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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窒息的颤栗中，他看见了浮尸在水桶里的冷娴和新闻里施姿崖的那条紫色丝带，这样的记忆像虫豸咬噬着他。 “姜仇……”低弱到只要他听得见的声音从无力捂嘴的指缝中露出，好像叫着他，他就会像那年那样救他，拉他走出幽冥。 殊不知，那年的救不是救。 “呃……”右手快无力下滑时，整个人被侧转抓着后颈揽进结实但起伏的胸膛。 清凉混着自上方微喘的呼吸，是姜仇。 姜仇敞开的风衣遮盖怀里颤抖的人。 林宸和助手疾步走过灌木丛，对助手开口说：“孙来福抢来的车辆不用管。” “是。”两人没有察觉到灌木丛里的人，渐渐远去。 怀里的人抖动渐缓，姜仇搂紧了一些，抬眼看向前方。林宸的几位下属蹲下，然后翻过抽搐的孙来福让他仰面，继而又在其胸部以下撒上蜂蜜。 姜仇嘴角微微挑起，果然不出他所料。 几人走完流程起身，抬手朝不远处上方的无人机示意，继而朝同伴说：“撤！” 几人匆忙跑过灌木丛。 五分钟后，无人机监测范围缩小远去，姜仇应时横抱起谌独。才刚起步，身后就传来一声闷响，是动物的家被摧毁了。 姜仇看了眼怀里将手抚在自己侧脸的人，眸色沉了不少，但还是没说什么跑了起来。 跑出狩猎区，姜仇把人抱进早已候着他的车子后座，欲起身，平卧的谌独搂了回去：“我……我很想你……”眼泪从眼角滑出。 姜仇神色复杂地看着他，继而平淡一句：“先回去。” “别丢下我……”哀泣地恳求，是混乱意识里的一丝清明。至于未完的恳求的话，暂时无法给出条理清晰的挽留。 姜仇怔了几秒，拿开他的手，脱下自己的风衣盖在他身上：“先睡会儿。”然后回到驾驶座启动车辆。 · 途中全身无力的谌独昏昏沉沉，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隔天早上。 姜仇并不在，而是另一个熟悉的身影。 “醒了？可以自己去洗漱吗？”陆惊尘手里拿着汤勺，“洗好了来喝粥。” 谌独点头，陆惊尘回去看粥。 掀开被子，发现自己穿的是睡衣，左手腕戴上了自己拿下的手链。 昨晚朦胧意识里满是清凉的气息，但是，他还是狠心走了，再一次留下他一个人。 餐桌上，陆惊尘抱歉地说：“门上的密码锁可能得换一个。我一直联系不上你，以为你在屋里出了什么事，所以请来开锁工。” “没事，我再换新的。” 他怎么知道他在姜仇的公寓？是姜仇联系的吗？ 谌独握着勺的手顿了一下，肯定不会的……姜仇就算抛下自己也绝对不会让第三者掺和进来的…… 竟然有些不确定了。可能姜仇离开自己的这段时间正和别的什么人在一起也说不一定。 是的了，连他做什么自己都不知道。 陆惊尘看着呆滞的谌独，知道他在想什么。昨晚他是联系凛哥才知道谌独早就和姜仇同居，气愤是有的，但更多的是不安。 他一点都不放心姜仇，而事实也确实让他不放心，他把昏迷的谌独独自留在公寓里。 昨天开锁闯入后，谌独已经换洗侧身躺着，那是他平日睡觉朝着姜仇的方向。 陆惊尘见人脸色苍白，嘴里不时低语着什么，俯下身子想知道他说什么。 谌独间隔着重复：“别走……” 衣领被拽着往下，陆惊尘整个人怔住，心率疾速跳动，呼吸紊乱地看着面前的人逐渐放大。 “姜仇，我想你了……我。” 谌独兀地止住了，半阖着的眼皮仍难以睁开，手却放开了怔愣人的衣领。 猛地捏紧被子把自己蜷缩，颤抖着：“你别碰我！” 陆惊尘自嘲一笑，收回身子，上次在雨巷他也是这么怕自己。 “不碰，谌独，好好睡吧！” 谌独只是又捏紧了被子，把自己保护起来。 陆惊尘靠坐床脚，初冬了，室内温度并没有调得很高，坐在地板上还是有些凉的。但是却抵不过谌独情绪平稳后触着手链时的那一声声“我想你了”。 那是他对姜仇说的，他都知道。 谌独喝了一口粥，觉得自己太过沉郁，看着陆惊尘：“陆警官怎么会觉得我有事？” “孙来福昨晚越狱了。”发现谌独并无诧异，继续说：“不过他逃到了石语森林狩猎区，被食人蚁吃了，半寸皮肤都没留下。” 谌独这才知道他疲倦样貌的由来，肯定一夜没睡，“吃完后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在沙发上休息一下吧，我去给您拿一床被子。” 陆惊尘忙阻止：“不用了，吃完得回去述职。” 谌独：“好。” 陆惊尘走后，谌独打了姜仇的电话，仍是无人接听。 第四十二章 回落 “小宸，听阿姨的话，出来吃点东西……” 施妈妈哽咽着说完，女儿的房内还是没有响动，只好抹泪，端着饭菜放回冰箱。 林宸一直抱膝坐在门后，通红的眼看向书桌相框里笑靥如花的人，寒风从敞开的窗户溜进，轻轻掀起轻柔丝滑的窗帘。 只剩这里了，还尚存她的气息。 