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风驰电掣地闪身出了门,并毫无素质地把门摔得极响。 虽然祸国殃民笑见得不少,媚眼倒还是第一次见,夏炎仔细一琢磨,这好像是三十年来第一次有人向他抛媚眼,再一琢磨,十几年前第一次心动的人也是他。在那之后,夏炎陷入了无尽的恐慌和自我怀疑中,直到那个叫可可的纸片人出现,才把他从奇怪的轨道上解救出来——这些不愉快的初体验怎么老是他?夏炎气急败坏地蹲在病房外面,考虑要不要把陆渊的名字排到记仇小账本的第一位。 陆渊看着风一样的夏炎笑出了声,心想自己是不是隐藏的M体质,不然为什么被夏炎骂还这么愉快?
第21章 LUNA(4) 论逢年过节时的凄惨程度,陆渊和夏炎是不相上下的。 夏炎老爹过世前还有父子三人在老家和一帮亲戚一起过年的温馨回忆,老爹过世之后,弟弟说什么也不和他单独过年了,夏炎通常都在支队一个人凑合,好不容易有一回女朋友来看他,还表演了一把当场晕倒,所以他许多年没体味过一家团圆的感觉了。全家人一起吃年夜饭,完了打麻将的打麻将,看电视的看电视,唠嗑的唠嗑,然后守到零点一起放烟花这种事情,更是从来没有过。 说起来陆渊可能比夏炎还惨一点,他只有十几岁以前有全家一起过年的记忆。初中时他母亲过世之后被父亲接回家,那女人替父亲生了个弟弟,没过几年父亲就替母子俩正了名。新任陆夫人自然是继续想方设法刁难他,弟弟也像是为了折磨他而生的,父亲经常不在家,母子俩丝毫不忌惮以最恶毒的方式对待他。也拜那两人所赐,陆渊在那三年里飞速的成长。十八岁时,他单方面宣布要搬出去一个人住,僵持了一段时间老爹也同意了,把一套旧别墅腾出来给他住。起初和家里人还有些来往,去年老爹走了,就再也没有来往了。遗产陆渊也没去争,就只留了自己住的房子。 不过有一点,这个人将自己的长相和气质利用到了极致,桃花是没断过的。 他在诚州市区有一个住所,就是名下一间酒吧的二楼。二楼夏炎没去过,一楼倒是有幸见识过几回,是个空气中荷尔蒙浓度很高的声色场合,所以夏炎理所当然地认为陆渊家里也是那种充斥着奢靡气息的氛围。当他执意把陆渊送回家时,看到他那一点人气没有、宛如恐怖片里各种魑魅魍魉盘踞的荒野别墅时,忍不住怀疑自己走盘山公路时不小心撞进了某个异世界。 陆渊熟练地掏出钥匙去开铁门,尴尬的是他废了半天劲才把锈了的铁锁打开,推开门的时候,一边的铁门突然直直倒了下去,只剩一边门还挂着,“咯吱咯吱”晃悠着。 陆渊:“……” 夏炎:“……” 铁门倒下发出的巨响把夏炎的思绪扯了回来,他踏着铁门的“尸体”踱步进了院子,一边走一边点评:“这地儿不错,架个摄像机可以直接拍恐怖片,连灯光都用不着打。” 陆渊苍白地解释了一句:“我平常都走从后门进,大门很久没开过了。” 所谓人不可貌相,有时候也适用于别的物件。这地方虽然外面看起来破落,内里却是称得上富丽堂皇的,有个老太太会定期过来打扫,只不过人家走的也是后门,所以没留意到铁门松动了。 这是陆渊母亲白芷早年住的地方,虽然有点陈旧,但装潢的相当有情调。大厅里造型精致的吊顶灯一打开,暖黄的灯光便洒了满屋,各种设计考究的装饰品经过年代沉淀之后别有一番历史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知名的熏香,一楼大厅中央里摆了一架钢琴,墙上挂了很多画,画中多是些形态各异的向日葵,笔触颇有些梵高的风格,看落款都是白芷画的。林林总总组合起来,一股子欧式宫廷的浪漫华美便铺陈开来。 夏炎架不住问出了口:“这种地方你居然没拿来金屋藏娇?” 陆渊拿出一个雕花精美的陶瓷茶杯替夏炎倒了杯热茶:“我没带外人来过这里。” “哦。”夏炎抿了口茶在沙发上坐下,越想越觉得这话不对劲,没带过外人来,那自己算什么?内人? 陆渊没太在意,在夏炎旁边坐下:“你在Nine那里发现了什么?给我看看。” 夏炎的意识一秒回到了工作状态,不过身体在过于柔软的沙发里挣扎了几个来回才直起来。 他把手机递给陆渊,陆渊看到手机屏幕上的卡通图标忽然眼睛一亮,语调高了几分:“你们居然找到了这个!” 夏炎不明所以:“怎么着?难道这玩意是组织的命脉?” “有可能,”陆渊笑了笑,接着解释说:“这是组织的关键成员才有权限使用的程序,功能就相当于公安系统的数据库,记录了很多核心机密。不同的是,这个程序的数据存储分成了很多不同的模块,把这些模块分到不同的成员手中,每个人只有其对应那一部分数据的权限。就像拼图一样,把图打碎,然后一人分上一小块。当然了,尽管一个人手里的内容很有限,里面的信息还是很有利用价值的。夏队,这个有办法破解吗?” “这个你不用管,你只管给我提供情报就成,”夏炎突然顿了顿,撑着头紧紧盯着陆渊的眼睛:“陆渊,这么重要的东西,在组织里应该算是高级机密吧,你一个帮着洗钱的外围,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陆渊转过脸来,直面着夏炎,坦然说道:“当然有事瞒着你。毕竟我也在组织里这么久了,自然有我自己的渠道,都是些上不了明面的东西,对你来说也只是无关紧要的事而已,谈不上什么瞒不瞒的。就像我不会管你拿情报去干嘛,你也不用管情报是怎么来的,总之我保证一点,给你的情报绝对是真实的。” 见夏炎皱着眉一脸不甚满意的模样,陆渊接着补充:“傀儡师这个庞大的犯罪组织,其构成是很复杂的,我简单的划分了四个等级。