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默默地叹口气,把饭盒一层一层摆回去,重新扣好。 叶潮生来的时候才看到许月那条短信,他心里生气不想多说话,从医院出来还是回了一趟家,拿了一双鞋,找了个同城急送叫人送到医院去。 回到局里,马勤已经带着人去审邝平了,秦海平胳膊中弹,被送去取弹包扎还没回来。办公室里也闹哄哄的,七八个证人七嘴八舌的,乌烟瘴气。 叶潮生在办公室里扫了一圈,找到唐小池:“你那会说要给我看什么东西?” 唐小池摸出来一个U盘:“我从技术科拷回来的。这只是一部分,还有的装不下了,可以去技术科看。” 小办公室里拉着帘子,外面的喧闹被一道门隔开。 叶潮生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点开了那个U盘,整整16个g,全都是视频。 他随便点开哪一个,不同的场合,不同的背景,主角都是同一个人,许月。 全部都是秦海平在各种场合偷录的许月,他没见过的许月 —— 竖着高高的盾牌,防御全开,冷漠又警惕的许月。 叶潮生一时心疼,一时又莫名的骄傲。 看,这个人,这个会发光的人,是他的。 —— 如果他不是总在找死,就更好了。 唐小池给列车上的那位消防大哥录完口供,把人送走。 “亏得许老师,不然今天还不定要闹出什么大事来。” 唐小池一屁股坐回椅子里,长出一口气。 在旁边忙的汪旭抬起头:“你进现场那个货柜了吗?” 唐小池摇头:“没有,我一直在外面呢,叶队叫我留外头接应,咋了?” 汪旭犹豫了一下,说:“我刚才去了趟物证那边。那边说秦海平在现场搞得那个传真机根本就不能工作。” 唐小池张大了嘴:“我靠……” 汪旭朝小办公室那边的门又瞟了一眼,用比刚才更小的声音说:“其实想想也知道吧,那船上,他上哪去接传真机的话路?傻子才会真的信。” 唐小池莫名膝盖一疼。他来不及替自己正名,紧接着想到另一个问题,脸色一变:“那……许老师知道吗?” 许月不仅不傻,还是这个办公室里出类拔萃的聪明人。 许月的笔录拿回来的时候,他们都看过了。 唐小池罕有地结巴起来:“那,那许老师他还……” 汪旭抿了一下嘴唇,没接话。 许月睁着眼在医院里躺了一夜。第二天起来,医生检查过没问题,准他走人。 他拎着沉甸甸的保温桶,走到医院:门口,想了想,脚下一偏又拐到了门诊部,挂了个心理精神科的号。 接诊的是个上了点年纪的女医生。 许月被安排地团团转,做量表,抽血,测心率血压,做心电图,一圈检查做下来,整个人都疲了,拿着一沓检查结果又回到了医生办公室。 医生关上办公室的门,又和他谈了半个多小时。许月再出来的时候,直觉得医院走廊上的阳光刺得人恍如隔世。 他抱着一大堆的单据回家,刚掏出来钥匙,门从里面打开了。 叶潮生一脸要着火的表情:“你干什么去了?医院里也找不到你的人,手机也打不通,你人呢?我急得差点要报警了,你干什么去了?” 许月摸出手机,无辜地看着他:“没电了。医院里没有充电的地方。” 叶潮生气到极点反而发不出火来了。 他加班一晚上,直到看见秦海平在货柜里给许月放的那段监控。工作稍微能放手就立刻去了医院,结果扑了空,医生说早上已经自己走了。 再打手机也打不通。 叶潮生又往家跑,开门的时候他的手都在抖。 许月伸手推门进来,弯腰换鞋,努力作出平常那样轻松谈天的口吻,说:“我去了趟心理精神科 —— 去挂了个号。” 叶潮生这才注意到他拎着医院的袋子,里面装着各种各样的检查单。 叶潮生的声音都发紧:“你到精神科干嘛去?” 许月抬起手,伸出食指,在自己脑门上弹了一下:“这里,有问题,有病看病。” “医生说,最好,我的伴侣能和我一起去。” 许月站在叶潮生面前,低着头抽出一张诊断单,“我有自毁倾向,我有焦虑症,我都知道。我都去治。” 面前的男人站着不说话。 许月顿了顿,又说:“但是有件事,我得先告诉你。”他紧张地捏着手里的诊断单,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飘,“陆纪华,可能是我杀的。” “秦海平给我看了一个当年的视频监控,应该是方嘉容搞的。拍到了我进陆纪华的那间房。方嘉容是陆纪华死了以后才进来。但我那时候被打了药,行为不能自主,可能也不会追究我的刑事责任。” 他语速飞快,生怕说慢了就说不下去了。 “你们……看到那个视频了吗?” “看到了。” 叶潮生开口。 许月一个劲儿地舔嘴唇:“哦,那,那我……” 他话没说完,就被人猛地推了一把,一下子靠到鞋柜上。 下一秒叶潮生就扑了上来。他从来没有亲得那么凶,像是要把许月整个吞下去。 许月被迫仰着头,嘴唇被反复地噬咬,几乎吃到了铁锈的味道,差点要被这个凶猛的吻淹没。 这个吻终于在许月窒息前结束了。 许月脱力地半靠在叶潮生怀里,只听见男人的声音从他耳边传来:“秦海平给你放的那个视频,被剪辑过。” 许月吃惊地抬头:“什么?” 