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这个信息,唐喆学再次将目光投向审讯室,喃喃道:“怪不得当妈的出来顶包,原来是担心儿子坐牢。” 林冬“嗯”了一声表示认同,又叮嘱道:“先晾着她吧,跑不了,你上来睡会,明儿还得审那四个狗屁玩意儿。” 此时此刻唐喆学确实有点哈欠连天了,不过还有工作安排得确认:“那你准备留谁给我?” “秧子和英杰留给你,兰兰岳林我带走,追贺报喜。” “重案那边出谁?” “欧健和……”林冬一顿,“罗家楠说从胡文治那抽一人手给我。” “啊?我记着听文哥说,这两天要带小田和小钱出差来着。” “……” 又被罗家楠忽悠了,林冬默默咽下口气。罗家楠那嘴一向没个准谱,别回头早晨再跟他说欧健也给不出来了,让他去辖区派出所弄俩青瓜蛋子跟盯梢。他琢磨着实在不行的话,就去东湖分局刑侦队问史玉光要人手,贺报喜是从唐奎和史玉光他们那队人的手指头缝里溜走的,从哪论也该他出人把当年的遗憾补全。 “找我干爹要人?”唐喆学一听林冬的想法立马来精神了:“这事儿靠谱,诶对,你记着问他要大齐,还有刚子,或者——” “别操/你干爹的心了,赶紧上来睡觉,我先挂了。” 挂断电话,林冬回手摁了摁紧绷的眉心,又拉开抽屉拿出眼药水。摘下眼镜放到桌上摆着的相框前,他仰靠到座椅靠背上,左右眼各点了两滴,阖目缓解视疲劳。唐喆学是从东湖分局刑侦队调来市局的,提起那边的人和事,如数家珍。必须承认的是,他羡慕对方所拥有的那些美好过去,而他的过去,都在眼镜旁的相框里——照片上的八个人,有七个不在了,就剩他自己。 当然他一路走来并不止这七名战友,可他们的死却隔绝了他几乎过去的一切。从战友们牺牲到现在,他再没回过自己曾任刑侦队长的嘉凌分局,尽管开车过去只需要十几分钟。那边的人也从来不会联系他。如果碰上从嘉凌分局递上来的悬案,他向来是安排唐喆学带其他组员去跑,自己绝不回去给前同事们添堵。去厅里开会碰上那边的人,他选择低头绕着走。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死去的七个人都有朋友、兄弟,他们永远不会原谅他。即使已经证明了当年“毒蜂”并非故意下毒手,可谁又会听他的解释?在他们的认知里,从他瞒下“毒蜂”的警告那一刻起,就成了罪无可恕的“杀人凶手”。 以前顺风顺水时遇到自杀案,他非常不理解那些自杀的人——既然有勇气死,还有什么不能面对的?可后来他理解了,自杀并不是没有勇气面对一切,而是对自己太过失望。那种无力改变任何事的挫败感,的的确确可以抹灭一个人生存下去的信念。 不过理解归理解,他却从来没想过一死了之,除了复仇,那些堆积如山的悬案也给了他活下去的目标。一桩桩陈年旧案的侦破,一个个在逃多年的嫌疑人归案,每一次成功都能让他暂时忘却痛苦,所以他不眠不休地工作,累到极致才能短暂地安睡片刻。 那时他的周遭黯淡无光,连工作用的台灯都暗得像要下一秒就会熄灭。然后唐喆学来了,愣头愣脑地撞进了他的生命,于是,世界又有了光。 “林队,林队?” 不知不觉居然睡过去了,林冬被喊声惊醒,睁眼却看罗家楠扯着不怀好意地笑看着自己:“文哥那也掰不出人手来了,我决定,我带老三跟你们去。” 猛地被叫醒,林冬心惊肉跳了一瞬,听到罗家楠的话更感闹心:“你不说手头还有案子要跟?” 罗家楠嬉皮笑脸的:“交给我师父了,您先洗把脸吃口饭,咱八点出发。” 