下层就是一些不痛不痒的人,在组织的帮助下犯一些不痛不痒的罪,主要目的就是扰乱治安混淆视线;中层就是一些主要成员,除了固定完成组织下派的任务的人,就是那些让你们比较头疼的罪犯了,比如之前你差点就抓到的Five;上层是一些关键成员,他们有时候会负责安排任务,是一群直接接触组织核心的人,现在能确定的关键成员不多,Eleven就是一个。前面说到的这个程序,就是这一个阶层的人才有权限使用的。除了这三个阶级之外,就是我们这些外围人员。 “上层成员都很注重保护自己的身份,毕竟有些还是A级通缉犯,互相之间是没有直接接触的,上下阶层需要联系的时候就得我们这些人在中间周旋。经营这么大个组织可不是为了做慈善了,除了扰乱治安之外,主要还是为了钱。没有哪个犯罪组织的钱是干净的,必须得分成很多不同的渠道把钱洗干净。总而言之,洗钱的工作是关乎饭碗的,即便是不值一提的外围,也是有自己的资源的。” 夏炎眯着眼盯着陆渊看了好一会儿,才大赦天下似的点了点头:“唔,行,我不管你的消息来源,知道还有哪些人持有权限吗?” “可以肯定的是Eleven,还有一个人,代号不明,和Eleven关系密切。目前还没有什么线索,等我有了确切消息再联络你。” “那行,”夏炎手臂环抱往后一靠,任由自己的身体慢慢陷进沙发里,他突然话锋一转,眼神往钢琴那边示意,“你给我弹个曲子吧。” 陆渊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夏炎贼兮兮地一笑,弯成月牙的眼睛在陆渊身上扫视,活像个不怀好意的嫖|客:“过年嘛,弹个曲子乐呵乐呵,可别说你不会啊,弹得好大爷有赏!” 陆渊睨了一眼在沙发里摊成一团泥的夏大爷,无奈地叹了口气,慢慢走到钢琴旁边,那模样倒真有点像个被调戏的黄花大闺女。 夏炎看着陆渊干笑了两声,嘴角还勾着,眼角笑纹却早早消失了。 陆渊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跳动,一段悠扬的旋律便自他指尖跃出,夏炎却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个音符都没听进去,连个感情色彩都没品出来。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陆渊有重要的事情瞒着我。 这想法的由头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却就是有一种强烈的感觉。 陆渊一曲终了,最后一个音符的尾音刚刚落下,外面突然传出一声巨响。 夏炎本能地起身冲了出去,一朵绚烂的烟花在他头顶绽开,稍纵即逝,紧接着,远方天空又开出了许多新的烟花。夏炎低头看了眼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快到零点了。 陆渊慢悠悠踱到夏炎身边,望着天空说:“夏队,大过年的没有温香软枕,您和我这个光棍一起跨年,是不是怪委屈的?” 夏炎冲陆渊眨了眨眼:“就没有过你说的那东西,你这模样还算过得去,要是真觉得我委屈,不如穿个裙子让我欣赏一下,满足一下我小时候的心愿?” 陆渊怎么也想不到这大胆的发言其实有一大半是夏炎的真心话,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转身上了二楼,在二楼阳台探身冲夏炎说:“夏队,这边视角好,上来看。”语气中不自觉的带了几分生涩的期许,有点像约心仪的女同学一起回家的小男生。 这也是自然的,毕竟这一片阳台意义非凡,是他经年宵想某人的妄想之地。他心里有一方土地,用围墙在中间圈了一个人,而这一片阳台便是那一方土地的现实投射。 好在两人之间隔了些距离,夏炎一点别的味道都没听出来,跟着上了楼。陆渊听着他一步一步走上台阶的声音,感觉他每一步都踩在自己心尖上最软的地方。 陆渊心跳的节奏便被那有规律的脚步声打乱了,他把原本就摆设整齐的阳台又重新收拾了一遍,才让心律恢复了正常水平。 当然,这些细如发丝的小心思夏炎是察觉不到的。他随意扫了一眼,这里陈设相当简单,一个遮阳篷,一个茶几两张藤椅,角落放了一个画架,画架上有许多颜料斑驳的痕迹,看来绘画也是陆渊从母亲那里学来的技能之一。画架旁边有一个长沙发,没等陆渊招呼,夏炎就自己坐了上去,坐着坐着就很自然的一歪身子躺了下去,柔软程度比大厅那个有过之无不及。 躺在阳台看烟花这种事情,放在平常来说,夏炎是绝对不会干的,一来他已经过了惆怅“人比烟花寂寞”的年纪,二来他骨子里就没什么浪漫细胞,一般也就象征性地看两眼,感叹一句“这玩意儿真污染环境”,然后该干嘛干嘛。 这一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嘴上还没来得及说出拒绝的话,身体已经先一步行动了,并且大有瘫在这儿不想走的趋势。夏炎固执的认为是沙发太软的缘故。 沙发的长度有限,陆渊没敢和夏炎分享一个沙发,有些拘谨地坐在茶几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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