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心了。” 那老板娘已没了耐心,严况驻足转身之间,挥手将程如一搡开,抬剑横挡住朝着面门砸开的擀面杖。 程如一被推出五步之外,再抬眼,只见严况面上竟然露出一丝……得意挑衅笑意? 程如一怀疑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眼前向来持重淡漠的人,居然抱着剑,歪头斜眼,瞥着嘴,吊儿郎当的神色,俨然一副街头地痞模样! 一开口,更是调子扬上天,欠揍的很—— “你这汤里有苍蝇,馅儿里有石子,我还没问你要钱,你反倒找我要钱?” 作者有话说: 为什么是馄饨呢,因为作者喜欢吃馄饨…… 小馄饨,连汤带水,热乎乎,一口下去美滋滋香喷喷~
第22章 天子呼来不上船 严况言语挑衅,馄饨摊的老板娘怒火中烧,撸起袖子向严况冲来,埋伏那几人也纷纷起身,行人见势不妙,都纷纷退避。 程如一正欣赏着严况那难得一见的“无赖相”,见四下已成围攻之势,下意识抬腿想溜。 严况不慌不忙,侧闪几步仰面笑道:“要钱?好,给你就是。” 说罢,严况自腰间摸出数枚铜板,转腕拨劲,铜钱飞袭如雨,又准又狠击中几人膝弯。 几人吃痛,脚程为之一顿,程如一暗暗喝彩,但觉腕上一紧,眼前长剑横挡,拦下老板娘直逼自己面门而来的一记肉拳。 程如一还没回过神,便被严况拉着拔腿狂奔。 程如一心说,自己连路都没看清是往哪儿拐的。 一路颠簸,程如一艰难道:“严大……官人,慢点,馄饨要颠出来了……” 严况骤然停步,搭着程如一后腰,将人向后一带顺势松手,回身拔剑出鞘。 “诶……!” 程如一本就没站稳,严况手劲儿太大,这一推,叫他直直跌进了路边草丛里。 严况当机立断道:“快走,桥头集合。” “好、好嘞!” 程如一心道,自己总不能留下来帮倒忙吧?便立时爬起身来,毫不犹豫奔向城中。 严况目送片刻,再回身,六人并那老板娘已至眼前,七人摆起架势,将他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七人高矮胖瘦各不相同,老板娘手无寸铁,其余六人,四男三女—— 男女西北双刀,巨斧壮汉在前,九节鞭长蛇蝎女,同胞双剑守东南。 严况不敢轻敌半分,语调却仍旧挑衅十足。 “既来了,便一齐上吧。” 平民见了铁器,早四处而逃,有了伸展拳脚之地,严况率先出手,剑指东南风驰云走,左右横扫,顿时切破双剑防线,左手出掌,挡下身侧老板娘力道十足的重拳。 深藏不露的高手,杀人越货的行家,有敌意,却无杀意。 严况心知取胜不难,可若想在官府赶来前脱身,一场激战在所难免。 七人配合默契,双剑兄弟提剑再攻,九节鞭势如疾风骤雨,正如蛇蝎般,难缠亦难防。 严况侧身避过一记飞鞭,单掌对双剑,接一挡一;剑锋旋绞,逆对九节鞭,钢鞭铁索攀缠剑身。 严况旋腕力压瞬间,长鞭应声而断,九截钢鞭炸向四面八方,几人避闪不及,钢棍砸中面门,血流不止。 见失了兵器,鞭女花容失色,及时抽身,叫严况提膝踹空。随即双刀重斧齐上阵,铁器相撞铮铮作响;拳掌肢接,撞得双方衣料骨肉闷响频频。 以一敌多,严况不落下风,身形既快又稳,招来招往之间游刃有余,叫人伤不及分毫,起剑落掌,更是招无虚发。 顷刻之间,严况已叫几名高手身负剑伤,他抽身欲走,忽来破空声响,暗箭直指右肩而来! 严况旋身避过暗箭,又辨那弓箭手方位,却叫敌方得了片刻喘息,眼前刀剑嘶鸣,拳掌生风,暗处冷箭连珠,竟叫场面一时扭转。 严况且战且退,出手愈加狠绝,指掌交接,五指紧锁,反卸身后偷袭者一臂,迎面飞踹正对者膝窝,再一挥剑,利落挑断其脚筋。 严况又道:“天子脚下,尔等出手如此狠绝,莫非要当街杀人不成?” 这话一出,几人当下愣住,伤了脚筋那人一瘸一拐,龇牙咧嘴道:“严况!到底是谁狠!我们哥几个只是奉命盯着—— 年岁最长者愤愤不平打断道:“老幺,跟他废什么话!” 说罢,年长者提刀再攻,严况足下稳扎,剑势先其一步,翻剑横悬,刀剑交接一瞬,剑贴刀身猛然下斩—— 铿然一声,刀身竟登时断裂! 不及对方回神,严况再一抬手,霎时捉住耳侧急流暗箭。 反手回掷箭矢,远处同时传来一声惨叫,弓箭手负伤坠落。 几人又是一愣,皆持兵器迟疑后退,左右打量。 严况也提剑收势,道:“不知诸位背后,是何方神圣。” “便劳请诸位回话。若有下次,严某可要登门拜访,不如就,礼敬他七颗人头。” …… 程如一弯腰手撑着膝盖,气喘吁吁回过头,眼见不知已经跑出几条街,心道应该是安全了…… 却忽然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程如一跌得浑身都痛,眼冒金星,耳边却忽闻熟悉声音—— “这位仁兄,怎得这般不小心啊?” 头顶是男子声音,程如一缓了缓神,定睛看去,眼下一双暗红滚锦的鞋,料想必定是个富贵人家,再抬眼,一双手正朝自己伸过来。 那人又道:“来,小兄弟,快快请起吧!” 