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长呼出一口气:“我瞒下了自己的身份背景,结果没有一个节目肯让我上台,甚至还有导播暗示我……这是我第一次接触到‘潜规则’这玩意儿。” 盛景直觉后面才是关键:“然后呢?” “那时候我才明白,没有家里的支持,我什么都不是。我这个人比较执拗,一路顺风顺水惯了,遇到这种问题就比较容易钻牛角尖,之后我就一直自我怀疑……我就是觉得长这么大一直坚持的东西没有了,什么都不想干了。我跟老爷子说我不唱了,老爷子没说什么,把我晾在了那里,让我好好想想。” “想明白了?” “没想明白,”秦深笑笑,转向窗外,“是阿默帮我想明白的。那时候家里担心我一蹶不振,又怕我精神出什么问题,毕竟我状态真的是吓到他们了……他们整天安排我去听各种讲座,大部分都是励志鸡汤的,当然也有精神类的,然后我遇到了阿默。” 他说了这么多,总算是回归了正题。 “抱歉,话有点多,”秦深的道歉毫无诚意,“可一旦停下来,我又会忍不住想起他。” 盛景顿了顿,还是说道:“其实我一直想说,很多时候,这个社会要比你想的宽容。” 秦深没有回答,而是接着刚才的话题说了下去:“阿默是精神科的专家,老爷子很欣赏他,硬要我去听听他的讲座,然后我就去了。结束之后阿默叫住我,问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问题……他就是这么爱管闲事,总是觉得所有都是他的责任。只要他有能力,就绝对不能坐视不管……盛警官,你说他是不是很蠢?” 盛景莫名想起来林晓婧自杀后,沈沛跟他说的那些话。 这个世界总是这样,真正犯下罪恶的人从来不会主动承担责任,反而是那些善良、有正义感的人把责任揽了过去……这样很累。 可正是靠着这些蠢人,社会秩序才不至于崩溃,每个人心中才得以留存希望。 哪怕是在最黑暗的环境里。 这种人是永远也不会被黑暗掩盖的,他们的每一个举动都闪耀着善良与正义的光辉。[注] “是啊,蠢透了。”他说。 “可就是因为这个,”秦深低低地说,似是叹息,“我才会喜欢上他啊……” 作者有话要说: 注:原句为“有一种鸟儿是永远也关不住的,因为它的每一片羽毛上都闪耀着自由的光辉”,出自《肖申克的救赎》。 ☆、双程(十三) 程其臻猝不及防接到秦深的电话,差点没被吓出来心脏病,没等他缓过来,秦深又告诉了他退出歌坛的决定。 他暗骂一句,然后给秦深家里打了电话。 他早些年四处闯荡落下了病根,不便长途奔波,所以秦深的巡演他也就没有跟过去,本以为以秦深和其他工作人员的能力来说应该是万无一失,没想到秦深居然捅出了这么大的幺蛾子。 “现在怎么办?”秦父显然早就得知了消息,语气虽然有些不知所措,却并不慌乱,程其臻甚至能清楚地听见那边倒茶的声音。 “秦海朝啊,”程其臻语重心长地劝他,“这好歹是你儿子,你上点心行不行?” “那是他自己的事,”秦老爷子“啪”地放下茶杯,“你想让我怎么办?” 程其臻:“……你儿子为了一个男人要退圈,你还觉得这是他自己的事?” “是他喜欢男的又不是我,关我什么事?” 程其臻:“……这要是我儿子,我起码要打断他一条腿。” “我说程其臻,你应该比我年轻吧?又混了这么久,怎么比我还迂腐?”秦海朝不满地说,“你好歹也是个混娱乐圈的名经纪,这种事也应该见过不少,古代断袖是怎么来的?再说那小子正值壮年,我一个早就退休的老头子,我凭什么能打断他的腿?” “你……” 程其臻突然想起来,秦老爷子退休前,是导过同性恋题材的电影的,当时还在社会上引发了极大反响。 “要是往前推二十年,放在我们那个时代,他这种也不应该被打断腿,”秦海朝说,“更何况是现在……那个陈默我也见过,挺俊一小伙子,最重要的是他身为医生的那种……怎么说,仁爱?反正我挺满意,秦深眼光倒也不差。” 谁料到出了这事呢? 秦海朝长叹一声:“我们都是过来人,有些话你说可能比我说管用的多,帮我劝劝他吧……以他的性子肯定是找不出来凶手就不罢休,那还请你帮我转告他一声,随时欢迎回家。” 说完他挂了电话,丢下程其臻一个人听着话筒里的忙音。 程其臻怔了怔才反应过来,他按下挂机键,费了好大力气才找到浏览器,刚刚打开,就有数不尽的新闻携着喧嚣扑了过来。 这不是他熟悉的时代。 他想,是他老了么? 他是不是应该和秦海朝一样,选择退休? 程其臻最终还是没有把消息公布出去。 看完新闻后,他想给秦深打个电话,却发现对方已经关机了。他也不懂语音留言,只好发了条短信过去。 “好好想想再做决定,这不是儿戏。另:欢迎回家。” …… 孙昭宇每次来到L市的图书馆,都要被这座建筑小小地惊艳一下。 图书馆从外面看是一本摊开的书,巨大的书页呈45度倾斜,下方的书脊处开了一扇朱红色的木门。待走的进了,能看出书页边缘处被刻意雕的参差不齐,甚至摊开的两页还标上了页码,不过并不连续——左边是建市年份,右边则是建馆年份。 图书馆里面完全是仿古建筑,由于造型是倾斜的,越往里走空间越大。刚进来时只有一人高,到了后面甚至还出现了回环而上的旋梯。 如果不是为了工作,他很乐意在这里泡上一整天。 “建这么一座图书馆,需要不少钱吧?”