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山延哈哈笑出声,他说:“不知道,我没见过她,也没跟她聊过天,但我觉得她应该是个疯子,疯子都挺吵的。” “为什么是疯子?” 时山延撑住头,对这个问题不是很感兴趣。但他还是很配合:“因为我是个疯子。” 菜市场已经过了抢菜时间,人早散了,只有几个商贩大叔敞着衣服,露出肚皮,挤在菜市场门口的阴影里闲聊。那群小孩像阵风似的,跑着跑着就散了。 不论发生任何事,时山延都只会表达快乐。他似乎天生就没有“悲伤”,也缺少怜悯,更无法共情。他对很多事情都显得冷漠,一种流露在无聊里的冷漠。他是绝对主导,就连“母亲”都只是他的镶边物,要随着他的属性来幻想。 晏君寻放弃了,他对这个问题也不是特别感兴趣。他站起身,重新抱起环保袋,对时山延说:“再见。” 时山延回答:“再见。” 晏君寻转身就走,他走了两步,侧旁又跑出个小孩,踢着只漏气的球。他走到路边,告诉自己别回头,接着回过了头。 时山延没看晏君寻,他撑着脸看那个小孩踢球,时不时吹响口哨,给小孩喝彩。他的腿被斜过的阳光照到,上半身还藏在阴凉里,身上什么都没带。他明明没有低落的神情,却像是坐在那里等着被人带走。 有时候。 晏君寻想打断自己的思绪。妈的。 有时候没有悲伤这件事就够悲伤了,看看这头快乐的狮子,他待在停泊区这个鸟不拉屎还落后破烂的大街边,让人无法丢下他。 关我屁事。 晏君寻觉得怀里的环保袋快沉死了,背上也被太阳晒得难受,可是他挪不动脚。 都是那罐啤酒的错。 晏君寻检讨自己,然后他开口喊道:“喂。” 时山延等待着他的下文。 晏君寻不高兴地看着自己的白鞋,语气很沮丧:“走吧。” * * * 晏君寻的跑车报废了,督察局说会替他申请赔偿。总之他没车了,所以他只能带着时山延去坐停泊区的通行公交车。 通行公交车对于光轨区等发展地区而言是历史课本里的东西,但对于停泊区而言,它是唯一能够使用的公共通行车。它没有售票员,检测系统会根据信息识别自动扣费。 “姜敛给你的代用编号带了吗?”周围人很多,挤得晏君寻需要仰头说话。 时山延垂着头听他讲话,在兜里摸了一会儿,点了下头。 晏君寻被挤得有些喘,他的身体不能很好地适应停泊区的天气,这点早就暴露无遗。车到站时声音巨大,有点像光轨。门开的时候时山延慢了一步,站到了晏君寻身后。 晏君寻感觉自己不是走进去的,是被人浪拍进去的。车厢里更闷热,空调的冷风都驱散不了汗臭味。晏君寻对着空出来的窗口站,如果他不想挨着那脏兮兮的窗帘,就得挨着时山延。 车厢都满了,人流还没断。 晏君寻看着自己跟窗帘的距离越缩越短,他抬起些环保袋,把菜挤在自己和窗帘中间。他的通导器还塞在裤兜里,可是他腾不开手拿。他决定从今天开始讨厌南瓜。熊猫让他买了四个南瓜,它们坠在环保袋底部,沉得像是塞了铁。 “我的……”晏君寻话没说完,车门就“吱——”地关上了。 交通系统柔和地说:“欢迎乘坐……” 但是这辆车的起步并不友好,宛如被人从后踹了一脚,招呼都不打地冲了出去。 车厢内“哎呀”声此起彼伏,大伙儿挤在一起,朝着一个方向倒。 晏君寻脸都要塞到菜里了。他后仰着头,还没开口,就觉得自己耳边和颈边又热又痒。 时山延一手撑在晏君寻的身侧,一手抱着牛奶罐。他低头说:“有事?” “通导器在口袋里。” 别呼吸了! 晏君寻控制不住潮红蔓延,他的耳根又在时山延的呼吸里红透了。他想喘息,又觉得不对劲,自己好像是个变态。他一边说话,一边在脑袋里想胖达,想乌龟,想他妈一堆无关紧要的东西,只要不是时山延就行。 “你要用吗?”时山延贴着晏君寻的耳边讲话。 这跟之前都不一样,他们正挨在一起。 晏君寻能清清楚楚地听到时山延说话时的笑音,这让他——让他想起时山延的喝水声。 是的。 我可能就是个变态。 晏君寻心情复杂且困惑地想。 谁他妈不喝水呢?乌龟也喝水。可是没有,从没有一个人能像时山延这样,喝到晏君寻忘不了,喝到让晏君寻觉察到“性感”。 那个吞咽声太棒了。 晏君寻听到脑袋里有个声音在说。 声音也很棒,身材也很棒,还有长相。 时山延注视着晏君寻的潮红,他的眼神很危险,可是他的声音依然不紧不慢,仿佛什么都没发现。他把一点点的引诱藏在糖里,再剥开糖纸,把糖放在晏君寻的掌心。 晏君寻的思绪相互绊倒,在他脑袋里打着滚。他忘了自己刚才说过什么,他得先让脑袋里乱糟糟的声音闭嘴。事情跟他当初预测的一样!现在就是乱糟糟的。他想求助小黑板,还有雨声,或者阿尔忒—— 车猛地刹了一下,晏君寻的脸差点蹭到车窗。他在鸣笛声里流汗,但是没有喘出气,也没有蹭到车窗上的窗帘。因为时山延抬手捂住了他的口鼻,像是不允许窗帘对他的触碰。 “你要吗?”时山延彬彬有礼地问,慵懒得好像睡醒的狮子。 要什么? 晏君寻在他掌心里呼吸凌乱。
