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显,下沉交流结束后,必定会委以重任。 谢隐投去赞许的目光,示意他继续说。 “这个秦淮确实让人印象深刻。到达案发现场之后,我第一时间对他进行了问询。一般人面对死状如此惨烈的焦尸肯定会吓得不清,我们几位勘探现场的同志都有不同程度的干呕,他却表现得异常冷静。” 确实。直到现在,谢隐仍然能够想起在案发现场,谢隐正对上的那双寡淡冷澈的双眸,和那居高临下的温和笑意。 冷静得根本不正常。 “冷静成这样,还需要你去安抚?” 荆哲:“毕竟秦淮的两个学生都在某种程度上受到了惊吓,那个叫周舟的大学生吐了很长时间。当然,安抚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了解情况。” 多说无益,谢隐示意卢晓明排查CA2265进入案发区域的时间,“我记得这辆车是朝南向停在路旁,很有可能北面过来的。” 卢晓明盯了一整天监控,已经对案发区域大致情况有了了解,干起活来也算轻车熟路了。很快就查到了车辆出现在案发地北侧2.2km监控视频的时间是6月10日6点50分。 根据国道上60km/h的平均速度计算,确实算得上第一时间报警了。 一直对秦淮抱有好感的韩易眼角微挑,一种胜利姿态看着荆哲。 好在谢隐此刻没工夫搭理他,否则这种得瑟的神情很难不挨揍。 谢隐沉吟片刻,问道:“距离北侧这个探头再远一点的探头呢?视频拿回来了么?” 卢晓明点头:“拿回来了。这两个监控距离2.17km,这段国道没有岔道可走,应该会留下影像。” 谢隐下巴微抬,示意他操作。 然而事情并没有如卢晓明所料,距离2.17km的113号探头一直没有出现车辆CA2265。 所有人都凑到了监控画面前,谢隐直接按了2倍速快进。终于,这辆车在所有人都眼睛干涩到决定放弃之前,出现在了监控画面里。 时间显示,6月10日,凌晨1:15。 举座愕然。 “2公里多一点的路程,走了五个多小时?”卢晓明喃喃,“拖着车走都走完了。” 荆哲理性很多:“他们一行人中有三人。不排除其中一人驾驶那辆粉色保时捷到达案发现场焚毁人和车之后,与另外等在4km外的二人会和的可能性。” 谢隐脚下一蹬,转椅向后撤了一大步,“尽快联系上这个秦淮,我需要当面会会他。” —— 联系上秦淮,已经是当晚8点多了。支队这一队人马已然精疲力竭,谢隐也没有夜访单身男青年的习惯。他就把不需要值班的干警都赶回了家:“赶紧的,都回家休息,我可不希望在新闻头条看见你们任何一个人。猝死工作岗位的军功章,咱们不需要。” 见到秦淮,已经是第二天上午10点了。 正赶上周末,秦淮不需要上班,几人约在了秦淮家里。这让韩易不禁感叹:“我都已经快忘了周末是什么意思了。” 谢隐心中掠过不忍,这群孩子打毕业起就跟着他干。自己老光棍一条,拼起来跟不要命似的。可手底下的这群孩子们大好青春,没时间聚会,没时间谈恋爱,没时间陪家人。 想到这,谢隐喉结一动,却发现嗓子干哑,没说出话来。 他很想许诺韩易,等这个案子结了,给大家放两天假,可他说不出口。做刑警这行,就是“忙完这一阵就可以忙下一阵”的工种,只要选择了这一行,伴随一生的必然是深夜响起的警铃、换班必出事的“诅咒”、没日没夜的加班和对家人无尽的愧疚······ 谢隐拍了拍韩易的肩膀,一个人上前去敲门。韩易丝毫不知道领导的内心是如何掀起巨浪又是如何强行平息下来的,只憨憨地跟在谢隐身后。 他也就是嘴上说说,放不放假,他并不在意。职业生涯能遇上谢隐这样的领导兼师父,他知道是值得感恩的。 秦淮家位于城北大学城附近,是这片青春气息浓郁的区域里为数不多的高档住宅小区。 和谢隐猜测的差不多,秦淮家里的风格和他本人并不无二致,黑白灰的色调让整个房间看起来干净整洁,但同时也觉得过分寡淡清冷,没有家的气息。 好在客厅角落里安静地陈设着一张沙发椅,脚踏上质地柔软的毛巾被轻轻拖着地面,几本书散落在地面和角几上。或许是急着去开门,沙发椅旁边的落地灯还没来得及关,一束柔和的暖黄光晕散落下来,给这个冰冷的房间增添了一丝温暖的意味。 谢隐不禁出神,如果窝在这里看看书,应该是很惬意的事情。 韩易几乎没见过领导分神,总觉得谢隐工作时做什么都有着很强的目的性,于是也跟着观察起那张沙发椅来。他细细观察着这个角落的细枝末节,暗自揣测这其中到底哪里有古怪。 殊不知,谢隐只是有点累了。他有点想窝进去睡一觉,虽然这种想法近乎于疯了。 秦淮用托盘端来两玻璃杯的温水,着玻璃杯洗刷得看不到一个指印,让谢隐不禁想起上初中时学过的那句话,“既不聚成水滴,也不成股流下”。 “谢谢,不用忙了。”韩易率先接过杯子,“今天来是想和您确认几个事情。” 秦淮在韩易旁边坐下,“好的,知无不言。” 说到这,秦淮看向谢隐:“谢警官不需要喝水么?我看你嘴唇有点干。” 