林冬赶紧看了眼表,七点二十了,没想到这一觉居然睡得这么沉。戴上眼镜环顾办公室:何兰正叼着吸管喝豆浆,见他醒了,冲他眯眼一笑;秧客麟照旧睡在折叠椅拼起的“床”上,把办公室唯一一张行军床让给了文英杰;岳林不在,估计是去休息室和谁挤铁架子床去了;唐喆学还趴在办公桌前,厚实的肩膀缓缓起伏,看起来睡得正沉。 “让二吉再睡会。” 叮嘱完罗家楠,林冬出屋洗漱。少说一句都不行,就罗家楠那孙子,自己早起也见不得别人睡得香,尤其是唐喆学,必须得霍霍起来。说是感情好,可林冬横看竖看左看右看,怎么看怎么觉着这孙子是在PUA自家大金毛。 洗漱完去休息室叫岳林起床,林冬进屋就闻到一股子冲脑门的味道,赶紧过去开窗通风。冬天还好,开着窗户,天热的时候关窗开空调,但凡这屋里超过仨人脱鞋上床,基本进不来人了。能好闻么?大热的天儿,上班又不许穿凉鞋,一捂捂一天,简直了,生化武器。 打开窗户,林冬回头踅摸了一圈下铺,没看见自家孩子,又抬头往上铺找。找着之后拍醒,催他洗漱吃早饭。岳林捋资料捋到凌晨四点,进休息室发现下铺没位置了,不想和别人挤就只能爬上铺。其实睡上铺倒是无所谓,大学他也睡上铺,主要是爬上去那“吱嘎吱嘎”的动静,招人家睡觉轻的不乐意。 一直到上了车岳林还处于神游状态,赶上早高峰主城区堵塞严重,晃着晃着,脑袋“咕咚”朝左边一歪,枕欧健肩膀上睡过去了。右边罗家楠正低头用手机给祈铭发信息,感觉旁边空了一块,扭头一看,嘲笑道:“林队,你们木木这电池不禁造啊,刚起床又睡着了,你瞅我们老三,一宿没睡,现在还能——” 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欧健也仰头睡过去了,那嘴张的,罗家楠都有心把手机怼进去——尼玛丢人的东西! 林冬从后视镜瞄了一眼,没接茬。上车就睡觉实属警员常态,他估计罗家楠也就这会发消息发的精神,再晃悠十分钟肯定着,要不干吗非五个人全挤他车上?不就想抓工夫睡会么。 一个红灯亮了三次还没过去,林冬嵌下辅助刹车,转头叮嘱何兰:“兰兰,你睡会吧,照这速度,到目的地得一个半小时。” 何兰温和一笑:“没事林队,我不困,昨晚英杰帮我干的活儿,他说我今天要出外勤,得保证充足的睡眠。” 此时林冬才发现她化了淡妆,稍一琢磨,问:“今天要见熟人?” 何兰腼腆道:“啊?啊……内个,就……五田镇派出所所长是我师兄。” 没等林冬说话,就听罗家楠的声音从后座飘过:“诶我说兰兰,你要没对象,考虑考虑我们老三呗,多好的孩子啊,要个儿有个儿要模样有模样,还是烈士子女,根正苗红。” 何兰回头看了眼仰头张嘴、和岳林睡得抱在一起的欧健,婉拒道:“不好意思罗副队,我不喜欢比我小的男孩子。” “诶你们女生不都喜欢年下小狼狗么?” “年下小狼狗”这词儿罗家楠是从师父苗红那听来的,转头往自己身上套了套,感觉挺合适。虽然看着比祈铭大,但实际上他比人家小三岁呢。 不过苗红听他拿这词儿套自己,白眼一翻:“搁二吉身上行,你?就一二哈。” 罗家楠觉着二哈也挺好,起码长得帅啊! “我喜欢性格成熟稳重的。”何兰试图断了罗家楠的念想,“当然欧健也挺好的,我身边要是有合适的,一定帮他介绍。” “哎呦那可真是谢谢你了,快给我们老三介绍一个吧,都愁死我了。” 罗家楠是一天到晚替自家三师弟操不完的心,可着队上看,貌似就剩欧健一只单身狗,每天不用吃饭,光喂狗粮就喂饱了——要么孩子瘦呢。 “什么要求?” “女的,活的。” 这要求可真是太低了,何兰琢磨了几秒:“我听说反黑的瞿姐不离婚了么?要不您给撮合撮合。” “不行,瞿姐有孩子,我们老三未婚未育,哪有进门就给人当爹的。”罗家楠听出她是在开玩笑,摆摆手:“我刚也就那么一说,你啊,最好照着曹媛那标准给我们老三介绍。” 好家伙标准一下从吐鲁番盆地拔上泰山之巅了,何兰默默吐槽,人家曹媛那可是警花中的警花。欧健暗恋鉴证科的曹媛,这在局里已经是个公开的秘密了,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看出来。但是曹媛有男朋友了,听说还是演艺圈的,才貌双全,家底丰厚。当然按罗家楠说的,欧健也不算差劲,就是别比,一比,没了。 “行了罗家楠,你歇会嘴,到地方我叫你。”林冬出言打断二人不靠谱的对话,“或者你要真闲的没事干,跟五田镇派出所那边联系一下,看看他们摸着人没有,最好今天就能把事儿办完。” “兰兰不有熟人么?你让她打,这回我就去那扑人的。” 说着罗家楠偏头打了个哈欠,低头看了看手机,确认祈铭不打算回消息了,闭眼准备睡觉。又惹媳妇不高兴了,他这回出来没开车,车搁在单位,怕祈铭偷摸开,刚在微信上叮嘱了一句对方“我不在你别自己动车”,结果那边发了一串长篇大论过来,委屈的不行,他还得哄。说实话他现在已经不怎么心疼车了,剐了就剐了,主要是怕祈铭受伤。祈铭开车属于极限流派——逼得他心跳血压接近正常人类所能达到的极限。 后面话音未落,何兰已经把电话拨了出去。好消息是,五田镇派出所那边已经摸到嫌疑人的落脚地,现在就等他们过去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到了派出所和所长打上照面,林冬不禁惊讶于对方的年轻——才三十三岁。所长叫孙毅杰,法学博士,可谓年轻有为,隐隐约约的,林冬在对方身上看到了自己过去的影子。刚在路上听何兰说,孙毅杰跟自己是同一个导师,也是自己念本科时的助教,俩人认识十来年了。林冬听她说话那动静,感觉她和孙毅杰不像只是同门师兄妹那么简单,就算没有实质的感情纠葛至少也暧昧过那种。 真不是他八卦,纯属职业病。 孙毅杰做事雷厉风行,不多客套,把汇整好的资料一发,简明扼要地进行案情简报:“根据现有的资料判断,这名追逃人员贺报喜化名‘柴群’,一直以来都用‘柴群’的身份活动,目前和一名叫徐秀秀的女性同居,‘柴群’半年前在镇上买了套房子,房子写在徐秀秀名下,昨天接到你们的消息后,我带人去房产交易大厅调了监控录像,你们看看,我感觉和画像是同一个人没错。” “人咬上了没?” 罗家楠问。把录像截屏和文英杰的画像一比,谁要说这不是一个人,那纯属眼瞎。他觊觎文英杰,啊不是,是文英杰画人像这技术许久,还去方岳坤那试图挖林冬墙角。没成想局长那大嘴巴兜不住事儿,败露了,转头林冬就去拽祈铭加班,名正言顺地不放他媳妇儿回家睡觉。 “还没,昨天晚上让我们所警员化妆成外卖员去他家里侦察了一番,就徐秀秀一个人在。”孙毅杰说完将视线投向何兰,语气从严肃转为温和:“我昨天跟林队说带一名女警过来,是因为徐秀秀是一名美甲师,可以让女警化妆成顾客跟她套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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