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言语一声啊,这给我撞的——” 话说一半, 曹翰群静音了。不远处,蹲在尸体旁和韩定江交谈的熟悉身影看得他咧开了嘴角:“罗队!您怎么来了!” 罗明哲回身冲他们点了下头,又转过去继续和韩定江说话。陈飞站那琢磨了几秒, 跨步上前一拎裤腿,蹲到师父身边,小声问:“您这是回来主持大局来了?” “齐耀祖堵我家门口不走,我要不答应, 你们这帮兔崽子早晚不得跟新领导打成这样啊——” 老头儿垂手往盖着白单子的尸体一指。陈飞闻言伸手掀开个角, 只见脑浆子混着血淌了一地。为免吓着围观群众,赶紧又给单子盖上。 “跳楼?”他问韩定江。 韩定江摇摇头,抬手往大概五米远的位置指去。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陈飞看见一摔得稀烂的花盆,花盆里的土撒了一地, 其间夹杂着一株他不认识的植物。看着是很普通的陶瓷花盆,夜市上二十块钱能买仨那种。 这是被花盆砸死的?他仰脸望向处于尸体倒伏位置垂直线上的楼顶, 就看天台边码了一溜花盆,形状大小颜色各异。数了数窗户, 楼高七层,重力加速度公式他早忘干净了,不过这么瓷实一花盆打七层楼高的位置掉下来,那得是超人的脑袋才扛得住。 又问:“意外?凶杀?” “这你得问卢老九。”韩定江又朝天台的方向一指,“总归死因很明确,高空坠物打击头部,颅脑开放性损伤所致。” 陈飞心说这我看的出来,脑浆子都喷出来了。 这时赵平生和付立新他们也进了警戒带,看到罗明哲回归,倍感惊喜。可眼下还有具尸体在眼前摆着,倒也笑不出来。有话等回办公室再说,先把目前的情况弄清楚了。 死者身份明确,廖志刚,殁年五十一岁,是这栋楼的老住户了,邻居都认识他。被花盆砸中的时候,他正在一楼改建成早餐店的门脸房外买早餐,刚从老板娘手里接过豆浆的袋子,“啪”的一下,瞬间脑浆涂地。 老板娘被吓傻了,从案发到现在,一句话没说过,哭都哭不出来,正由派出所的女警陪同安抚情绪。是她儿子报的警,说在里屋睡觉呢,听他妈“嗷”一嗓子嚎给吓醒了,窜出来一看也傻了眼,呆愣了好久才想起打电话报警。 陈飞边听那小子说话边捻了捻手指,感觉沾着面粉一样的东西,回头看了眼盖尸体的单子,眉心不由皱起:“那单子,你盖的?” 小伙子一愣,反应了一下点点头,踌躇着说:“我怕……我怕吓着街坊……” 怪不得有面粉呢,陈飞扫了眼早餐店门口那张台子上的宽大蒸屉。 “行,小伙子,想法不错,但,以后可千万别再这么干了,你们那单子上杂质太多,会干扰警方鉴证。”虽然这小子心是好的,但陈飞依然郑重提醒对方这么干实属多此一举。 小伙子的脸立马皱出朵菊花:“不是……警……警察叔叔……这种事儿……这……这还能再来一次?不……不瞒您说……我刚都快……都快吓尿了……” 听他管自己叫“叔叔”,陈飞哑然失笑——哎呀果然不服老不行了,自己觉着自己还年轻管蛋用,瞧见没,人家二十来岁的大小伙子都管我叫叔叔了。 由于事发时刚早晨六点半,楼里的居民大多还在睡觉没一个下楼的,目睹案发现场的老板娘又说不出话,她儿子也没注意当时楼顶什么情况,基本问不出有用的东西。陈飞又和曹翰群吭哧吭哧爬上天台,找卢念玖他们问情况。 赵平生早上来一会,见着他俩,将掌握的情况转述给他们:“这些花盆里的花是住六楼的一位老大爷种的,平时不摆在这个位置,都是放在自家阳台上,这不是过年了么,他要去外地的儿子家,怕放烟花的火星窜进阳台里给木质植物引燃,临时搬上来晒几天太阳,结果——” “结果就特么出事儿了。” 陈飞边说边四下踅摸。天台上空拉着的绳子上,晒着几张随风飘荡的床单,围栏边堆放着诸如旧沙发旧椅子旧电脑桌之类的杂物。看来这栋楼的居民是把天台当成储物区了,随意使用。这也说明这地方谁想上来都行,天台门连把锁都没。不得不说,没物业的老楼还真挺难管理。 他朝卢念玖喊了一嗓子:“老九!找着线索没?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啊?” 卢念玖隔空扔来一白眼:“我要把天台上所有的东西都带回去,你赶紧组织人手往下搬!” “疯了吧你!”陈飞瞪起眼。 赵平生曲胳膊肘碰了陈飞一下,小声提醒道:“你别招他,昨儿晚上家里婆媳大战,给他逼回单位过的三十儿,你没看他今天现场出这么快啊。” “啊?他儿子都结婚啦?”陈飞一脸诧异,“不才上高中么?” 赵平生皱眉笑笑:“是他媳妇和他妈。” “嚯,八十的老太太了还有什么想不开的?要说这年过的,没特么一个痛快的。” “你又怎么不痛快了?” “我都快四十八小时没放平了,我能痛快么?” 陈飞气哼哼的。那天晚上借酒撒疯没得逞,之后再没去过赵平生家,甭管熬多晚都跟单位里凑活。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豁出去了,大概是酒壮怂人胆?而赵平生的反应实在是伤人,都贴那么近了,不至于看不出来他想干嘛吧? ——姓赵的,你丫思想真有那么纯洁? “让你跟我回家睡你可不去啊。” 赵平生看出陈飞憋着气,可又不知道因为什么。