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尤眨了眨眼睛,试探着问:“你妈的狗又丢了?” 尹妙哉笑出了声音,抱着皮包坐到了他边上,眼里发光:“不是,我给你看个东西。” 说着她便拿出手机,插上耳机线,塞了个耳机给赵尤,开始播一段视频。 那视频是第一视角的,拍的是一个人走在一片山林里,只能看到这个人的下半身,偶尔能看到他戴着手套的右手,这个人不时捡一捡地上的树枝、石子,采摘一些蘑菇,拔一些野草。他还会用树枝去戳麻雀尸体,用石头去砸一只不停抽搐的野猫。他会用手去扒开一动不动的,好像死了的野猫,摸出它的脏器,在手里揉搓。视频在这个人对着镜头摇晃了两下从野猫肚子里挖出来的两只未能出生的小猫结束了。 “我不太明白。”赵尤说。 “你有没有办法找到这个人?这视频是放在网上的,你们刑侦不是和这些视频网站都有对接的人的吗?能找到是谁发的视频吗?视频就算删了也可以的吧?视频公司会给你们提供具体信息的吧?” 赵尤点的东西上桌了,他吃了一口牛肉,看着碗里油光光的汤面,迟疑着说:“我还是不太明白……” 尹妙哉靠近了他,声音一低,神秘兮兮地道:“2012年加拿大蒙特利尔那个杀人分尸,凶手给政府两大党派寄碎尸块的案件,你知道吧?”
第一章 赵尤(中)part2. 赵尤没支声,继续吃面。尹妙哉的脸几乎贴着他的脸了,赵尤轻轻咬断了面条,小心地瞥了她一眼,就看到她竖起一根手指,目光凛然,道:“这种变态杀人犯都是从虐待小动物开始的,你说是不是?” “这……”赵尤吞下了面条,略有些迟疑。尹妙哉便摇晃起了手指,霍然起身,走到那巨大的帆布袋边,从袋子里头一本接着一本往外掏书,把那些书一本接着一本摆在赵尤面前。什么《FBI破案术》,《FBI逻辑推理学》,《FBI犯罪心理揭秘》,《谋杀手段:用刑侦科学破解致命罪案》,《犯罪肖像如何帮助FBI破案》,诸如此类,有的书是从图书馆借的,有的书还很新,但能看到翻阅过的痕迹,还有的书贴满了彩色便签条。这些书眨眼就放了满满一桌。 赵尤笑了出来,吃着煎饺,说:“原来你也是来找我开会的。” 尹妙哉又在赵尤面前坐下了,把奶茶挪到了一边,双手叠在桌子上,人离桌子很近,目光逼得赵尤很近,老鹰似的盯着他。赵尤放下了筷子,老实地坐着看着她。尹妙哉指着一本《FBI犯罪心理揭秘》,这本书里贴的便签最多,尹妙哉振振有词:“杜塞尔多夫的吸血鬼杀手库尔滕从小就喜欢虐待动物,卡尔·登科十岁时第一次体验了虐杀小狗,之后一发不可收拾,艾德·基恩也有伤害动物的习惯,还有泰德·邦迪,玛丽莲·曼森……” 赵尤呛了一下:“玛丽莲·曼森?” 尹妙哉摸着手上的订婚戒,一皱眉,有些气愤了,声调不由高了:“总之!变态杀人犯还没开始杀人的时候,要么是喜欢玩火,要么喜欢虐待动物!” 赵尤看着那些书封上一个又一个硕大的“FBI”,揉了揉眼睛,道:“呃,或者他们有个酗酒,家暴的父亲,吸毒的母亲?家庭构成很不健全,家庭环境也不健康,或者童年时遭遇过性方面的伤害?” 尹妙哉气鼓鼓地说:“哎,你听我说完嘛!犯罪分子的人生故事不是重点!总之,总之……蒙特利尔案的凶手,就称呼他A吧,A一开始在网上放过几段虐猫视频,这就吸引了一部分爱猫人士的注意,这些人自发地组织在一起,试图通过分析视频内容,比如背景音乐啦,床单啦,家具啦来锁定A的位置,找出他是谁,这些人还在脸书上成立了一个群组,A对于他们对他的人肉搜索嗤之以鼻,仍旧不断更新虐猫视频,甚至还公开发言挑衅这些群组的成员,赵尤,你记得我汉语班上那个韩国人吧?