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经过靠门的卧室,陆成泽脚步停住,看向躺在床上熟睡的陆时琛。驻足良久,陆成泽才重新抬步,跟时辛一起走回了卧室。 那晚,两人将卧室的门关严,面对面坐在房间里,大部分时间都在发呆、沉默,偶尔会交谈一两句—— “你今晚是怎么找到了陈煜家里?” “你这几天情绪不对劲,我能感觉出来。今晚还特意把我和时琛支开,我担心你出事,就把时琛先送到了楼下家里,跟着你去了陈煜家……”时辛擦着脸上的眼泪,“这几年你在岩城,一直都在受着这种折磨吗?” 陆成泽摇了摇头:“前期虽然也有不少阻力,但基本都是一些恐吓性质的举动。但这次……我想,应该是吴嘉义勾结上了岩城的公安局局长魏昌和,这才开始变本加厉地折磨我。”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过了好一会儿,时辛又问,“吴嘉义为什么想让你打赢这场官司,又为什么要让你杀了陈煜?” “我不知道,可能是因为我手上掌握了他的犯罪证据,对他构成了威胁,只要我杀了人,他就会反过来掌握我的把柄。至于他为什么想打赢这场官司……”陆成泽沉默下来,是啊,明明吴嘉义和祝睿一直在阻挠自己打赢这场官司,为什么今晚吴嘉义却让自己打赢这场官司?思考许久,陆成泽也无从得知这些问题的答案。 但不管怎么样,自己的母亲还在吴嘉义的手里,想要保全家人,他只能按照吴嘉义说的去做。 那之后,陆成泽勉强恢复了自己的情绪,继续准备那起民工讨薪案。他能明显感觉出,之前那些阻碍自己打赢官司的阻力似乎减弱了不少,后续的准备工作变得非常顺利。 两个月之后,那起民工讨薪案如期开庭。陆成泽凭借着自己几年来搜集的种种资料和证据,顺利地打赢了这场官司,帮上千位农民工从文鼎集团手中讨回了薪资。 官司打赢了,陆成泽去见了吴嘉义,要求吴嘉义放了自己的母亲。 “陆律师,你母亲得了很重的病,只有在我这里才能得到最好的医治。”吴嘉义依然气定神闲,“来日方长,我们还有很多合作的机会,只要陆律师你每帮我做成一件事,我就让你母亲恢复一点,怎么样?” 陆成泽这才知道,吴嘉义给自己的母亲注射了某种药物,这种药物让她陷入长期昏迷、几乎成了一个植物人。而想要让吴嘉义减轻药物的注射量,他就必须按照吴嘉义说的去做。 官司打赢之后,随着全国各大媒体争相报道这起农民工讨薪案,陆成泽也在全国变得赫赫有名。与此同时,因为祝睿的突然出国,陆成泽也知道了吴嘉义让自己打赢这场官司的真实目的——吴嘉义从一开始就不满足于和祝睿一起掌控文鼎集团,无论是让自己杀掉陈煜还是打赢这场官司,都是想要将祝睿和文鼎逼至穷途末路,最后一举吞并文鼎集团。 自己打赢了官司,帮农名工讨回了薪资,却没想到其实是在助纣为虐。面对这样的结果,陆成泽的内心只有绝望。想到接下来,自己还要为了救出母亲,帮助吴嘉义做更多丧尽天良的事情,他不知该怎样走下去。 他与时辛之间的气氛越来越压抑,起初还能相互取暖,但渐渐地,这种绝望的情绪将他们一点一点吞没,让两个人都濒临崩溃。 某天晚上,在两人都躺在床上,准备度过又一个失眠的夜晚时,时辛忽然开了口:“我们就这么活下去吗?”说完,她又开始默默无声地对着黑夜流泪。 是啊,就这么活着?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自杀,对于此时的他们而言,既是终结,也意味着解脱,也许是已经习惯了绝望,在听到时辛说出这句话后,陆成泽没有感到悲伤,反而松了一口气。可能,于他们而言,这就是最好的选择了吧。 “时琛呢?他怎么办?” 时辛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音,“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后,他该怎么独自活下去?吴嘉义会不会为难他?” 陆成泽紧紧抱住时辛:“我们是一家人,无论生死。” 时辛明白陆成泽的意思,她握紧了陆成泽的手,眼泪不停地涌出来。 许久无言,便意味着默认。 陆成泽记得,那天是周六,天亮得很早,陆时琛起床后,听到要全家一起爬山后,表现得很开心。 “是哪座山?很高吗?” “山上会不会很冷?我要穿什么衣服?” “我们要不要去买点吃的到山上野营?” 在车上,陆时琛兴致勃勃,比平时的话要更多一些。但在察觉到车上的另外两个人似乎都无心说话后,他也不再说话了,转头看着车窗外快速倒退的树木。 陆成泽开着车,行至一段崎岖的山路,他知道,这里就是最适合终结的地方了。 许是已经做好了准备,驾驶着车辆即将赴死的陆成泽,反而觉得这是最近一段时间里最轻松的时刻。他的脑海中不自觉地闪出一个又一个生命中重要时刻的记忆片段,他想到了自己刚刚拿到政法大学录取通知书时母亲开心的样子;想到了第一次见到讨薪农民工时的心酸与无奈;想到了打赢官司后与好友和工人们狂欢庆祝的场景;想到了第一次与时辛十指相缠的瞬间;想到了陆时琛呱呱坠地时自己的喜悦与不知所措…… 就在他沉浸在过去美好的记忆中时,猛然间,几张阴暗的面孔闯了进来,嚣张得意的吴嘉义、阴险狡诈的魏昌和、丧失理智的陈煜……一瞬间,这几张面孔撕碎了一切,陆成泽回想起那天在魏昌和办公室的情景,回想起陈煜死前的样子,又回想起时辛绝望的眼神,抑制不住的怒火令他当即决定,就结束在这里吧! 