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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论是，我们不认为378311号异常梦境存在他人借用账号的可能性。在一年前的民生调查中，艾金斯家族当前在世的成员仅十五人，经生物识别信息对比分析，378311号异常梦境申报者指纹及面部识别高度类似杰瑞米·艾金斯。 我处需提醒你方注意，杰瑞米·艾金斯的心理医生在三个月前曾向精神监管局提交的诊断报告显示，他患上了严重的失眠症，近半年内未能发生活跃的梦境行为。 另，亲爱的高级调查员先生，十分感谢你用一杯咖啡的时间让我明白了你的困惑，我们的调查对象在真实随机的对话中显示出了作为一个编程系统的漏洞：无法‘回忆’，无法感同身受，还有对于情感问题的刻板回答。 出于你我名声的考虑，建议你一切照章办事。在监管局内部已经有了一些消息，我们需要等待。尽管我们不太欣赏你向378311号提问的方式，但梦者的回答远比你的违规行为有更大的价值。 祝好， 威廉·金斯伯格 联邦精神监管局高级探员
第10章 第七章 ======= *火与烟，高耸的由白桦树枝搭建成的平台，在四方形的场域里开始举行复杂的仪式，持倒吊鱼的女祭司在烈火中舞蹈着，她的身上披戴着彩色的鸟羽，她高喊着：“泰洛、泰洛！”* *很多人走到四方形的四周，在焚烧的白桦树枝的木台上，站立着一个青年，梦者辨认出那是孪生子中的一个。* *仪式的最后，天空中降下了金色的雨。* 从这里开始，我意识到梦者的梦具有连续性，它试图向我们展现一个完整的景观。 因此我并不准备用系统制定的一套模式来对这个梦境进行解析，我想提醒诸位，潜在的监察官，可能的审判者们，此时此刻梦境正在向你们展示全貌，我们的梦者尚不清楚是亡故的鬼魂还是加载错误的生物神经系统，梦却在通过某种方式向我们讲述其自身。 我无法不注意到祭祀仪式的存在，梦境向我们展现了其中必要的元素，水、火、土、木，祭品，神性的动物 ，还有咒语。 目前无法回答的另一个问题是，梦中的巫术从何而来？ 在本世纪一切异端的祭祀和巫术行为已经被彻底禁止，政府不鼓励制造更多的新神，这是一件徒劳的事情。事实上，大多数人是天生的无神论者。在麦哲伦系统的深处，对于人类宗教信仰和意识的萌芽在发生的第一时间就遭到了彻底的‘根治’，人与神的连结已经被成功切断，人们渐渐不会在梦里梦见曾经的神。 作为调查员的职业道德，我们会说，大多数梦只是讲述人们在潜意识世界的生活，潜意识的碎片很少能够向他们透露旧神曾经的世界。 这是一个异端教徒的梦，一个萨满的梦，落下的雨是祭祀的最终目的。 泰洛，在一些原始宗教部落里，这是天空女神的名字。双生子与祈雨仪式有着原始的关联，在原始部落里双生子被认为可以控制气候变化，在进行祈雨的祭祀中，双生子作为神降的容器被请出，父母则要留在家中遵守诸多禁忌。这也许能解释为何在这个梦中未能见到双亲的形象，他们并不在场，原始的宗教祭祀剥离了世俗的血亲关系，将流淌着神的血脉的子嗣归还给上天，以达到神圣关系的强调。 我们保留判定梦中的双生子是否是来自现实的经验，基于梦者身份的不确定性，调查员曾和梦者有对话如下： ：“你是否认为梦中的男子是杰瑞米·艾金斯？” ：“不，在梦中我清楚地看见了他，但他不是杰瑞米·艾金斯。” ：“但他是你的孪生兄弟？” ：“非常确定，当我看见他时，我知道我们关系甚笃。” 梦者十分确定梦中的青年是他的孪生兄弟，这一印象很可能与现实中的情感经验有关，无论是鬼魂或者是生物程序设定，杰瑞米·艾金斯和阿瑞尔·艾金斯之间的孪生关系都先验性存在，对于梦者笃信青年并非其现世兄弟的说法，保留怀疑，人们在梦中的视力往往只有现实生活中的百分之十，在梦中我们总是看不清一个人的脸的。 然而无论是阿瑞尔·艾金斯的鬼魂，或是 Sentrom-87471,都无法获得关于异教祭祀的经验知识。阿瑞尔·艾金斯的死亡判定发生在其只有七岁的时候，因为家族遗传病的原因小阿瑞尔从未有机会离开其位于加州的豪宅，同时考虑到艾金斯家族笃信基督，我们不认为阿瑞尔·艾金斯在其在世时会被传授异教的知识。 至于那串生物代码的所有者，原则上无法获取此类信息。在此我需要援引联邦第七十二条法条：“一切公民团体无权私自向新生物人分享、传载、复刻与人类宗教信仰相关联之一切活动与经验”。或许我们都曾记得上世纪末的“新十字军东征”，一个精神失常的男子试图引诱自己的新生物人女友改宗皈依，最终引发了一场牵连数百人的宗教屠杀。 由于联邦法规的约束我无法在这里讨论再造人与人类宗教的关系。~~尽管我相信，在庞大数据的演化下，也许再造人会在某一天创造出自己的神~~…… 存在于梦者意识深处的是一个完整的、成形的异教仪式，其发生地很可能在南美洲的印第安部落，那片大陆此时已成汪洋。 ：“是否有可能，你曾通过一些途径，接触过异教祭祀？” ：“我不这么认为。这很荒谬。” 屏幕上的对话框持续闪烁着，我的梦者似乎还在酝酿着什么。 我等待了很久，屏幕上的闪烁灯突然停止了。
