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看卷宗,柳弈就知道那具鞣尸够呛能弄明白。 不过不要紧,他特地从鑫海飞到滇越,关键还是为了验证那尸体是不是他猜测的“那个人”而已。 ### “对了。” 柳弈忽然想起一件事,于是转向林郁清:“那些照片,后来有进展吗?” “哦,说到这个!” 林郁清双眼一亮,用力点了点头,“‘她’回我信息了呢!” 说着,小林警官干脆掏出手机,点开微信递给柳弈,让他自己看。 柳弈划拉了一下屏幕,果然看到一直不再理睬林郁清的李琴在收到了几张照片之后,回了他一条微信:【是他的书?】 林郁清又根据柳弈给他的指示,做了一大串的解释说明。 虽然李琴没有再回他消息,但看得出她还是对此有所触动的。 戚山雨不知柳弈跟林郁清交流过什么,好奇地凑过去,“你们在说什么?” “钟允儿从ICU转出来以后,我去医院看望过她。” 柳弈将屏幕亮给戚山雨看,同时解释道: “那时汤俊明刚好走开了,但我看到他床边放着一本《护理学》。” 第一张照片就是柳弈拍的书封,确实是给护理专业的学术用的大学课本。 “一般人看到这书,都会觉得是汤俊明在认真学习怎么照顾昏迷不醒的妻子,对吧?” 柳弈笑了笑,“可我仔细看了看他做笔记的内容,觉得并不是这样……” 接下来的几张照片,是柳弈拍下的划线密集的段落,戚山雨点看图片放大了看,眉心便忍不住蹙了起来。 【坠积性肺炎】; 【褥疮】; 【深静脉血栓】。 戚山雨从前照顾过重病的母亲,在护理知识上比非医疗专业人员懂得多一些。 他一看就知道这都是长期卧床患者容易出现的并发症,且还是若不及时护理,或许会致命的那一类。 本来汤俊明关心妻子,想知道这些无可厚非,但他划线的部分却是诸如“某某并发症会在卧床多久后出现”,或是“处理不当将引发多么严重的后果”等等内容。 “很不对劲,对吧?” 柳弈对戚山雨说:“就好像他关心的根本不是如何才能照顾好妻子,而是怎么样才能让钟允儿自然地、不引人怀疑地死在病床上。” 戚山雨缓缓点了点头。 小戚警官得承认,汤俊明的演技很精湛。 自案件发生时起,他就在所有人面前扮演了一个因爱妻重伤而悲痛欲绝的深情丈夫。 汤俊明时刻守在医院里,做出想要尽可能陪伴钟允儿的样子,失魂落魄、潦倒颓唐,仿佛没了爱人就要活不下去了。 可惜,他却在一本书的划重点上露了破绽。 或许汤俊明根本没想到有人会去翻他的书,翻书的还偏偏是只要瞥一眼就能察觉出哪里不对劲的柳弈柳大主任。 “其实仔细想想,汤俊明比他爹还可怕吧?” 一旁的林郁清像觉得很冷一样嘶了一声,搓了搓胳膊,“我在想啊,他一直在医院里盯着,是不是生怕他老婆醒过来啊?” 自从汤俊明“痴情好男人”的伪装在他们这儿掉了皮以后,小林警官就不啻以最坏的角度揣测对方的想法,“都把事情闹那么大了,结果钟允儿只是重伤而已,到现在都还没死,他大概很失望吧?” “……” 柳弈转头看向林郁清,默然半晌,忽然冷飕飕地说道:“如果不止只是失望呢?” 林郁清一愣:“什么意思?” 柳弈幽幽道:“假设……他是在担心……或是害怕呢?” 戚山雨已经明白柳弈想说什么了。 “柳哥,你的意思是,汤俊明在害怕万一钟允儿醒过来,会指认出真凶?” 柳弈很肯定地一颔首,“我想他最担心的,一定是钟允儿会告诉警察,她认得凶手的样子。”
第021章 1.face off-20 5月14日,星期六。 晚上十点二十分。 小会开完,林郁清觉得自己就该自觉闪人,把空间留给柳弈和戚山雨了。 出门前,小林警官还忍不住提了一句: “柳哥,小戚,你俩……嗯……” 他琢磨了一下用词,尽量表达得委婉一点,“我就是想说,明天得早出门,你俩也别太晚休息了。” 说完也不管二人是何反应,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一溜烟儿闪没影了,还不忘给他们带好房门。 柳弈和戚山雨互看一眼,都觉得既无奈又好笑。 “……真是,小林子……这一天天地都在想些什么呢!” 招待所常年没什么客人,空房间多,于是仡所长直接给柳弈安排了一个新的单间。 不过现在除了一个睡门卫室的守门大爷,整栋楼就他们三个人在住,只要不闹出太大的动静,没人在乎柳弈晚上其实到底睡在哪个房里。 不过戚山雨是工作起来一丝不苟的认真性格,柳弈也不是公私不分的人,在出外差的时候当然不可能还躺在一个被窝里。 虽然不会有太过亲密的行为,但最爱且最信任的人在身边,彼此通力合作,为同一个目标共同努力的感觉实在很美好,两人什么都不用说,只看对方的眼神就已然有了默契。 “谢谢。” 戚山雨看着柳弈的眼睛,忽然没来由地道了声谢。 柳弈却立刻就听懂了。 他双眼含笑,弯成月牙状,“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 戚山雨没再多说什么,只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张开双臂,将柳弈抱进怀里。 