第35章 同性 车门开启, 有人下车有人上车,让车厢内的乘客再次流动起来。时山延被推得向前倾,把晏君寻困在手臂和胸膛的空隙里, 虽然只是短暂的几秒, 却感受到了晏君寻背部的汗。 “不要, ”晏君寻偏着头,离开时山延的手掌,“我现在不用。” 时山延没接下句,他的手前伸, 再次摁回车壁。车窗开了一半,行驶过程中有飞沙疯狂地拍打在玻璃上, 让整个车窗看起来都脏兮兮的。晏君寻算着路程, 他们还要过五站才能下车。 妈的。 晏君寻被漏出窗帘的阳光晃到眼睛,他鬓边有汗,看车窗外面的景色都是明黄色的。他不喜欢阳光, 比起雨,阳光总让他感觉无处遁形。好比现在,他就感觉自己摊开在时山延眼前。 妈的。 晏君寻的烦闷无处发泄。他抱紧环保袋,耷拉着眼皮,听着车厢内的谈话声和咳嗽声, 烦闷引起的躁动在身体和脑袋里横冲直撞。 “你来的时候也是坐这个吗?”时山延忽然问道。 “嗯, ”晏君寻看着车窗,夹缝里有只被困住的飞虫,他说,“停泊区只有这个。” 车在行驶中有些轻微的晃动,时山延挪动了一下脚。他不得不低些头,才能避免被横杠上的吊环碰到。他闻到了晏君寻T恤里的牛奶味, 这味道在汗臭味里很轻,像是专门奖励给时山延的礼物。这里只有他能闻得到。 牛奶味一定是熊猫替晏君寻选的。 “胖达今晚打算做什么?”时山延继续问道。 “南瓜汤,”晏君寻觉得汗流下去了,他被蒸过似的,“或者炖牛肉。” 他开始控制自己往伙食上想,这让他能够得到些许喘息的空间。但是裤兜里的通导器响了,声音炸在他的耳机里,他只能侧过头,把湿漉漉的侧脸蹭在肩头,试图接通电话。 时山延抬手替晏君寻敲了一下耳机。 “谢谢。”晏君寻在这个刹那间跟时山延离得很近,他过长的睫毛几乎要刮到时山延了。 时山延像是有所察觉,礼貌地抬高些脸,看向窗户,任由自己的下巴和喉结露在晏君寻眼前。他笑了下,说:“不客气。” 晏君寻被时山延露出的画面刺激到了。他立刻转回了头,朝通话那头说:“有事?” “当然咯,”苏鹤亭熟悉的游戏音效又传出来,“时山延在你那里对吧,我就知道他要去找你。你们怎么停在马路上了?” “堵车了,”晏君寻说,“你该告诉姜敛,不要让他再担惊受怕。” 晏君寻近期内都不想接到督察局的电话,他在放假。 “事情总要有个轻重缓急,打给你可比打给姜敛重要,毕竟你是时山延的关联人。”苏鹤亭长呼一口气,“我近期也在休假,傅承辉停掉了我的任务主页,要我待在家里跟你们玩。你们在玩什么?” 我们在玩什么? 晏君寻感受着颠簸,还有时山延的结实肌肉。他换了口气,说:“自己找点事情干,别再打给我了!” 苏鹤亭笃定地说:“时山延惹你生气了,你最好给他把束缚锁戴上。” 晏君寻没回答,时山延靠近耳机,说:“你去死吧。” “哦,”苏鹤亭自动忽略,“我打给的是晏君寻,你们怎么在共用一个耳机?等等,你们究竟在干吗?”他狐疑地看着光屏,“你们俩的定位重叠在了一起。” “在坐车!” “对对碰。” “不,不是,”苏鹤亭惊恐地说,“你们在骗我。喂,定位真的叠在一起了,你们究竟在干吗?我要上报!” 晏君寻快被时山延的鼻息蹭化了,他感觉自己的汗已经透过T恤,濡湿了时山延的衬衫。他压低声音,带着警告:“在、坐、车!快点挂电话!” “你也可以挂啊,”苏鹤亭洞察到要点,“你为什么不挂?你的手呢?时山延的手呢?你们的手呢?!” 时山延再次抬手,这次直接拉掉了晏君寻的耳机,不管苏鹤亭还有没有说话。他说:“我把耳机塞到你兜里?” 不要。 不需要。 晏君寻被晒得发晕,他说:“扔掉吧!” 但是车窗外的鸣笛声一阵阵,时山延似乎没听见。他的手虚虚地沿着晏君寻的侧面滑向裤兜,晏君寻却觉得自己被碰到了。 像是在被抚摸,只是像。 晏君寻这样摸过猫。 晏君寻在格外漫长的几秒钟里面壁思过。他不该戴耳机的,不,他今天就不该带通导器,或者他压根儿就不该出门。 人与人的界限究竟要怎样划分?这道题对晏君寻而言太难了。但是时山延做了什么?他只是帮助搭档摘掉了耳机,然后放进了裤兜。 晏君寻也做过,他从时山延裤兜里拿过打火机,可是那时的感觉跟现在的感觉完全不同。 晏君寻看着污垢斑驳的车窗,脑子里是空白。课本上讲过异性吸引,却没有讲过同性关系。晏君寻把那些大段大段的科普放映在脑袋里,在他和她的文字里寻找有用的信息,有关那些感官上的吸引力的信息。 回答我阿尔忒弥斯。 晏君寻默念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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