程如一:“多……” 谢字尚未出口,看清对方面目的瞬间,程如一惊得双腿发软!“噗通”一声,再度跪了下去。 程如一怀疑自己看错……不,绝不可能看错!虽只得见寥寥数次,但这张脸……这个人……! 不正是当今天子……大楚皇帝!? 程如一连忙低头,心道今日真是撞了……撞了神仙了。 可当今天子,他不是体弱多病吗?怎还能微服私访?!又怎么会叫自己这个“死人”,给碰上了! 皇帝玩味道:“嗯?这人……看着颇为眼熟啊?” 这话在程如一头顶响起,宛如高高举起的断头刀。 皇帝又催促道:“你,抬起头来?” 程如一抬手擦了把汗,实则抹了把土,将眼眯得细细,仰起头来,脸上堆满了笑道—— “俺叫陈……陈陈陈大!家乡闹闹闹了灾,来来来来京城找……找个活计,现在、现在是这半条街的跑腿闲……闲汉,这位,好心的官人,你要啥子,二姐手擀面、张大婶酱鸭脖,还是这个香饮子……” “俺,俺都能送……” 皇帝常服出宫,暗红织锦的衣裳仍不掩贵气,墨玉盘龙簪束发,胡须也理得干净,显得面皮浅白。 他本也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如此,倒比素日看着年轻俊郎了不少,且笑意玩味,全然不是程如一印象里那副,无精打采,随时要传太医的模样。 皇帝打量着眼前的“跑腿闲汉”,又瞥向身侧“随从”。 那“随从”更年轻些,白净又无胡须。程如一早猜出了这位“随从”的身份,不正是皇帝身侧寸步不离的何宫监? 何宫监在皇帝耳边低语了几句,皇帝便皱眉对程如一道:“不对,朕……这,方才见你,并非如此神态,倒像在哪里见过,你,站起身来。” 程如一想跑。但细想,皇帝出巡,四下定然高手如云,自己又能跑到哪里去?只怕是灰头土脸更不体面罢了…… 程如一心一横,起身来脖子故意前伸,又弓着背道:“这、这、这位官人,小、小人刚刚刚扑了一跤,不太、不太好、好看……” 皇帝捏着下巴打量,神色质疑:“观你方才明明气质出众,怎的这会儿便弯腰弓背了?” 程如一心想:这是什么低劣的说词……? 皇帝拍着程如一肩膀,笃定道:“看你这身衣裳,也不像是做粗活的,容易弄脏,也没扎绑腿……小兄弟啊,说谎可不好。” 冷汗顺着程如一额角滚了下来,又心道皇帝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东西……?他不是个傻……是个不问世事的大闲人吗? 皇帝面色一沉,道:“不对,不对啊。左右,把此人拿下,送去大理寺细细查问。” 程如一咬牙道:“冤……” “枉”字还没出口,后颈一麻,眼前只一黑,被人拍晕了过去。 何宫监道:“陛……公子啊,您明明认出了,为何还要将人送去大理寺啊?” 皇帝面上增了几分掩不住的笑意,故作神秘对何宫监道:“为何?为这京城如此的太平和乐,可不能,让心术不正之人给搅和了啊……” …… 另一侧,严况脱了身,正往青石桥那边赶,忽觉腰间有异动,即刻反手一擒,只听女子求饶道—— “哎!松手松手!我我我,若娘!” 严况闻声忙松了手,再定睛细瞧,来者果真是若娘,正揉着手腕不满道:“好你个死命阎王!下手还这么狠!” 严况四下打量一圈,见敌方那几人没追过来,才开口询问若娘:“你为何来此?” 若娘嚷道:“什么话!我怎么不能来?这京城太富贵,我这样的贱民还来不得了?” 严况摇头。 若娘“嘁”了一声,道:“永远是这副死人模样,说什么都没个反应也……” 严况心里惦记着程如一,自是没时间同若娘说笑,只眼神乱扫,寻着那人身影。 若娘见状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又自怀里摸出个布袋扔给严况。 “这是你留的银子,那俊书生没拿,我也不想私吞,特地跑来还你的!怎样,感恩吧严大人,还不请我吃顿好的?” 严况接过钱袋掂了掂,想起程如一说的银子丢了,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 果然,程如一打从开始,就破釜沉舟,没想着要活下去。 若娘这才反应过来道:“诶对了,那书生呢?他没来找你?我还以为他跟当初的老娘一样,铁了心缠着你报救命之恩呢。” 严况道:“来了,又不见了。” “什么、什么意思?”若娘叉着腰打量,这才发现严况身上有些血迹,顿时结巴道:“你……你不会是嫌烦,把他给杀了吧?不至于真不至于……” 严况皱眉又摇了摇头,又往那青石桥上走去。 若娘见他摇头,竟不知不觉松了口气,随后又快步跟上他道:“喂喂喂!你不能让老娘白跑一趟吧!” 严况径直边走边道:“那不如直接吞了这袋银子,足够你大鱼大肉几年了。” 若娘心虚的撇了撇嘴,故作镇定道:“我哪里是那种人……” 两人上了石桥,严况却仍不见程如一身影,若娘也跟着四下里望了一圈,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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