第11章 第八章 ======= *三角形的房间，既没有门也没有窗，梦者坐在一个青年的对面，青年正在写信，信纸将他写下的每一个字念出。* *“路途已经在我的眼前开启，如同鸟儿预知了它在远方的巢，”信说，“我将很快与你相见，如同泰洛将眼泪降福给迷失在旷野中的孩子，这是命中注定的事情。”* *一只猫头鹰衔走了正在讲话的信，猫头鹰飞出了既没有门也没有窗的三角形房间。它的翅膀强壮而有力，伸展开来可令世界的一半陷入黑夜而另一半迎来日出。在这只英武的飞鸟挥动翅膀间，一个个墨迹未干的文字不断地从信纸上滑落。* *梦者拼读着掉落的字母，他读出信主人的名字：安米尔斯，这封信将寄往加州。* 三角形，三位一体，理性、情感、灵性的象征结构，我们无法解释猫头鹰是如何飞出这间象征梦者内在精神的房间，一如我们无法解释为什么会有猫头鹰一样。 在正式开始解梦之前，我必须要汇报一件事情，378311号梦者通过对话窗口向我们证实，他的确收到了一封没有寄出地址的信，信的本身没有内容，信是空白的。 梦者自身的梦境显示他受到了入侵，入侵者是来自于他的无意识，还是另有其人？在原本稳定的精神场域内，出现了一系列难以解释的事物，名叫安米尔斯的青年，翼展巨大的猫头鹰，还有会说话的信。梦者产生了极大的不安和恐惧，尤其在他亲手收到了那封没有寄出地址的信之后，他无法解释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信似乎是从梦中寄出的。 基于梦境和378311号梦者的现实遭遇，我们有理由相信梦者现处于不稳定的精神状态，空白信件也许是一次恶作剧，但其对象针对的是艾金斯家族成员。调查员已通过麦哲伦系统向当地警方发出了预警，我们的系统曾多次通过梦境的分析准确预言了可能发生的犯罪行为。 三天后我们收到了当地警方的回复，他们无法找到送信的人，这年头已经很少有人会写信了，当地的邮局在倒闭的边缘挣扎，但他们一口否认信件是由邮局发送出去的。 相关的调查仍在进行中，378311号梦者还在噩梦中挣扎，我犹豫许久，还是决定写下这个也许会惹来诸多麻烦的揣测，目前看来，所有的一切也许在这个揣测中才是合理的。 如果有任何人愿意动动手指，且恰好有这个权限，可以将安米尔斯这个名字放进旧世界系统中查询。这是一个早夭的双生子神祗的名字，曾在英属哥伦比亚的努特卡印第安人部落中短暂地流行过，当地人信仰孪生子是天气之子，化身鲑鱼或烛鱼，对孪生之神的供奉可以为部落带来合适的气候，保证庄稼有好的收成。安米尔斯的孪生弟弟名叫安洛斯卡，安洛斯卡在接受部落供奉的第七个年头上因意外失去了神力，安米尔斯成为了诅咒之神，为部落降下几乎灭种的大瘟疫。 我无法不注意到这个青年的存在，与他相关的祭祀仪式贯穿了378311号梦者梦境的始终，一切就像是一个娓娓道来的故事，通过日与夜，在梦者休息的每个缝隙间传递。早夭的神祗通过梦境告诉梦者，他即将启行，我们尚不知道他此行的目的，以及最终的目的地是什么，但显然与我们的梦者息息相关。 很遗憾，我们尚未明确378311号梦者的真实身份，我们所面对的可能是在艾金斯家族内部捣乱的某个人，又或者，在森特罗姆公司的暧昧言辞之中，Sentrom - 87417，阿瑞尔·艾金斯的生物代替品的确发生了我们无法了解的故障。 即便如此，无法否认的是，在这个或许荒谬的推测中，艾金斯家族已经成为了一个梦境的目标，梦的目的是什么，或许需要更多的时间才能给出答案。
第12章 番外·一 = TC501，March 29 距离上一次对话已经过了多久，若要回忆起来却十分令人难堪。这种感觉就像是自负的混蛋遇到了人生中的挫折，才不得不折返回父亲的膝下乞求教导……某种意义上，我正在做同样的事情。 与杰弗里·摩尔教授的会面约定在下午两点，这是一次私人身份的约会。这样做的好处是我们可以明目张胆地探讨梦境，而不用被任何一个系统监听。我打算和他聊聊最近遇到的一系列麻烦梦境们，尤其是378311号梦者。 我们约在了学校旁边的一家咖啡馆，这是一家在审美层面十分固执的咖啡馆，一切都还维持在大地震前的旧世界模样，老的装修老的陈设，就连菜单的内容也都是老样子，怀旧在这个时代是一件荒唐事，但总有一个时刻，存在于记忆中的东西会让你充满留恋。 摩尔教授还坐在他的老座位上，他已经替我点好了一杯不加糖的黑咖啡，自己则惯常喝加奶加糖加肉桂的咖啡混合物。 “在我们这个年纪，喝咖啡只是一种生活装饰。”他曾这么说。 “和系统里工作的人不同，咖啡是你们的命，是能够救死扶伤的心灵液体创可贴。” 摩尔教授也还是老样子，他有着一只鹰钩鼻，脸上常年纵横几道不太和善的皱纹，这些纹路曾令每个上他课的学生从心底里生出惧怕，每当有人没能回答好问题时，眼角边的皱纹会和法令纹一起严肃地挤压，仿佛已经代替语言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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