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裴郁还是面无表情,窦华追问: “裴哥,你看她不眼熟吗?” 裴郁摇摇头。 活人于他,不过是萍水相逢的他乡之客,转瞬即逝的过眼云烟。与其说看她不眼熟,不如说他就没仔细看过。 “反正甭管怎么着,裴哥,你今天救人那风采实在太帅了。”窦华朝他咧嘴一笑,露出一排小白牙,“我决定,把你列为我偶像名单里的套破兔!” 说完又故作豪爽地,拍拍廖铭肩头: “廖队你也别吃醋,第一名永远是你哦。” 裴郁懒得再听他废话,点点头便转身走开。身后,窦华还在那儿找补: “裴哥!鉴于你最讨厌肢体接触,我就不碰你了,你领我的情就行。” 裴郁头也不回地挥挥手,心里默默吐槽—— 小豆花儿说话一点都不严谨,他讨厌的,是与活人的,非必要肢体接触。 一面寻思,一面又听到窦华转向廖铭去叨咕: “雨隹木各氵夭卄次……说到吃醋我刚想起来,我那煎饼果子还让老板多放了点儿醋,指定好吃……欸,我煎饼果子呢……廖队,你吃我煎饼果子了?” 没听见廖铭的声音,想必没理他,直接走了。 一阵不死心的凌乱脚步声响起,很快又忽然停住。 裴郁脑袋里嗡一声,加快步伐,想要立刻消失。 果然,哒哒哒的步子声追了上来,清脆声音由远及近: “裴哥,是不是你偷我煎饼果子……” ———— 虽然昨晚发生的事,让裴郁下定了弄清真相的决心,但他并不能马上相信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沈行琛。 那人眸中总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幽深莫测的光,说话也是半真半假,蛊惑人心,让人不由得生疑,又忍不住探究。 而且,师父严朗离开前,特意嘱咐过他,无事不必去扰,留自己一个清静。 因而裴郁决定,自己先去查看江天晓案的卷宗。 只是,档案室重案区的门长年落锁,需要特定钥匙才能打开,他没有。 局里有规定,重案区不允许轻易踏足,如果直接找管理档案室的同事去借,需要领导亲笔同意的手书。 正踌躇间,他忽然想起,廖铭那里有钥匙。 作为市局刑警支队一队长,手头掌管的工作,还是比他们这些技侦人员多些的。 但是,直接找廖铭借,一样显得可疑。廖队鹰眼如炬,难保不会发现他图谋不轨。 他暂时还不想让无关人员掺和进来。 这样想着,一个行事计划便从脑海中浮上来,渐渐成形。
第6章 倒计时 作为局里的青年骨干,廖铭出现场,作报告,听讲座,开大会的频率,比裴郁和窦华这些技侦人员,高出不止一星半点儿。 整整过去一个星期,裴郁才终于逮到他单独在办公室。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裴郁当机立断,敲响了廖铭的门: “廖队,借下你文件柜钥匙,我打印机没纸了。” “你不是也有吗。”廖铭正埋头在文件上写着什么,头也顾不上抬。 “出门太急,忘带了。”裴郁面不改色心不跳。 廖铭解下腰上一串钥匙,隔着桌子扔给他,挥手将人赶走。 回到解剖室,裴郁取出备好的硬纸板,覆上一层双面胶,迅速从一串钥匙中,识别出自己需要的那把,轻轻贴在纸板上。 随后,又从一边盒子里,抓了把平常用来做牙模的黄色石膏粉,在钥匙上方细细洒下。 很快,硬纸板上,钥匙下方,就拓印出了一模一样的形状。裴郁小心取下金属钥匙,将上面粉末擦拭干净。 他拿着那串钥匙走出解剖室,在走廊上,刚好遇到同样出门的廖铭。 将钥匙递出去的一刹那,裴郁发现,钥匙上居然遗留了一点没擦干净的黄色石膏粉。 裴郁呼吸一滞,暗怪自己大意。 就凭廖队那个观察力的敏锐程度,他这一番矫揉造作,岂不是白费功夫。 然而覆水难收,手都递出去了,还怎么往回拿。 只能先装不知道,万一廖铭日后问起来,就说柜子里石膏粉洒了,自己没注意。 正暗暗咬牙间,裴郁只听有人一声拖腔拖调的: “裴哥——” 这一嗓子转移了廖铭注意力,转头看了一眼来人。 一眼时间已经足够,裴郁指尖一动,迅速将钥匙面上石膏粉蹭掉,还用力抹了几下。 “我刚才路过收发室看到的,就直接给你带过来。”那嗓音的主人,窦华,笑嘻嘻地,递给裴郁一个快递小盒,“又有人给你写情书啦!” 一面将钥匙交还廖铭,一面接过小盒,裴郁瞅一眼窦华: “扯。” “不信你自己看。”窦华把小盒上的文字指给他看,“写着你的名字,裴,郁,还画了颗心圈起来,这不是情书是什么。” 是不是情书,裴郁没看出来,但纸盒缝隙里隐约散发出的淡淡芬芳,他可是闻到了。 鼻端萦绕的是某种熟悉幽香,热烈与冷艳并存,清新和妖娆共见,一半引诱,一半危险。 雪松,海浪,橙花油,麝香。 沈行琛的味道。 裴郁心念一动,装作不经意地把小盒收起,避开廖铭略带锐利的视线。 “别装啦,裴哥。”