就这事儿,他说他表姐的男朋友的大学同学正拍纪录片呢。 “言归正传啊,没想到的是,这些人竟然成功定位了A,将他的地址和所作所为报告给了警方,一方面,警察晚到了一步,另一方面,起初这只是单纯的虐待动物的案件,并没有引起警方的足够重视,直到A残忍地杀害,肢解了一个中国留学生……这个时候已经太晚了……”尹妙哉拿过奶茶,喝了一大口,长长舒出一口气,“我们这叫防患于未然。” 赵尤重新提起了筷子,吃了几口面条,抬头道:“你们?” “我们有个微信小组啊。”尹妙哉戳了戳手机,把手机递给赵尤看,“喏,就是这个‘搜索小队’。”她忽而一转眼珠,猛地缩回了手,咳了声:“这……不犯法的吧?” 赵尤说:“你们群还挺多人,二十六个,比我们一队和二队加起来的人还多。” 尹妙哉又叠起了手臂,拍了两下桌子,说:“说正经的, A当时上传的视频都是在室内拍摄的,很难进行什么推理,现在这个黑山杀手……” 赵尤听到这么个代号,吃面的动作不由顿住,尹妙哉又给他播那段视频,指着画面中的树木,荒草,说道:“这就是黑山吧?你看三分四十五秒……”她点到视频的三分四十五秒,指着暂停的画面里的一种菌类,说:“这是淮城一个生物教授发现的,他说这种菌类只生长在我国西南山岭里,还有那个麻雀的尸体,这可不是普通的麻雀,一个平时喜欢观鸟的成员说了,这种红爪的山雀,这几年他只在黑山,光明山和大雁岭观测到过,你再看这些树的倒影啊,这个朝向,还有这些草的长势,说明它们常年被西南风吹拂,这范围就一下缩得更小了,就只有黑山了,问题是,黑山一山跨两省,这视频是在我们这边一半拍的呢,还是在邻省那边拍的呢?” 赵尤静静等了会儿,尹妙哉没声音了,赵尤指着自己,恍然大悟:“啊,你是在问我?” 尹妙哉朝他努了努嘴:“可以联络视频网站,查到视频发布者的ip地址和用户信息吗?” 她叹了声:“他注册用的邮箱是那种一次性的,网名也没什么特别的。” 赵尤道:“视频现在还在网上吗?他就只有这么一段视频?” “我给你看的视频是我们合成起来的,他每次发视频都只发一两分钟,现在所有视频都被网站下架了,但是点开他的主页,他自己给自己留了一句话。”尹妙哉边说边按手机,她打开了一个网页,放大了上面的一段文字,指着说:“他说,我捡回来一只小野猫,想知道它过得怎么样吗?下个星期五晚上八点,不见不散。” 赵尤看了看那留言的时间,6月2日晚上8点。 “就是明天了。”尹妙哉说道,抓着手机,眉心紧蹙:“他这算是模仿犯吧?我猜他今年大概三十多岁,父母离异,他可能和一个行动不太方便的老人一起住,比如外婆,他的学历还不错,一直做短工,在哪里都待不长,平时比较沉默,喜欢罪案小说和电影,可能有某些方面的障碍。” 赵尤看着尹妙哉,她一边说,他一边附和地点头。尹妙哉说完,问他道:“查一查ip,问视频网站要一下用户信息,不算公器私用吧?不然你帮我打听打听有没有什么网络高手,能帮忙?” 赵尤笑了笑,端起面碗喝汤,他放下碗时,瞥见尹妙哉垂着眼睛点开了“搜索小队”的微信群。她默默地抚摸起了手上的订婚戒指。赵尤说:“我想想怎么和刑技那边提啊。” 尹妙哉这时问他:“这就是你们在查的案子?” 