他忽然想起他们的开始。 那天街道银装素裹，狂风把人吹得凌乱。施姿崖穿着黑色长裙，在这样的场景里倚墙，右手夹着一支烟，才吸了一口就猛咳不停。 再抬起眼时，林宸直挺挺地站在她面前。 他递出一颗棒棒糖，眉目清秀却搭了冷音：“吃这个吧，这个比烟难受。” 施姿崖红着的眼眶又落下泪来，却又毫无脆弱，她并不领下这反讽的好意，任那根糖在冷风里。 林宸直接上手拿过烟，把糖塞到她手里：“爱好你自己才有资本去长期坚强。” 指腹离了她的手，转身走了。 那一天，他们也才18岁，施姿崖爸爸安葬刚结束，人人都觊觎男人打拼半生留下的公司。 妈妈是文艺工作者，商人之道从未接触过，所以她必须凭实力花个两年从底层开始，最终继承。 但是，过于猝不及防，以至于把手足无措的她压得喘不过气，所以葬礼结束她想到了憎恶无比的烟。 林宸也来参加葬礼，默默跟上了她，想着能够惺惺相惜也不错。 葬礼前一晚，他明确表态不会从事任何商业经营相关，不会学习公司事务管理。 他想脱离商业精英家庭祖祖辈辈式的“世袭”，他想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囿于此，他从初中就抽了烟。 他父亲震怒，说林家怎么会出不孝子！好在他哥也跪下帮他求情才免了被赶出家门。但他哥有一个要求，就是要他戒烟。 他答应了，所以随身带了棒棒糖。 当糖遇上了烟，他是没把握的，走在深渊里的人，谁会选择糖来自欺欺人？不都是用烟来麻痹或刺激自己。 可是，施姿崖不该碰，也不该在烟雾里妩媚，而应该在烟火里灿烂。 · 风突然猛烈闯入，破开了一直半开不开的窗户，将书桌上施姿崖的手帐纸吹得沙沙响动，翻扬几次簌簌落到林宸眼前。 纸上页眉艺术字：「四周年快乐，我的D-Day！」 四周年应援曲： 「《回落》 作词：狮子 作曲：狮子／酱紫／D崽 ·曾沉溺于你 在热火拥趸中失重 惧怕坠落星空 ·当节拍骤停 你我望望然擦肩而过 我的温度回落 ·直到再一次 无意间勾起 埋藏于心底的执念 渐渐对绝不散场上瘾 只因为那是你 曾以为的单向付出才有了意义 ·驻足凛冬之刻 还好填补了过往种种缺憾 以新生为诺 会是最林总的美好 ·我相信你 从“倒计时”开始 你侧身回望 我想我一定还在原地 ·也曾深夜难捱 也曾嗓音嘶哑 看不到尽头的应援 ·思忖是否应该停下 悠长岁月只是一时冲动吗 ·驻足凛冬之刻 还好填补了过往种种缺憾 以新生为诺 会是最林总的美好 ·我相信你 从“倒计时”开始 你侧身回望 我想我一定还在原地」 他一直笃定追星不过是追求虚拟人设，他也不曾一次这么对她说过，可是她说不一样的。 至于不一样在哪里他一直不懂，现在他懂了，原来他们的虚拟已经转换成慰藉陪在她身边。 原来，她对他们的爱这么厚重，这么珍藏。 在过往悠长岁月里，她肯定很希望能够把追星的喜悦都分享给自己，可又碍于自己不喜欢偶像文化，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欲言又止，她该是多么失落。 又拿起散乱的另外几张手帐纸，同样是关于“四周年”的策划，全部都是手绘设计。 其中有一个信封很突兀，封面画了一朵艳丽的粉色月季，题字：我的小屁孩收。 林宸蓦地一滞，为什么会写这个？ 展开信纸： 「林宸： 月季说，我该走了。可月亮说，我该留下来。 然而决定权已经不在我手上。 对不起，我还是没能做到爱自己。 但是，爱你我分毫不少。 谢谢那天你的糖，谢谢那天之后有你。 往后，小屁孩也不能哭。」 林宸泣不成声，眼泪晕染了隽美的字样。 狂妄的风渐收，林宸将一张张纸拾捡收回抽屉，拿走信纸和歌曲页，指腹摩挲相框里笑靥如花的人。 此时助手来了电话，关于施家公司的事，得知原来施姿崖最近一个月多次，被几个想夺走公司管理权的老头派人死亡威胁过施姿崖。 林宸攥紧了拳头，原来，自己的自由并不能保护她，并不能和她长相厮守。 “阿姨。”林宸走出房间，倦怠狼狈地向施妈妈鞠了一躬，“还有吃的吗？” 施妈妈又红了眼眶，“有有，小宸先去洗一下，马上就好。”这个了无生机的家又涌入了一丝暖流。 · 几个小时后，谌独推开接待厅的门，一个西装革履、站得挺拔的人背对着他，脑海忽然闪过石语森林里那个月光下背对他的男人。 男人转过身，脸廓棱角确实都符合了那晚的凛冽，“您好，我是时辰集团音乐部的负责人，林宸。” 谌独知道时辰集团，因为是他们收购了章帧洋家的TK集团。但他不知道男人造访所为何事，公司并没有与他们合作的计划。 还是礼貌一句：“您好，我是谌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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