他暴怒的双眼目视着前方的石壁,一脚将油门踩到底,透过后视镜,他看到了陆时琛惊恐的眼神,但决心仍旧战胜了不忍,陆成泽不顾一切地朝着岩壁撞去。 但他没想到,就在车头即将撞上石壁的那一瞬间,时辛却忽然后悔了,她想要陆时琛活下去! 她猛地扑了过来,用尽全身力气握住方向盘,将方向盘往左推去,一瞬间,车头调转了方向。 “砰——!”伴随着巨大的撞击声,承受着撞击的右侧车身瞬间变形,时辛立即被弹了起来,头部重重撞到车顶,随之无力地回落到车座上。 时辛……陆成泽想伸手抓住时辛,但他的眼前很快变得一片黑暗,然后失去了意识。
第128章 从医院醒来之后,陆成泽看着头顶洁白的天花板,重获新生并没有让他感觉到丝毫愉悦,相反地,一睁眼,那种压抑的绝望感又漫了上来。 “我妻子呢?”陆成泽虚弱地问一旁的医生。 “她……”医生没忍心说出口。 联想到车祸发生前的最后一幕,陆成泽知道,时辛已经在车祸中当场死亡了。 “那我儿子呢?”陆成泽又问。 “陆先生,你儿子抢救过来了,虽然大脑受到了撞击,但目前生命已经没有大碍了。” 陆成泽费力地撑着床坐起来,不顾医生的劝阻,拖着重伤的身体去了陆时琛所在的重症病房。 坐在病床旁边,他有些呆滞地看着陆时琛。他希望陆时琛醒过来,又害怕陆时琛醒过来。一旦陆时琛醒过来,自己该如何向他解释全家一起赴死的事情?又该如何让他接受妈妈已经去世的事实?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带着陆时琛再次尝试自杀吗?可是时辛用自己的生命保护了他们父子二人,自己这样做,是否辜负了时辛的期盼? 正当他迟疑不决时,病床上的陆时琛睫毛颤了颤,然后睁开了眼睛,看向陆成泽。 “时琛……你醒了?”陆成泽满心的绝望中掺进了一丝希望,“护士!医生!” 但很快地,他察觉到了不对劲。陆时琛看向自己的眼神里没有丝毫情感波动,像是在看着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是爸爸啊,时琛,”陆成泽看着陆时琛的眼睛,试图让他恢复以往活泼的模样,“是爸爸啊。” 陆时琛仍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摇了摇头。 那之后,医生过来检查了陆时琛的情况,陆成泽才知道,因为大脑受到剧烈撞击,外加精神也受到了严重刺激,陆时琛患上了应激性失忆症。而随着记忆消失的,还有陆时琛的情感,他甚至忘记了母亲时辛,也忘记了对时辛的依赖和亲情,变成了一个不会产生任何情感波动的人。 在得知这个结果之后,陆成泽在觉得悲哀和无奈的同时,居然也松了一口气。也许,对于陆时琛来说,忘记那一切才是最好的结果。没有感情地活着,也同时意味着没有痛苦、没有软肋,或许这并不是一件坏事。 隔着窗户,看着病床上眼神空洞而漠然的陆时琛,一个想法在陆成泽的脑中逐渐扎了根——我要报仇。为了死去的时辛,为了失去记忆和感情的陆时琛,为了至今仍被吴嘉义囚禁的母亲,也为了面目全非的自己,我一定要亲手杀了吴嘉义与魏昌和,哪怕要付出任何代价。 许是回忆起二十年前确立复仇计划的那一幕,陆成泽说到这里,稍稍停顿下来,眼神里又透出了那种想要毁灭一切的神情。 天色阴沉,厚重的乌云沉闷地压在头顶,让人有些透不过气来。孟钊能感觉到,此刻不光他在倚靠着陆时琛,陆时琛也在倚靠着他,面对着这让人窒息的沉重真相,他们要彼此依靠着才能站住了、站稳了。 看着面前的陆成泽,好一会儿,陆时琛才再次开口。他发沉的嗓音里涌动着浓重的悲哀,是一种孟钊从未听过的语气:“所以你就策划了这一切?孟钊母亲的死,舅舅的冤案,还有周衍和赵云华的死,都与你有关吗?” “嗯。”陆成泽微微抬头,眼神掠过孟钊和陆时琛,望向更远处更渺茫的山峦,“阴差阳错,他们都成了我复仇计划中的一环。” 陆成泽回想着二十年来的复仇之路,缓了缓,继续讲了下去—— 然而,想要报仇谈何容易?且不说吴嘉义和警方存在勾结,单就自己目前手中掌握的证据,就算自己和吴嘉义鱼死网破,就算警方秉公执法,也不过能将吴嘉义送进去几年而已。想要实现复仇的计划,唯一可能的办法,就是接近吴嘉义,只有在吴嘉义的身边,渗透到他的犯罪组织内部,才能获得更多的证据和机会。 重伤尚未完全痊愈,陆成泽就主动找到了吴嘉义,说经历了这场车祸之后,自己已经看开了,他愿意跟吴嘉义合作,只要吴嘉义答应不再折磨自己的母亲,也不为难自己的儿子。为了取得吴嘉义的信任,陆成泽还带上了自己掌握的所有证据,当着吴嘉义的面,一把火全部烧毁了。 吴嘉义自然不会轻易信任陆成泽,但他乐于看到陆成泽向自己屈服,而且,以陆成泽的能力和现如今声名大噪的身份,如果在自己手下有这样一个人,以后很多事情的确会方便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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