她戴上了耳机,正用手机看新闻视频。视频里,晏伯远站在清水花园小区门口接受记者的采访。 尹妙哉小声念叨着:“八成是老公干的。” 赵尤说:“你把视频和他的视频网站的主页地址发我吧,我看能不能找人分析分析。” 尹妙哉抬起眼睛看他:“真的?” 赵尤说:“我送你回家吧?” “没事,我自己回去就行了。”尹妙哉收拾起了桌上的书,声音轻快了些,“对了,周日去你妈妈那里吃饭是吧?那我先买火车票咯。” 赵尤说:“顺路的,没事。” 他夹起最后一颗煎饺塞进嘴里,把面汤喝得一干二净,叫了服务员买单,这才付完钱,詹轩昂的电话就来了:“你在哪儿呢?还不回来准备开会!” 赵尤起身直冲尹妙哉打手势,两人风风火火地出了面馆,上了赵尤的车。赵尤先送尹妙哉回家,接着就回了市局。 这次刑侦一、二队在602开会,赵尤踩点进的会议室。雷万钧不在,由詹轩昂主持会议。会议室里挤满了人,或站或坐,有人在扒盒饭,有人正吃泡面,有人站在空调下面拉扯着衣领,不停摇晃全是汗的脑袋。赵尤一进去,詹轩昂就喊了:“静一静。” 到处都闹哄哄的。 “吃了吗?” “赵副,这儿!” 殊乐在人群里朝赵尤挥手,赵尤走到他边上坐下,边上又都是一群一队的熟人。 “吃了什么?” “二队他们戴副呢?” “小晏怎么没和你一起啊?” “燕子沟早晚得查!就是历史遗留问题,到现在都是黑山那片代管的,黑山又挨着源市……” 詹轩昂扯着嗓门又喊:“都他妈静一静!” 王世芳用手做了个往下按的动作,会议室里安静了许多,詹轩昂一擦脖子上的汗,皱着眉挥舞着手里的一份文件,道:“根据燕子沟分局法医办公室发过来的报告,结合市局这边的数据,从张立牙刷上提取到的遗传生物信息和一具6月7号早上在燕子沟,红旗桥下发现的无名男尸匹配上了。” 会议室里彻底安静了。周围的人要么拿出了手机,要么拿出了随身的小本子记起了笔记。赵尤托着下巴看着詹轩昂。詹轩昂继续道:“6月7号早上10点20分,由巡逻民警发现的尸体,立即送去了殡仪馆,因为尸体腐坏严重,法医对其进行了简单的司法解剖,提取了相关生物信息后就按照无名尸体的处理条例火化了。” 说到这里,詹轩昂竖起了右手食指,左手背到了身后去,环顾一圈,义正词严:“但是,问题在于,按照信息规范化处理的条例,法医应该立即将该无名男尸的一切有关信息上传到总局的资料库里,燕子沟分局一直以来都不配合我们的工作,要他们协助调查,能推就推,啊,要追究他们的责任,就推了一个实习生出来,说什么录入档案的法医是新来的实习生,以为建了档就相当于是上传了资料,放屁!” 詹轩昂越说越激动,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王世芳就起来发言了:“说实在的,燕子沟那边吧,尤其是红旗桥下头,一直以来都有流浪汉聚集的问题,管吧,驱逐吧,他们上哪儿去呢?反而把周边几个区的治安带差了,他们那里也是长期人手不足,警力不够,殡仪馆每天都要处理不少无名尸体,现在重点还是放在六〇四案上吧,追责的事后续再跟进,燕子沟分局的态度问题必须要处理,还要严肃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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