他感叹道。 同去的苏澄涵皱了皱眉:“我怎么觉得这么熟悉……” “以前来过?” “没有,”苏澄涵摇摇头,“这个图书馆是不是政企合作建的?我爸好像是出资人之一。” 孙昭宇:“……” 他好像明白了,为什么苏澄涵的奖金总是被扣。 所幸孙昭宇工作态度认真,很快转回了正题:“正事要紧,陈默拿的那本书就是这里的……” 盛景早就把照片传了过来,他应该也注意到了,书的扉页上有属于市图书馆的盖章。 “我们与世界相遇,我们与世界相蚀……[注]”苏澄涵轻声念出墙上刻的文字,又转过来问孙昭宇,“孙副,他是从这里看到的吗?” 我们与世界相遇,我们与世界相蚀。那个自闭症患者在书上写下的也是这句话。 “很有可能,”孙昭宇点点头,“至少他一定来过这里。” 自从陈默出事后,他就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发现,能让陈默逆着人潮也要告诉他们,让凶手不惜杀人灭口也要掩盖? 不过是一本图书馆的藏书而已,能让陈默看出来什么? 眼前似乎只剩下了一条路可走。 想必盛景也很清楚,所以才一边让唐寻去调陈默电脑里的病历,另一边则让他们来市图书馆。 借阅记录和病历中重合的,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注:我们与世界相遇,我们与世界相蚀。我们必不辱使命,得以与众生相遇。——苏格拉底 ☆、双程(十四) 唐寻已经很久没有干过破解密码这种事了,刚开始还有些生疏,不过他很快拾起了曾经的记忆,手指飞快在键盘上舞动着,让人看不真切。 “其实我们根本没必要来这,只要知道这台电脑的IP地址,我就能把里面的内容调出来。”唐寻对着屏幕上的代码,愉快地吹了声口哨,“就是时间可能长了些,不过要是放在几年前……” “几年前怎么样?”沈沛低头看着手机,也不抬头,就差把“敷衍”两个字写脸上了。 不过唐寻本来也没指望他好好说话:“我毕业前一直都是系里第一,要不是这几年没怎么碰,有点手生了,说不定我还能直接侵入仁和医院的系统,想怎么黑就怎么黑。” 沈沛没说话,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果然唐寻开始介绍他的光辉历史:“我跟你说啊,我小学没毕业就开始学计算机,学了十几年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几年前市里面有个什么环保日,要求全市停电一分钟,说好的八点整停电,却被提前了两分钟……嘿嘿,就是我搞的。” 沈沛:“……你入侵了电力公司的系统?” 唐寻“嘿嘿”一笑:“是啊,我还给他们把bug指出来了,然后他们封了我的账户。” 沈沛:“……” “我没干其他的,本来想把家里电表停了,后来想想挺不厚道也没干。”唐寻敲下回车,停了手上的动作,“调出来了,你要不要看看?” …… “查借阅记录?”工作人员迟疑地问,“我们这里……没犯什么事吧?” “没有,”孙昭宇翻出那本书的照片,将手机递过去,“只是这本书可能和我们正在调查的案子有牵扯,还请你配合。” “我只负责登记,没有调记录的权限……”工作人员皱眉,“不过这本书……我好像有点印象,应该是两三天前才被借走……” 孙昭宇问:“借书的人是不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戴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 “好像……”工作人员看到陈默的照片,终于想了起来,“对就是这个人!他当时脸色不太好,我还多看了几眼……” 孙昭宇迅速和苏澄涵交换了个眼神。 工作人员像是突然开了窍,继续说了下去:“这本书有点奇怪,按理说这种学术性书籍应该很冷门才对,可借的人一直都不少,基本上都是一还回来就被借走了,都没怎么在图书馆里放过……” 盛景好像说过,书上的批注太多了点。当时没人在意,现在看来,似乎也是个疑点。 工作人员见对面两个警察神色不太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忐忑地问:“警察先生,借书的那个人……不会是杀人凶手吧?” 他们这种小人物一生都没机会接触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案要案,哪怕在警察看来只是一起寻常的杀人案,只要稍微牵扯其中,他们就会惶惶不可终日。 不管是什么,只要一扯到“生命”这个字眼,似乎立马就变得神圣不可侵犯起来。 “不是,”孙昭宇说,“但他是死者。” “……啊?我前两天才见过他……” 人们独处时喜总是欢做一个探讨生死问题的哲学家,潜意识里却觉得死亡离自己太过遥远,非要等死亡就发生在自己身边时,才会恍然惊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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