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有什么为难,或者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向我们提出来。” 杨晓撩了撩自己的卷发,眼含笑意,看着庄笙,“庄警官,我想问一句,你今天来要我出面替孟衍先生澄清,是以警察的身份办案呢,还是——” 她顿了顿,眼中笑意淡去,变得严肃起来。 “以爱人的身份做请求?” 庄笙没想到她会这么问,稍稍愣了下,坐正身体,正色答道:“既是以警察的身份,也是以爱人的身份。” 旁边,孟衍的嘴角微微勾了下,既而淡淡向杨晓扫去一眼。 杨晓眼皮猛跳几下,她迅速垂下视线,装没看见,端起杯子喝茶。 庄笙等了下,再次思索着开口,“杨女士——” “好,我答应了。”杨晓打断他的话,抬头一笑,“庄警官,能够从事自己喜欢的工作,还能有爱人的支持,你很幸运。” 庄笙微微一怔,随即也笑了,“你说的对,我很幸运。” 他说着,微笑转头看向旁边的孟衍,眼睛里像藏了许多的小星星,看得孟衍眸色倏忽一暗。 杨晓送两人出去,孟衍走在庄笙身后,到门口时,孟衍身形一顿,回头看向站在门口台阶上的杨晓——第一次正眼看她,淡声跟她说了唯一一句话。 “你说错了,那是我的幸运。” 说完也不顾杨晓是什么表情,快速跟上前面的庄笙,揽住青年的肩膀往停车的地方走去。 * 丹藤市局,许解坐在电脑前,一边运指如飞,一边气愤地骂个不停。 “这些网络喷子,明明当年采访报道过宋明月一案的女记者,都已经发文声明了,告诉他们孟二哥离开那里的时候,那个宋明月还活着。宋明月的死根本和孟二哥毫无关系,他们怎么还在骂,还越骂越难听!” “玛德智障,看我开几百个账号回喷,骂死你们!” 与他隔了一张办公桌的庄笙,正在仔细研究手头搜集到的资料,听到他说话没有抬头,“不用理他们,大部分人只是跟风而已,他们不在乎真相,只在乎骂得痛快不痛快。” 许解不知道他们骂得痛不痛快,反正他很不痛快,“之前罗冰的那个案子,这么快就忘了吗?以为隔着网络说什么都不用负责?小心再来一个罗冰,分分钟审判你!” 庄笙抬头,淡淡瞥过来一眼。 许解缩了缩肩膀,不敢再抱怨,但还是忍不住小声嘀咕了句,“我就是说说而已,谁能保证真就不会出现第二个罗冰呢。” 办公室里只有庄笙与许解两人,孟衍虽然也回国了,但他身上的嫌疑还没有彻底洗清,不方便来局里。 不过每天庄笙上下班,都是孟衍开车来接送。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砰”地一声办公桌的门被粗暴推开,史柯满头大汗冲到庄笙面前,将一个国际快件扔在他桌上,眼神惊恐,仿佛他扔的是炸弹。 “你看看这是什么?!” 他气还没喘均匀,说话声音带着丝颤抖,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吓的。 许解奇怪地探过头来看,“这不就是一个国际快件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谁寄来的?” 史柯手指隔空指着,那深深忌惮的模样仿佛靠近碰一下会沾到剧毒的毒.药似的,“关键就是谁寄来的!你们看寄件人的名字!” 许解找到寄件人一栏,下意识念出来,“A先生——” 眼睛蓦地瞪大,许解往后一跳三步远,浑身寒毛竖立起来,声音都吓得变了,“那个终极变态疯子不是死了吗?庄博士亲眼看见他眉心中枪,还掉进河里——难道,他死而复活了?” “啪”地一下,庄笙拿本子敲在他头上,嗔怪地瞥了这两个反应奇大的人一眼,不过当他目光落在那个寄件人名字上时,也忍不住眼神微凝。 A先生,确定是死了的,那这个快件又是怎么回事? 庄笙给孟衍打电话,然后便带着那个快件回了家,随行的还有两个拖油瓶。 ——那份国际快件,寄件人一栏写着“A先生”,而收件人一栏,填的是孟衍的名字。 回到家时,孟衍已经查清快件的由来。 那确实是A先生寄的,却不是他死后还魂,突然想给孟衍寄快件——这是一封定时快件,A先生提前准备好了快件,交给托管机构,并定下了限期,等期限一到,托管机构会按照他留下的地址寄出去。 “托管时间,大概是找到真菲易诺尸体的时候,那时,他刚与我定下第三场赌局。”孟衍翘腿坐在沙发上,对于几人如临大敌的那份快件,只是随意扫了眼,一点打开的意思都没有。 “第一局,我帮安比曼夺得一块地盘,胜利品是一页日记——” 他说到这里,史柯恍然大悟长长“哦”了一声,“原来那页日记是孟二哥你赢来的,我说怎么莫名其妙突然冒出一页日记,可又到处找不到日记本在哪里。” 孟衍抬了抬眼皮,淡淡扫过来一眼,史柯顿时一个激灵,干笑着道:“二哥你继续,继续说……” 孟衍收回视线,没再理他。 “第二局,赌我能不能找到安比曼的弟弟菲易诺。那个时候并不知道被关着的菲易诺是假的,也不确定真正的菲易诺已经死了。经过一翻波折,最后找到真菲易诺的骸骨,但那时X国的局势一触即发,没空去管收赌注的事。不过——” 说到这里孟衍顿了顿,仿佛想起什么的样子。 “不过什么?” 