两人默默地拥抱了一会儿,戚山雨松开柳弈,低头亲了亲他的唇。 “早点休息,明天见。” …… 为了应付第二天的尸检,柳弈回房后又用手提电脑连手机流量查了一会儿资料,一直看到十二点才决定睡觉。 因为房间没有独立的卫浴,柳弈得到走廊另一端的公共盥洗室才能洗漱。 等他拿着毛巾和口杯回房,经过戚山雨和林郁清的房间时,特地留意了一下——两个房间的门缝皆没透光,显然都熄灯了。 根据行程,戚山雨和林郁清大早就要开车送柳弈去兰城卫专,将他放下以后,就会开始在附近四处走访,找当年的一些证人了解情况。 三人都会很忙。 柳弈不敢再磨蹭,收拾了一下就上床睡觉了。 关掉床头灯,他躺在黑暗里,闭眼准备入睡。 与大都市截然相反,小村的深夜四野俱寂,落针可闻。 明亮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床沿上,如一道长长的银练。 黑暗中,柳弈听到床头的墙壁传来两声轻而短促的叩击声。 这种老旧招待所的墙壁实在很薄,也几乎不隔音。 柳弈隔壁就是戚山雨,两人的房间基本上就是个镜像,床头与床头相对,中间只隔了一堵薄墙。 戚山雨一定是听到了他出门洗漱又回房开门关门的动静,知道他还没睡。 柳弈一边如此想着,一边抬手屈指,也在墙上敲了两下。 相似的力道,同样的频率。 ——晚安。 ### 5月15日,星期天。 早上九点二十分,兰城中医药卫生专科学校的人体解剖学实验楼内。 柳弈终于见到了他这几日一直惦记着的那具泥炭鞣尸。 尸体从发现至今已过去了四年,因其十分罕见被认为颇具研究价值,保存得十分完好,除了没穿衣服,就跟刚被送到这里时没有啥区别。 与网页上的照片相比,实物的颜色要浅一些,更接近于深棕色,可能是冷冻脱水的关系,表面也没有那么光泽,看起来微微有些发干发灰。 与柳弈一起进行尸检的是本地的法医团队,还有卫专的两名人解教研室的老师。 不过柳弈并没有上来就直接动刀子,而是请卫专的老师给他找来了一台彩超机。 事实上,现在在尸检前先给遗体进行无创的影像学检查已是再普通和常见不过的操作了。 解剖前的影像学检查能帮助法医们提前了解遗体的大致情况,比如哪里有骨折、哪里有异物、镶了几只假牙、缺了什么“零件”等等。 而颌面部的X光片更是明确死者身份的极其重要的参考资料。 只不过一般尸解前的影像学检查多半是用X光的,特有钱的机构或是特重要的研究也有用CT的,像柳弈这样借彩超机的倒是当真少见。 在众人好奇的注视下,柳弈将尸体摆放成了背朝上的俯卧姿势,然后开启彩超机,没要别人指导,在全英文的操作界面里稍稍摸索了一下就选好了自己需要的模式,然后拿起腹部探头,在上面挤了一层厚厚的耦合剂。 终于,有人忍不住好奇地问:“柳法医,你想看什么呢?” “我想检查一下这条疤痕附近的组织。” 柳弈一边回答,一边给涂了耦合剂的探头套上一个透明的薄膜手套。 毕竟这不是专门用来尸检的机器,虽然使用后还会再消毒,但柳弈一向考虑周全,还是多给探头套了这么一层保护,以免给别人添堵。 果然,把机器推过来的卫专老师脸色顿时放松了不少。 柳弈将探头贴在遗体背部左侧的疤痕上。 这具尸体在酸性淤泥里埋了不知多少年,皮肤像腌过了头的腊肉一样,布满不自然的褶皱,探头压下去的手感很奇怪,韧、硬,凹凸不平,偏又带着一种不知如何形容的诡异弹性。柳弈觉得自己像在给一块刚刚从酸水池子里捞出来的轮胎做检查。 背部脊柱左侧的这条纵向疤痕是整具遗体最明显的外伤痕迹。 但再没经验的法医也能看得出来——这是一条已经愈合的疤痕,并不是他死时受的伤。 “左肾缺如。” 柳弈很快做出了判断,“这伤口应该就是左肾摘除术的术口了。” 他将探头移到脊柱对侧,“右肾是好的。” 围观的一位滇越市的本地法医好奇地盯着柳弈的动作。 他一边心想这位名头一大串的主任倒是超声做得溜,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干影像的,一边忍不住问道:“可怎么判断‘他’这手术做了多长时间了?” 毕竟连人死了多久都不好判断,一道嵌在皱缩皮肤上的疤痕是新是旧,他自问实在不知该如何判断。 “唔……” 柳弈没有立刻回答。 他将探头移回到尸体伤口附近,右手手腕仔细而缓慢地移动着,左手时不时扭一下仪器上的“Depth”旋钮,调整显示的深度。 折腾了一会儿之后,他换了个浅表探头,又在同一个区域重新扫了一遍。 说实话,包括帮他借机器的人解老师,由于专业实在不对口的缘故,这里的其他人都不太会看超声图像,在屏幕里连哪一块是什么组织都搞不大明白,尽管一直在旁观,但根本不知道柳弈究竟在琢磨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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