窦华歪歪脑袋,笑得一脸八卦,“我来局里半年,至少见过三回别人给你写的情书。谁让你轻易不肯留联系方式,人家想表白,只能往收发室寄信。” 裴郁抿抿唇,懒得反驳。 “而且我听说,好几个都是你出现场时候遇见的,是不是?”窦华兴致勃勃追问,“不是热心群众,就是女警花哎。”他伸手指捅捅廖铭,“廖队,你有没有受到过这种艳遇?” 廖铭把钥匙挂回腰上,垂着眼睛,也不看他: “我没有这种福气。你想试试的话,下次出现场带上你。” “就等你这句话了!”窦华开心一笑,像得到某种宝贵承诺,眉梢眼角尽是春风,“我工作这么长时间,都没机会见识你们那种重案现场,成天不是抓赌,就是抓嫖,没劲透了。” “那是治安支队的活儿,”廖铭跟裴郁对视一眼,两人暗暗好笑,“二队长派你一个痕检去?” “可不咋的!我要跟他分道扬镳。”窦华很有气派地一扬手,“廖队,打今儿起,我就跟你们一队混了,你可不能说话不算呐。” 裴郁配合地冲廖铭点点头,做个“你们慢聊”手势,顺势转身离开。 “裴哥,那么多警花,你就没一个相中的吗?”窦华见他要走,连忙追问。 八卦总得有个结果,不然容易睡不着觉。 裴郁头也不回: “我对活人没兴趣。” 进了解剖室,他顺手咔哒一声落了锁。 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打开这个充斥着沈行琛香水味道的快递小盒时,不希望有人来打扰。 小盒里只有一枝,白纸折成的玫瑰花。 花瓣繁覆,层层叠叠,莹白如玉,像艺术品。 裴郁拿起那枝玫瑰,看见上面星星点点,狰狞而耀目的猩红。 窗口透进的阳光照在花瓣上,仿佛为它镀上浅浅一层金边。妖艳的红与无瑕的白,相互映衬,完美结合,有种诡异而绮丽的和谐。 无需鉴定,从颜色与质地上,他认出,那是活人的鲜血。 鲜活的,有生命力的血。 一共九滴。 十,九。 裴郁微微仰起头。 沈行琛,在用这种方式,为他所谓的机会倒计时。 那双笑意盈然的黑眸,一半威胁,一半引诱,带着冥河岸边弥散的大雾,款款浮现在裴郁眼前。 他将纸玫瑰凑近唇边,贪婪地呼吸着掺杂一丝鲜血腥甜的香水味道,沉醉地闭上双眼。 玫瑰花瓣是红的。 他的血也是。 ———— 当天深夜。 从解剖室出来,裴郁呼一口气,定定心神,向档案室走去。 从硬纸板上精准剪下一把钥匙实在算不得难事,尤其对于一双法医的手而言。 白天人多眼杂,他只能等到夜里,人都走完了再行动。要是轮到自己值夜班时,会更方便,但偏偏他下一个夜班在一个月开外,他等不及那么久。 档案室就在他们夜班休息室对面,不过一条走廊雨隹木各氵夭卄次之隔。 裴郁看过排班表,今夜值守的是一队的小唐和小贺,廖铭的手下。他突兀出现在休息室门口,倒给正在呼噜呼噜扒泡面的小唐吓了一跳: “裴哥,这么晚,还没走呢!” “去档案室查点东西,白天没顾上。”裴郁向身后档案室随手一指,感觉有什么不对。一转头,发现档案室的门大敞四开,应急灯亮着,光线略微昏暗,里面好像还有人。 注意到他的怔然,小唐解释道: “那是配电室的临时工,小何,正在里边修电路。” 修电路? 他今天一直待在解剖室,对门外发生的事一无所知,更没听说过这个临时工小何: “怎么回事?” “今天……例行电路检修,”小唐扒了两口面,口齿有些不清,“小何过来一查,就发现档案室电线烧了。那里都是纸,万一出事可不成,得马上修好才行,他正在里头换电线呢。” 裴郁点点头,又听小唐吸溜溜喝了口汤: “你可以进去看看,裴哥,要是他换完了,你好查你的材料。” “你自己?”裴郁环视一圈,没看见另一位值班警察。 “小贺在里屋。”小唐指指身旁的小门,做个噤声手势,嘿嘿一笑,“趁现在没事,偷摸睡一会儿。” 裴郁点头,自顾转身,进了档案室。 绕过一排摆满卷宗文件的高大铁架,他捕捉到一些窸窸窣窣的声响。 昏昧光线里,有个人正半蹲在墙边,摆弄电线。听见身后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站起来,转过身,冲他灿烂一笑: “小裴哥哥,我们,又见面了。”
第7章 碍事的都被我干掉了 沈行琛穿着一套深蓝色背带裤电工制服,安全帽取下来放在一边,细碎黑发稍显凌乱地垂落额前,更显得少年气十足。 昏昧光源下,他唇边绽开的笑容明艳而莫测: “小裴哥哥,我们,又见面了。” 向身后略略扫一眼,确定无人跟过来,裴郁朝他走近两步,压低嗓音: “你到底叫什么?” “我告诉过你,我的名字,这么快就忘啦?” 沈行琛故作委屈地蹙一下眉梢,也学着他再靠近一点,放低声音轻笑: “小裴哥哥,我对你可是一见钟情,你却连我叫什么都不记得,我会伤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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