人会来报名听讲。玉,玉娇也来过。” “你是讲师?”花崇问。 “我是讲师助理。” 花崇对年轻人的情史并无多大兴趣,又问了几句后便直入正题,“13号傍晚6点14分,你在安洛区科湖路地铁站与徐玉娇一起搭乘三号线,到了明洛区武圣北路。离开地铁站后,你们先去一家叫做‘猫咪天使’的咖啡店坐了半小时,然后步行到同一商圈内的‘镇龙’火锅店吃饭,离开时是晚上9点04分。” 桑海本来已经冷静了不少,一听这话又开始发抖,嘴唇一张一合,“我真的没有杀她,那天晚上我们只在一起吃了顿饭,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相信我!” “刚才我说的所有时间、地点,都有地铁、公共监控以及咖啡店和火锅馆的监控为证。之后你去了哪里,我也已经有数。”花崇声音一沉,“现在,你来告诉我,9点18分,你和徐玉娇在武圣北路的地铁站分别后,你去了哪里?10点半之后,你又在哪里?” “我……”桑海满目恐惧,额头的汗水大滴大滴往下落,“我回学校了,我哪里都没去!” “撒谎。”花崇双腿交叠,态度平和,但周围的空气仿佛以他为圆心,一层层凝固起来。 “你没听懂我刚才的话吗?监控拍到了你与徐玉娇分别前的画面,自然也能拍到之后。把徐玉娇送上地铁后,你真的回学校了?”花崇垂着的眼尾向上一提,目光如犀利的剑,刺得桑海遍体生寒。 “道桥路是富康区乃至整个洛城治安状况最不好的地方,你虽然不是本地人,但在洛大念了五年书,应该有所了解。”花崇食指在桌上点了点,“你和徐玉娇吃饭的地方在东部明洛区,洛大也在明洛区,而道桥路在洛城最西端。你为什么在徐玉娇乘坐地铁离开后,也上了开往西边富康区的地铁?” 桑海呼吸急促,“我,我担心她!” “为什么?她跟你说了什么?” 桑海再次低下头,双手紧紧绞在一起。 花崇观察着他的肢体语言,又道:“很遗憾,道桥路的摄像头坏了不少,没能拍到徐玉娇是什么时候、从哪里进入道桥路。不过她离开华瀚路地铁站——也就是离道桥路最近的一个地铁站的时间是明确的,10点02分。而你,是在10点11分离开华瀚路地铁站。道桥路一个完好的摄像头在10点25分拍到了你。我猜,你和徐玉娇并不是从同一条小巷进入道桥路。” 桑海用力甩头。 “你看到了什么?”花崇问:“或者说,你做了什么?” “不是我!”桑海大吼道:“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已经……” “已经被害了?” 桑海抓扯着头发,居然哭了起来,“我什么都没做,我不该跟去的!” “哭没有用。”花崇露出一丝不悦,“监控拍到你于次日0点43分仓皇离开。中间这两个多小时,你在干什么?你知道徐玉娇要去道桥路,那你也应该知道她为什么会大晚上去那么偏僻的地方。” “不是说了吗?我担心她!”桑海吼道。 “担心?恐怕不是。”花崇身子往前一倾,语气捎上了几分讥讽,“你如果真是担心她,刚才为什么会说‘我不该跟去’?你现在觉得自己不该跟去,只是因为被监控拍了下来,成为被我们盯上的嫌疑人。” 桑海哑口无言,瞠目结舌地瞪着花崇。 “我劝你老实交待。”花崇说:“为什么要去,看到了什么?还有,你和徐玉娇交往半年,为什么要背着她的同事与父母?如果不是半个月前徐玉娇的同事偶然撞见你俩在一起,你们打算瞒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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