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大。”梁一衡鼓掌鼓得狠,表情也狰狞起来,“那你记得要投我一票,因为我好像,真,没,死。” “死不死你说了不算。”苏尧越过梁一衡,走到了王尹夏旁边。 王尹夏已经放过倒刺,开始啃起了指甲,见苏尧过来,吐掉了刚咬下的一点指甲,“我说了也不算。” “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死的吗?死亡的过程……” “没什么过程。”王尹夏背过身去,不想搭理他,“死了就是死了,人怎么会有死前的记忆?你要是不想争,可以跟我一起看戏,不然的话,还不如先想想为什么……” “淹上来了。”楼梯边,邹意和李千航正朝下看。不知不觉中,血浪已经快要淹没整个4楼,而他们与血浪共处一室的时间太久,竟然都感觉不到腥味加重了。 “为什么我们还在医院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裴印萧已经走到了苏尧背后,但他没有靠近苏尧,而是背对着他。“也许我们一直在躲避的这个东西,才是去往下一个世界的入口。” “你是说我们要跳……”苏尧转过来,正要跟裴印萧说话,裴印萧却无视了他,径直走到楼梯边。 看来是生气了。 王尹夏快步走到楼梯边,蹲下来用手去碰那血浪。她的半个手掌没入其中,却还是能完完整整地抽出来,不仅如此,那粘稠的血液也并没有沾到她的手。苏尧突然觉得眼前一阵眩晕,这个场景,他刚刚才目睹过,是抱他踩过血浪的裴印萧。如果王尹夏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裴印萧的死也是板上钉钉了。 他再次走到裴印萧身边,虽然裴印萧仗着一些身高优势,始终保持着不与他眼神交汇,但苏尧硬是从背后扒拉到他身上,踮起脚,把下巴挂在裴印萧的肩膀上,“你别跟我生气,好不好?我不能昧着良心活,你肯定也是这样想的,不是吗?” “你就知道你真的死了?”裴印萧伸手戳了戳苏尧的咯吱窝,苏尧怕痒,整个人缩了一下,从裴印萧身上掉了下去。 “我都忍着没说……”苏尧贴近裴印萧的耳朵,“红绳的事。” “苏尧,你的脑袋也变成猪的脑袋了。”裴印萧敲了敲他的额头,“活人不知道自己活着,死人却知道自己死了,这种事情,别人告诉你,你就照单全收?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你关于生死的记忆就一定是真的吗?如果你自己就是活着的2个人之一,却被人安上了假的记忆,让你甘愿送死,你又要怎么办?” 苏尧终于能对上他的眼睛。“石碑让我们自己选,又怎么会给谁特殊的权限,还能篡改记忆的?” “那可未必。”裴印萧拉上苏尧,“走吧,他们要跳了。” “不是,你怎么跳?你刚才踩上去的时候,不是根本就跟它接触不到吗?你说你跳过一次也是骗我的吧!”血浪开始吞噬5楼,苏尧看到王尹夏还蹲在那里,玩得更加起劲了。 梁一衡和赵诗云在看他们,一边看一边窃窃私语。裴印萧便压低声音,拉过苏尧,凑在他耳边说:“不只是血浪而已,这里所有的东西,都不会攻击我们已经知道自己死了的人。” “你是怎么知道自己死了的?也像我一样?”想起刚才那件事,苏尧又忍不住伸手拢住了脖子,给冰凉的脖子传递一些掌心的温暖。 “我是真的失足掉进去了,掉进血池里。我在里边浮浮沉沉,经历了一次真正的窒息。车祸里我也是这么死的,那个湖,好像比这玩意儿还臭。” 苏尧闭上眼睛,想象自己在水中崩溃地挣扎,裴印萧从后方托住他往上送,骷髅吊坠的项链在水中浮起…… “裴印萧。”苏尧伸手摸上了他的锁骨,“你的骷髅项链不是已经丢掉了吗?” 裴印萧不解地看着他,握住苏尧的咸猪手,一路往下,“当你面丢的,我可没疯到翻垃圾桶捡那玩意儿。怎么,你记忆还断片呢,吃这种陈年老醋?” “我当时在旅馆里……我明明记得,明明记得是你戴着那个链子在水里救我。可那个链子你都已经丢了,又怎么会戴着它来救我呢?” “旅馆?”裴印萧似乎想起什么,朝着楼梯边的几个人看去,然后心不在焉地回答道:“一开始大家的记忆都是混乱的,也许那个只是你记岔了。” ☆、告解 血浪触到5楼地板时,像得到了什么信号般,速度突然失控。苏尧听见裴印萧罕见地吐槽了一句“赶着投胎么”。 说是这么说,血浪涌起的那个瞬间,强烈的视觉冲击,给了苏尧一种真的身处于一艘沉没中巨轮的感觉。那艘巨轮在苍茫无边的大海正中央遭遇事故,短暂的挣扎后,沉重的舱体无力地下沉,海水疯狂地灌入,里应外合,席卷一切,瞬间吞噬了这个钢铁巨兽。 当然,现实是血浪绕过了他们所有人,以他们的站位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大圈状的安全区。 安全区就像是用玻璃隔出的海底通道,人在里边,能看到隔板之外逐渐上升的血浪,还能感受到波涛愤怒地拍打着隔板。那块并不存在的玻璃,还是给了苏尧一种随时会破裂的恐惧感。他受到这种情绪的影响,一直担忧地望着血浪,很快,他的眼里就只剩一片过分艳丽的红色了。 苏尧感觉他快要把自己看出后天晕血症了,连忙闭上眼睛,把头埋进裴印萧的胳膊里。