谢隐大剌剌舔了一下嘴角的干裂处,这种不影响他帅气本质的细枝末节他向来不关心。 “不用管我,我不渴。你们两个聊,我能······随便看看么?” 秦淮毫不介意:“当然可以。” “秦老师,6月9日晚,您大概几点到达城东郊喜乐村的?”韩易特意将掌握的时间说成了前一天晚上,想看看秦淮的反应。 “嗯······我印象里应该是10日凌晨到达的吧。我们一行人9日晚上11点多从大学城出发,车程差不多要两个小时。” 时间线上,倒和警方掌握的基本吻合。 “那您到喜乐村做什么?” “之前和你们姓荆的警官汇报过了,去摄影、画画。” “在喜乐村滞留了多久?” “一直······到第二天报完警,你们警察离开,我们才离开。” “这么久?” “是,喜乐村北侧有一座不高的秃山,6月10日凌晨有狮子座流星雨,那座秃山是不错的观测地点。等流星雨过去之后,我们又在等待日出,画了会画。” 韩易不禁感叹这是什么神仙生活!如果给他一个不加班的夜晚,他一定睡他个昏天黑地。怎么可能有闲心去看什么流星雨?也没有媳妇。 哦,主要是因为没有媳妇。 韩易:“你们把车停在哪了?” “国道上,”秦淮顿了顿,“那座秃山是野山,附近没有可通车的路。我们就把车停在国道上,走了过去。” 韩易:“走了多久?” 秦淮:“差不多半个小时吧。” 韩易:“都有谁能证明?” 秦淮:“周舟、栾劲,我的两位学生。” 韩易:“没有其他人?” 秦淮“没有。秃山上只有我们三个人。” 也就是说,如果按照荆哲推测,他们其中一人驾驶被焚毁车辆,与另外两人会和,并不是没有可能,也没有人能为他们作不在场证明。 秦淮回身从书柜中拿出了一个相册,“这是我们当晚拍摄的照片。” 韩易不懂什么流星雨,只觉得幽蓝色的天空中骤然划过几道冷白的线条,映照着周遭隐约的山河景物。一种壮美又神秘的感觉扑面而来。 他点点头:“好看,好看。” 多说一个字,他都词穷。 就在这时,一直闲逛乱看的谢隐突然开腔:“秦老师,你有孩子了?” 韩易愕然。尽管一位34岁的大学教师有孩子并不是什么不合常理的事情,但秦淮不知是保养得当,还是天生瓷白显得很年轻,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孩子的父亲。 秦淮看望向在盯着鞋柜中整齐码放的几个童鞋的谢隐,笑笑:“那都是我弟弟的东西。” 原来,他还有个弟弟。 谢隐来了兴致,走回秦淮跟前问道:“你弟弟,没在家么?” 秦淮听到这,略略压低了声音,食指抵住血色欠缺的薄唇,轻轻“嘘”了一声。 “他睡着了,别吵醒他。” 说这话的时候,秦淮很温柔。与他那日居高临下的温和笑容不同,此刻他嘴角挂着的笑意让他那张瓷白的脸庞瞬间有了血色,衬得原本就清冷好看的五官更加有活力起来。 这个弟弟,是秦淮心头温柔所在吧。谢隐如是想。 秦淮把当日完成的日出油画拿给韩易看,二人又将当晚的一些细节一一比对。谢隐则仍旧漫无目的地在秦淮家这个空旷的客厅里乱看着。 他突然发现,刚才让他陷入沉思的沙发椅上放着的,是三岛由纪夫的《金阁寺》。 “秦老师喜欢看这本《金阁寺》?” 这话题太突然,让秦淮愣了片刻,但很快,就神色如常了。 “是我弟弟爱看,我也时常读读,想知道他为什么那么爱看这本书。怎么,谢警官也喜欢?” 谢隐摇摇头:“不爱看。小时候当名著被我妈强行要求看过一阵子,看到男主角给他父亲送葬那就看不下去了。这种将所有希望都托于外物,对身边人却极端冷漠的人,我不喜欢。” “所以他的悲剧是必然的,”秦淮澄澈的眼眸在那一瞬间暗淡下来,可他还是凝视着谢隐,“但是谢警官,真的有人所有意志都不需要外物的支撑吗?这个外物,可能是一个人,也可能只是一个念头。” 谢隐如鲠在喉,半晌没有说出话来。他没来由地想到孟昀,这不也是他一直支撑自己的“外物”么? 想到这,谢隐赶紧轻咬了下舌尖,血液的甜腥味道和微微刺痛让谢隐很快回过神来。他的目光又一次落在了角几上的照片上。 那是尚显青涩的秦淮和一个小男孩的合影。那时的秦淮没有现在这么苍白,看起来更有活力一点。旁边的小男孩和他长得很像,看起来七八岁的样子。 眼尖的谢隐一下子就看到了照片右下角的时间。那竟然是整整十年前! 一种诡异的感觉顿时涌上谢隐心头。十年前,秦淮的弟弟七八岁的样子,如今也该有十七八岁了吧?可鞋柜里整齐码放的却都是童鞋! 刑警独特的职业嗅觉让他觉得这个秦淮很有问题,他目光掠过整个客厅里的所有照片,全部都是秦淮和一个小男孩的照片。没有一张两个成年人的合照! 谢隐全身的肌肉都紧绷了,恰在此时,韩易完成了他的问询。 “头儿,你还有什么补充的么?”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111 首页 上一页 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