庄笙问了句,孟衍说起这些时他听得很认真,有些事,他也是现在才知道。 孟衍安抚地看了眼庄笙,含笑回答道:“A先生曾经跟我说过一句,要是我最后赢了他,他就帮我洗脱国内的罪名。” 史柯与许解两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暗自撇嘴,天天虐狗,差别对待。 庄笙低眉沉思,一边思索着一边缓缓说道: “那这么说来,他寄来的很有可能是宋明月一案的相关证据,或许就是那本日记。他得到了宋明月的日记本,对当年案情了如指掌,一直不拿出来,就是想看衍哥哥你彻底陷入困境。之后在X国与你展开三场赌局,那时早就打定主意,拿宋明月的日记本当赌注。” “在最后一场对决时,他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如果他赢了,自然可以随时取消快件投寄;而如果他输了,甚至是死了,快件也会按照他之前的安排,如期送到衍哥哥你手上。” 庄笙说到这里,忍不住有些唏嘘。那人虽然死了,可他做过的事,说过的话,给人印象太过深刻,算是在这个世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做过的事,大概很少能有人超越了。 不知对于这一点,他会否感到开心安慰。 “说那么多做什么,快打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不是日记本。”许解已经急不可耐了,庄笙没有阻止,任他把快件拆开。 里面,果然是一本日记,日记本有些年头了,纸张都泛黄有些发霉。 几人小心翼翼翻看这本日记,只看了几页,一开始还兴致勃勃的许解,表情沉静下来,皱着眉头继续。 随着翻看的页数越来越多,客厅里安静得有些可怕,只有微微的纸张翻动声。看到后来,史柯与许解两人,一个比一个气愤,气得脸红脖子粗,史柯更是狠狠一拳砸在桌上,怒骂出声。 “畜牲!” 一具深埋十四年的白骨,一本掩藏多年的日记,随着相继重见天日,也让十几年前一桩令人发指的恶行大白于天下。 宋明月一案查到现在,揭露出来的细节已经足以令人心惊。却不知,那只是冰山一角,真相远比人们想像的更加残酷。 那本日记,记载了一位花季少女还未开始便告终结,凄惨而绝望的一生。她一生最美好的年华,充满了肮脏与黑暗,挣扎和绝望,以至于这位人生从未真正开始过的少女,在日记本的最后写下: ——死亡,不过是一场永不醒来的长眠。 她拥抱死亡,只有死亡才能带给她安慰。 而她所处的那个黑暗世界,却连死亡都是奢侈,她不知尝试过多少次,终于有一次,能够安然入睡。 从此长眠,不用醒来。 对于宋明日屋后那片山林的调查搜索,历时一个半月,耗费大量人力物力,终于完成了一次全面彻底的清理。 而这一清理,总共挖出十七具尸骨,全部都是女性,年龄在三十岁以下的年轻女性! 这些女性受害者,远的死了十多年,最近的是半年前,尸体还没有完全腐烂。法医对这具死于半年前的尸体进行解剖检测,在尸体下身采集到含男性DNA的残留物质。 最后经过反复比对,证明那残留物是宋明日留下的。 至此,这起埋藏了十多年,持续了十多年,公布之后震惊全国的滔天罪行,终于大白于天下。那些被埋在土里,日日在坟墓里哭泣流泪的冤魂,终于可以获得真正的安息,与自己的家人重逢。 ——虽然,那只是隔着阴阳的重逢。 之前挖出第二具尸体后,网上还有同情宋明日的人,为他辩白,阴谋论说是孟氏集团陷害,现在一个个全都成了哑巴。 宋明日死了,死于自杀,死前还用受害者的身份搏了一波同情。 虽然查明了真相,凶手却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甚至活着时没受到一句指责,更不是以凶手的身份死去。 这让人不平,愤怒,甚至忍不住对这个世界感到失望。 然而,却无能为力。 真正的恶魔在普通人的身边生活着,他们或许是你的亲人,朋友,同事,甚至有可能是你的妻子,丈夫,父母。 在撕下伪装前,谁能知道,自己身边住着恶魔呢? ** 墓园。 庄笙与孟衍站在新立的墓碑前,墓碑上的照片是一个小女孩,面容有些模糊,但能看出五官清秀,只是眼神空洞,脸上看不到一丝笑容。 孟衍难得的,对照片上的小女孩多了一分关注,目光落在照片上,看了好一会儿才挪开。 “我记得那个案子的所有细节,但我不记得她的长相了,好像只见过一次,当时她低着头,我也没在意。”孟衍声音淡淡地道,听不出是怅然还是什么。 庄笙握住他的手,什么都没说,因为他知道,孟衍并不需要安慰。 “那是我参与的第一个案子,还是太稚嫩了,换成几年后的我,也不会让宋明日从手底下逃脱,逍遥法外十几年。” “我们终究是人,不是神。”庄笙还是忍不住说了句。 他们是警察,守护人民安全,可毕竟也都是人,不是万能的,会有破不了的案子,抓不到的罪犯。 ——和无论如何拼尽全力,也挽回不来的生命。 孟衍眼含笑意,摸了摸庄笙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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