就像备考时在图书馆看书看得太累,无论如何都脱离题海,睡上十分钟时一样,苏尧轻声对裴印萧说:“等会叫我。” “苏尧。”裴印萧立刻回应,声音也放得很轻。 “嗯?”苏尧在胳膊上拱了拱,“我没睡,眼睛难受。” “叫你了。” “……啊?” 苏尧震惊地抬起头,发现刚才还在流动旋转的液态“帷幕”已经变成了真正的帷幕。纹路还在,却已经的不会动的固体了。 他们身处一个圆形的房间里,目测一下尺寸,这里应该就是刚才血浪为他们预留的空间。房间周围都是暗红色的丝绒帘子,正中间是一张圆桌,圆桌上放了7个木盒。 “是怎么变的?”苏尧看着周围的帘子,感觉像是排队时队伍老不动,忍无可忍地换到隔壁队列后,自己之前排的队列突然连续走了好几个人。 裴印萧想尽力把这件事描述得有趣一点,让苏尧后悔,“就像把那种很细的滤网放进巧克力糖浆里,然后捞起来。你看着巧克力的表面,好像它自己在变形一样。” “无聊。”苏尧想象着那个画面,活活把自己想馋了。但他还是装作淡定地否定了裴印萧的努力。 “1,2,3,4,5,6,7。有7个告解室。”王尹夏站在原地用手指着数数,转了一个整圈。随后她走到圆桌前,拿起桌上的一个木盒晃了晃,然后打开。 苏尧看到木盒里放着软垫,王尹夏从软垫中夹出一个什么东西来,放到了左手手心。 “是戒指。”王尹夏道,“我以为会是个十字架呢。”随后,她戴上了戒指,走进了离她最近的一间告解室里。 “我们犯了什么罪,还能用上这玩意儿?这是基督教的,还是天主教的来着。妈的,我早该听我二姨的,去信个佛教,是不是就不受它控制了?”梁一衡期盼的大概是真刀真枪地抢名额,看到这种温和派的步骤,十分不悦。他取出戒指后,就发泄似的把两个木盒都砸到地上,木盒应声而裂,看起来做工不怎么样。砸完,他又狠狠地补上了两脚。 赵诗云走过来接过戒指,沉默不语,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进了两个相邻的告解室里。 “也许不肯承认自己的死亡,也是一种罪过呢?”邹意这话像是说给梁一衡听的,但梁一衡已经听不到了。苏尧想,难道她是说给自己听的吗? 李千航拿了戒指,跟邹意走进了另外两家相邻的告解室。进房间前,李千航回头冲着一直原地不动的苏尧苦笑了一下,表情失控得像是喝了藿香正气液,“老苏,你俩也赶紧来吧,快把这破事了解了,我觉得我快要被逼疯了。” “嗯。”苏尧冲他摆了摆手。 “我们走吧。”调整呼吸后,苏尧也走上前去,拿出了木盒里的戒指。这戒指十分不走心,外观上就是个银色的圆环,没有任何工艺或者装饰。苏尧试了试,正要把戒指戴到比较合适的中指上,被裴印萧一把抢了过去。 “你干什么?”苏尧正要抢回戒指,裴印萧却把他自己手里的那个递给了苏尧。苏尧略略一想,明白了他的意思,有些不自然地笑了起来。 “伸手。”裴印萧有些着急,话音未落就直接把苏尧的左手拉到了胸前,“这说不定是咱们俩这辈子最后的机会了,怎么能放着现成的东西不用?你看看他们那几个,一个跑得比一个快。再看看我,是不是觉得我又细心又浪漫?” 苏尧“哼”了一声,却不反驳。看着裴印萧耐心地抚摸过他的每一根手指。然后轻轻地抓住无名指,柔声问道:“苏尧,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无论健康或者疾病,我们彼此相爱,直到死亡把我们分开。” “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苏尧得意地抖了抖无名指,催促裴印萧快点给他戴戒指。但裴印萧的动作非常缓慢,像是在搬运一件易碎的珍宝,需要极大的耐心和细心。他的表情更是无比地庄重,透露出苏尧从未见过的虔诚来。 苏尧轻轻闭上眼睛,感觉到戒指触碰到自己的指甲盖。裴印萧在使坏,趁着戒指滑过他指甲盖的时候稍稍向下用劲,那种酥麻难耐的不适感让苏尧忍不住出声骂人,但又因为他本人还泡在蜜罐里,这骂声不嗔,反而有些嗲。 戒指继续前进,苏尧能够感觉到微微颤抖的戒指不停地触碰到自己的指面和指腹,原来这个人在手持戒指的时候也会觉得紧张。在经过关节的时候,戒指稍稍卡顿了一下,苏尧微微弯曲手指,裴印萧轻轻一用力,越过卡点的戒指直穿到底,戴上了。 满足感从指缝蔓延到内心深处,从实际的触感变为了不可描述的幸福。苏尧睁开眼睛,看到裴印萧在他手指上落下轻轻地一吻。“亲爱的,该你了。” “裴印萧,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无论健康还是疾病,我们彼此相爱,直到死亡把我们分开。”苏尧根本没有仔细听过婚礼誓词,大脑里也正一片空白,只得照搬刚才裴印萧所说的,祈祷自己一字不落。 裴印萧似乎对这种夫唱夫随十分满意,满脸愉悦地点着头。 “你倒是说话呀!”苏尧用膝盖踹了踹他。握着裴印萧左手的右手和拿着戒指的左手分分合合,隐晦地撒起娇来。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35 首页 上一页 2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