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正中间摆着的赌桌上,新局将开。 一众打扮体面时髦的形色男女们正在桌前情绪高涨地押着注。 仿佛他们手中握着的,那些价值千金的黑白筹码,真的只是一叠叠普通的圆形塑料片。 宋辞扫了一眼赌性正浓的年轻同伴们,低头说:“最近做什么都觉得很无聊。” 麻将室二十四小时都开着炽热的强光灯,从上往下的射灯,被爱自拍的女人们群嘲为“死亡灯光”。只有皮相与骨相都极致完美的人,才经得起它无情的当头照射。 丝毫没有被“死亡灯光”掩盖住出色相貌的青年,伸出舌头,把倒在虎口上的食盐一点点地舔干净,随后帅气地一口饮尽了装在shot杯里的龙舌兰。 散播谣言,怕被正主记恨的徐凯,立刻狗腿地给他递上一角柠檬。宋辞也不客气,就着他的手叼了过来。 龙舌兰是这个小团体里最受欢迎的蒸馏酒。入口辛辣的液体,下喉如刀割,进到胃里立刻烧起一团火。或许这种刺痛,才能让天天行尸走肉般混日子的纨绔们,稍微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徐凯拿的这杯是龙舌兰炸弹,他用手掌蒙住杯口,把价值不菲的岩石杯,在桌面上用力地敲了一下。酒里立刻涌出大量的气泡。 他朝刚喝完一杯又准备喝下一杯的宋辞举了举杯,而后迅速抬头,一口喝了下去。 潇洒得如同只是饮了一小杯甜腻的、冒着气泡的碳酸饮料。 酒精让人放松。 微醺的宋辞和徐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过去的“光辉事迹”。 在宋辞第三次抱怨“现在的日子一点都没有以前有趣”后,徐凯突然说:“其实最痛快的还是那一次!” 他满脸都写着“不用说,你懂的!”眼神里也有一种“心照不宣”的暗示。 但很快就联想起那次一时兴起的惨重后果,脸上特地夸张过的邪恶笑容,一下就消失了,像只在打气过程里,突然被人按了长钉的车胎,倏然就泄了气。 “但咱哥俩也是栽在那回!你呢,被你哥流放墨村,而我被家里老头狠揍了一顿不说,还停了仨月的信用卡,简直是人间惨剧……” 宋辞慵懒地靠着沙发,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徐凯神色飞扬地在说两人过去的那些荒唐事迹,像是也陷入了对往事的追思。 宋辞拿来的酒,还不够徐凯塞牙缝,在又喝完了侍应生拿来的几杯酒后,扯了一堆陈芝麻烂谷子的徐凯,突然无限感慨:“只是,最近再见到你,我突然觉得你有时挺陌生的,怎么说呢,不太像你,所以也挺感慨……” 一直没吭声的宋辞突然插嘴:“感慨什么?感慨我的不能人道?” 刚还有些伤感的徐凯,“噗嗤”地笑了一声,用脚轻轻踢了踢宋辞的小腿肚子:“我说正事儿呢,你别打岔!” 宋辞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谁打岔了,我这叫不懂就问,我怎么你了?就刺激得你到处宣传造我的谣?” 因为宋辞的打岔,忘记自己刚刚要感慨点儿什么的徐凯,只好假装翻了个没心没肺的白眼:“说真的,因为你哥的事儿,本来还挺担心你的,但看你还有嘴欠的力气,也就放心了。” 宋辞点了点头。 徐凯久久盯着他的脸,突然觉得自己的玩伴好像真的长大了。虽然面目如故,但给人的感觉却和以前不同了。 也说不上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但徐凯总觉得,眼前的宋辞跟他们不再像是同一路人了。 徐凯又伤感起来,抬手用力地抓了几下头发,又揉了揉自个儿发痒的鼻头,小声问:“你不会真的要接手你哥的公司吧?” 看徐凯瘦得跟猕猴精似的手臂,宋辞答非所问:“你最近是不是又碰那些玩意儿了?” 徐凯愣了一愣,双手抱到了胸前,叹了一口气:“什么叫又啊,我就没能断得了过。”他突然明白了宋辞前一句话的深意,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问他:“你不会真戒的了吧!” “差不多吧。”宋辞随口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徐凯撇撇嘴,自言自语道:“也是,你本来就不碰海白菜和猪肉。”海白菜和猪肉是瘾君子们对海洛因和冰毒的别称,是行内的黑话。 “嗯,我哥不让。” 宋诗虽然在用钱上不限制他,也很少过问弟弟糜烂的私生活。但在毒品方面,却一向立场坚定,态度坚决。 只要宋辞还想认他这个大哥,毒品是绝对不能沾的。 宋辞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前阵子在加拿大,有人跟我说,他在尝试新的花样。我看那玩意儿长得跟邮票一样,鬼佬叫他zombie,国内有吗?” “不愧是辞哥!果然消息灵通!”徐凯冲他一竖大拇指,神神秘秘地凑过来:“这玩意儿江沪还很少,而且贵得出奇。我也只是听说过而已。不过,在国内它不叫‘怂逼’,大家管它叫‘僵尸’。” “哦……”见徐凯这个英语空耳满分的二货,也是没吃过猪肉、只见过猪跑,宋辞顿时就对这个“僵尸”兴致恹恹了。 但徐凯却还有下文:“不过,要买也不是买不到,我记得有谁跟我说过——” 话说到一半,突然没了下文,眼神直往他兜里瞟。 “咦?宋辞你的手机好像一直在响……” 宋辞无语了,恨不得把这个拎不清主次、不把话一次说完的傻缺一脚踢回娘胎里。 宋辞一边在衣服口袋里找手机,一边提醒:“有人跟你说过什么?” 这通电话,显然不是重要来电。宋辞只看了一眼来电显,就按掉了。 “谁啊?诈骗电话?”徐凯却很好奇,除了他和屋里这帮人,这个点,居然还会有其他人给宋辞打电话。 毕竟宋辞才刚回国,国内应该没几个人知道他的电话才对。 在宋辞面前,徐凯觉得自己犯不着避嫌,好奇就偷看呗。 他理直气壮地伸长了脖子,偷瞄宋辞的手机屏幕。 宋辞倒也是挺坦然的,大大方方地把手机屏幕在徐凯眼前一晃:“心理医生。为了赶晚上你这的局,我走的匆忙,没来得及约下次咨询的时间。这会儿打电话来,估计是约我赶紧再去给他送钱呢!啧,教授级专家,3000一小时。够人找一便宜的鸭子了。” “那你为什么不接?” 手机屏幕上亮着“常清”两个字。徐凯心想:去看那方面的障碍,这心理医生是男的还是女的啊。 宋辞剐了他一眼,咬牙切齿地说:“你以为我傻吗?早上刚和你说要去看心理医生。这才过了一天!请问,现在屋子里,还有谁不知道我去看医生的事儿?我要再当着您老人家的面接这个电话。按您这效率,到明天,全市人民都能被您通知到位!”他没好气地把手机往桌上一扔,“我没被阉割好吗?” 徐凯忍不住“无情”地哈哈大笑。宋辞的眼神又狠狠地瞪了过来,于是立马配合地收敛了笑意,举起酒杯,假装沉痛道,“我真心悔过!敬我那名存实亡的小兄弟!” 宋辞不想再被这货影响心情,于是又继续聊回刚刚因电话而中断的话题:“你刚刚说有人能买到那个‘僵尸’?” “是有人这么说过,只是——” “有屁快放,别卖关子。” “跟你我卖什么关子啊!哎、到底是谁跟我说他能搞到的?我一时真想不起来了……” “那你慢慢想,我再去拿点酒来。” 宋辞刚一站起身,徐凯就想起来了,一拍大腿,指着正在牌桌上坐庄的金毛狮王说:“对了!是黄承浩跟我说的!” 宋辞“哦”了一声,起身拿酒去了。 “我去趟洗手间。”宋辞把新拿的红酒放在桌上。 他怕龙舌兰太烈,万一喝多,不睡到第二天下午,根本起不来。林霍总在早上或者中午找他,如果睡过头,肯定要误事。于是,他只挑了一支红酒。 徐凯从沙发上站起来,“好,你去洗手间,我去看看黄承浩,感觉他裤子都快输掉了。”
第14章 宋辞进了洗手间,反手锁上门,又把洗手间的每个角落都认真地仔细检查了一遍。 从他拿到的徐凯资料来看,这人癖好特殊,两性关系尤其混乱。未必做不出诸如在洗手间里安监控之类,没下限的事。 在反复确认洗手间里没有针孔摄像机及窃听设备后,宋辞回拨了常清的电话。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马上被接通。 “宋先生吗?”常清在电话那头很客套地同他寒暄了几句,才进入正题:“心理咨询是需要长久坚持的,鉴于你目前的情况,建议不管多忙,每周都得抽两天,定期来做咨询。我想跟你确认一下,你平时一般周几有空,你方便吗?” 电话那头的心理医生,语气平缓。“方便”两个字,也并没有刻意加重。外人听上去,就真的像是心理医生在和宋辞约固定时间复诊而已。 宋辞站在洗手台前,把进口的水晶龙头拧开到最大,瞬间,哗哗的水声也成了另外一重掩护。 “嗯,方便,我一个人。” 他话音刚落。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窸窣声。 沈听知道,常清把电话递给了别人。 很快,孙若海的声音响了起来:“沈听,我们在陈峰的家里发现了‘僵尸’。他的死很有可能和这个有关。组织上对这发现非常重视。现在,这起案件已被归属为你行动的支线案件。” 沈听抿了抿嘴唇,沉默几秒后才问:“需要我配合什么?” “你要时刻关注案情进展,查查陈峰的死是不是和宋诗方面有关联。另外,严局和我都认为你需要帮手,我们已经在江沪市本地挑选出了,刑侦、缉毒领域的几名精英,共同成立特别行动小队,来辅助你的调查。” 沈听看见洗手台镜子中自己,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微微皱了皱眉。 他并不觉得上级的这个决定有多高明。 “我认为,过早、过多地接触警方,不利于我身份的隐蔽。” “这点,我起初也有过顾虑。但宋家从事的是线下娱乐行业,含有KTV、温泉会所等营业场所。这类行业比较特殊,三教九流、龙蛇混杂。宋诗本身也和不少本地市政领导有点儿交情。 不然,单凭林霍一个秘书,怎么可能只用几通电话,就能把在飞机上闹事的宋辞给捞出来? 现在宋辞在国内,除了一堆吃喝玩乐的狐朋狗友,基本上没什么可靠的人脉。 假设,那个林霍是真心实意想扶宋辞上位的。但公司里的其他人,却一定不愿意让一个啥本事都没有的宋辞,空降抱走金母鸡。 一直以来,宋诗确实是这家公司的主要控制人。但做生意,不是单靠血缘就能世袭罔替的。干他们这行的,比谁都要相信多个朋友多条路的道理。因此,林霍未必就不希望宋辞和警察走得近。”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237 首页 上一页 1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