叶潮生拉着他走到书房,拿出一个u盘插上自家电脑:“本来我要叫你去局里看,这东西按规定不该带出来。” 画面开始播放,仍是那间房。 叶潮生按了几下快进键,画面立刻跳到了许月进门的那一段。 过了几秒,画面里的门再次被推开,冲进来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 “肖丽!”许月低呼。 叶潮生摸摸他的手:“你继续看。” 肖丽张牙舞爪地冲进来,画面里,许月转身挡在了床前,把垂死的陆纪华挡在自己身后。 肖丽的目标明显是床上的女人,许月拦在前面和她扭打了几下。他本来就被打了药脚下不稳,一下子就被肖丽搡到了后面陆纪华的身上。 床上的陆纪华像濒死的鱼,猛地一抖,再也不动了。 许月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站起来,拧着肖丽的头发把这个疯女人拽到门外,接着又扑回来,趴在陆纪华身上。 方嘉容就是这个时候,听见了动静上来的。 过了没几分钟,警察也冲进了画面。 ... ... ... ... 许月呆坐在电脑前,说不出话。 “秦海平给你看的那个,把中间肖丽的那段剪了。” 叶潮生拔下u盘,“这是技术科在他的电脑上找到的,他用了剪辑软件,结果忘了把里面的导入文件删掉,也可能他根本没打算善后。” “你没有杀陆纪华。那是个意外,你原本是要保护她。肖丽把你搡到了她的身上,她脆弱的身体承受不了这么大的冲击力,才有了迷走神经抑制导致的死亡。” 叶潮生抓着许月的肩膀:“你没有罪,你是想保护她的。” ☆、昨日重现 五十二 “这太荒唐了。” 许月喃喃出声。 叶潮生皱起眉头:“我也会骗你吗?” 许月摇头:“不,是秦海平。他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骗我,他图什么?” 叶潮生捏着U盘弹簧机关,咔哒作响:“疯子图什么,正常人怎么会理解。” 叶潮生换了身衣服准备回局里。许月坐在书房,听见动静跟着出来:“我想旁听你们审他。” 秦海平被安置在椅子上,左手被纱布吊起来,无力地垂在胸前,表情放松地听着对面警察地讯问,仿佛这只是一场普通的谈话。 马勤有点心烦意乱,说:“你对邝平的行动了如指掌,怎么解释?” 秦海平低了低头:“我猜的。” 马勤来火了,“邦”地一拍桌子:“你怎么猜?未卜先知吗?” 秦海平微微一笑:“对啊。” 秦海平对绑架许月和石明华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可一旦谈及教唆情节,他就和警察玩起了文字游戏。 马勤意识到对方正在愚弄自己。他气极败坏地想站起来,旁边唐小池及时地拉了他一把。 “我要求见一个人。” 秦海平主动开口。 马勤警惕:“你要见谁?” “许月,单独。” 马勤不能做主,犹豫了一下,说:“你等着。” 几分钟后,许月推门进来。唐小池站起来往外走,路过许月旁边时,不放心地看了他一眼。 许月冲他笑笑,示意他安心。 叶潮生站在监控室,隔着单透玻璃,眼看许月拉过一把凳子,在秦海平的对面坐下。 秦海平率先开口:“你的小警察挺厉害的。” 许月点点头,:“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他的表情语气都极其自然,仿佛只是在说今天晚上吃什么这样的事。 秦海平顿时嘴里卡壳,显然没有预料到许月能讲出这样的话来。 过了几秒,他才反应过来,说:“这就是你不会开枪的原因吗?” 许月脸上没什么波动:“我说过了,这种道德困境选择没有意义。” 秦海平盯着他的脸,像盯着一副图表,露出一点带着嘲讽的笑意:“没有意义,你何必把电极片接到自己身上?” 许月心里有些吃惊,原来秦海平一直在暗中窥视。但他转念一想,便什么都明白了。 秦海平是故意走开做个样子。 当人知道自己不被注视时,就会倾向做出更自私更不道德的选择。 秦海平的一切布置和举动都是有目的的。 在海上漂泊的船体会带来抛弃感和隔离感;被封住嘴的石明华无法求救交流,更容易在精神上将之物化,而不是被当做一个人对待;现场没有任何计时设备,丧失时间会令人恐慌,降低理智思考的能力。甚至于给他打的药,也会在一定时间内影响大脑。 秦海平的一切举动,都力在促成许月举起那把枪,扣动扳机。 许月不说话,秦海平就再次开口:“怯懦,是人类最重要的犯罪。你懦弱到这个地步,那么你就该去死了。既然举起枪了,怎么不死呢?” 许月偏头往不透明的玻璃墙那边看,仿佛隔着玻璃在和什么人对视,声音极轻地说:“我自然有我的弥赛亚。” 他转过头来,又看着秦海平:“话说回来,如果不是你把枪递给我的话,我还猜不到你的动机。其实只要问一个问题,所有的答案就一目了然了。为什么是我,秦海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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