不过他也习惯了,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本以为于瑞福滚蛋之后陈飞的脾气能稍微好点,没想到比以前加个更字,动不动吹胡子瞪眼,就跟全世界都欠他似的。 没理他这茬,陈飞径直朝卢念玖走去。老卢同志正盯着手下人提取围栏指纹,听见脚步声,下意识的偏过头:“我刚上来的时候,发现天台有野猫,现在不能确定到底是有人把花盆推下去的,还是野猫给撞下去的,只是猫的话,应该砸不了那么准,那概率比中五百万还低。” “我就不信这世上有那么巧的事儿。”陈飞说着,朝对面那栋在建的高层望去,“待会我去对面工地调个监控。” “嗯,希望能拍到吧。” 卢念玖点点头。一般来说,为了防止丢施工材料,工地里都会装有监控。但监控基本安装在出入口,以这栋楼楼体的高度计算,天台很可能不在拍摄的范围之内。 — 大年初一,工地停工,只有两个保安值班。陈飞调了监控一看,果然没毛用,就拍着工地门口那一亩三分地了。而且案发这栋楼不临街,除了路灯上架了个市政的监控,也没别的探头,想靠监控找线索的路基本上算被堵死了。 不过该调的还的调,有用没用必须得看。 回到案发现场,他看韩定江他们已经开始收尾了,拽过付立新问:“家属联系上了么?” 付立新点头确认:“联系上了,他媳妇说在海口呢,尽快赶回来。” “大过年的不跟家待着,跑那干嘛去了?” “闺女在那边上学,她过去陪孩子过年。” “哦,这样啊,那,当爹的怎么不去?” “不是亲爹。”付立新翻开记录本,捋着只有他自己能看懂的鬼画符陈述调查所得,“邻居说,廖志刚和这个叫秦丽的女的是再婚家庭,结了有七八年了,女儿是秦丽和前夫生的。” 有个前夫啊?想起昨儿夜里抓的那个混蛋,陈飞眉梢微挑:“赶紧的,查查这前夫。” “我问过秦丽,她说,已经好多年不来往了。”付立新干活从来不用人督着,同时对询问所得信息重要与否的敏感度很高,“查我肯定查,但我觉着,假设廖志刚是被谋杀的,凶手肯定特了解他……邻居说他每天都会下楼晨跑,六点半,准时去那家店买早餐,除了刮台风,多年来没有一天变过。” “嗯,那就是熟人作案呐……行,忙你的吧,我去跟师父说一声。” 陈飞转头又奔罗明哲那边走去,汇报目前掌握的所有情况。罗明哲听完仰脸看看天台,再低头凝视了一阵尸体遗留在地面上的血痕,不带任何语气的评价道:“这要是意外,那可真是太凑巧了……陈飞。” “诶。” “按凶杀调查,让平生和苗儿留下陪着那老板娘,等她能说话了,给录个口供,然后这夫妻俩的亲戚朋友,还有那个前夫,都给摸一遍,看看他有没有和谁起过冲突,有没有金钱或者感情上的纠纷。” “知道了师父。” “走,去死者家里看看。” 死者家在五楼,没电梯,罗明哲拖着那条老伤腿,三步一歇的爬了上去。看着师父拽着扶手爬楼梯时,苍老的背影微微摇晃,手背上绷起的青色血管,陈飞略感心酸。本该是颐养天年的岁数,身体又不好,却还跟他们一样的爬上爬下,光靠“爱岗敬业”四个字已完全不足以形容罗明哲了。 他笃信,这老爷子身体里有副刑侦魂。 作者有话要说:罗队回来啦~~~~~~~~~ 设定我一定会咔嗤咔嗤吃的,这俩快特么急死我了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1-05-26 01:50:06~2021-05-27 04:42: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裕宴。地雷的小天使:清水河畔卿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水至清则无鱼 18瓶;会炸鸡的小土豆 10瓶;Tinachang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九章 廖志刚家是老格局的三室一厅, 称得上整洁干净。厅很小,也就够放张桌子吃饭,最大的那个房间被改成客厅了, 靠墙贴着张单人床,另外还有沙发、茶几、电视柜等本应陈列在客厅里的家具。中卧里一张双人床,一套电脑桌椅, 电脑桌背面靠墙立着个书柜, 陈飞隔着柜门看了看, 都是初高中的教科书和一些物理学专业教材。还有一个小房间,是间书房, 正对着书桌,整整一面墙上打满了木质隔断,放的全是书和奖状。除了一些名著、历史书籍, 最多的就是教育学用书。 这符合廖志刚的职业背景,他是初中历史老师,任教的地方是十三中,能带着周边房价上涨那种的好学校。架子上有十来张奖状, 皆是区级市级省级的优秀教师、学科带头人之类的嘉奖证明。 一位优秀教师, 何以被人用花盆砸头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杀害呢? 正盯着满墙的隔断出神,陈飞听罗明哲的声音从中卧那边传出:“陈飞,你过来一下。” 陈飞拐进中卧,就看罗明哲垫着个乳胶手套扶在拉开的衣柜门上,冲里面的衣服抬了抬下巴:“你看, 全是女人的衣服,刚我在大屋看过, 电视柜旁边的柜子里全是男人的衣服,看来这夫妻俩不住在一个屋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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