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岷则:“你冒充玩家进入DEATH SHOW,难道真以为自己能把第一手资料带出去吗?” 魏子虚:“director不是说,赢家可以活着离开DEATH SHOW吗?” 彭岷则:“你已经赢不了了。” 魏子虚露齿一笑:“难说,只要人没死,什么都有可能。” 他把话说到这份上,彭岷则再也没有不杀他的理由。 “魏子虚——” 彭岷则咬牙切齿地说:“这是你自己选的。” 他重新调整姿势,枪口正对魏子虚眉心,食指指腹压着扳机,只需要轻轻一动就能了结一切。 他对魏子虚说了最后一句话。 “有什么遗言吗?” “遗言?” 魏子虚微微仰头,看向天花板角落的扩音孔洞,“还真有。” 他语气平静,温言细语地给彭岷则提建议:“不过我的遗言有点长,岷则你可以先把胳膊放下来,别累坏了。” 他向后拖动椅子,依旧高举双手,缓缓站起身来。彭岷则□□一直跟随着他,准备他一做出大的动作就开枪。 但魏子虚表现地很从容,死亡是永恒的宁静,黑洞洞的枪口让他感到放松。他接下来要说为数不多的真心话,既然不能活着离开DEATH SHOW,他再也不用担心被谁戳穿,隐瞒多年的秘密终于能昭告天下。死亡和说真话,这两种选项他都不讨厌,屁颠屁颠地做准备。 他走到审判厅中央,脚踩暗红色地毯,抬头挺胸,收腹提臀,站姿优美。他把两只手放下来,一手中指紧贴裤缝,一手横在身前,向着藏在暗处的摄像头,俯身鞠了个躬。 那姿势让彭岷则联想到,在绞刑架前粉墨登场的小丑,正要表演一场荒诞的悲剧。 魏子虚鞠躬完,直起身来,对摄像头说道: “安布雷拉先生,我是您的忠实粉丝。” “您所有的DEATH SHOW我都一场不落地看完了。那些资料在民间很难入手,我不得不在机关内部摸爬滚打多年,才终于成为调查DEATH SHOW的专案组成员,欣赏您的杰作。” “能亲身参加DEATH SHOW,是我的荣幸。但是说到愿望,我的有点特别。” 彭岷则哑口无言,消化不了魏子虚说出的话。而魏子虚目光灼灼,张开双臂: “这场演出是我的简历,我想应聘‘director’这个职位。”
第77章 游戏结束 沿着曲折的海岸线走,少年第一次见到他。 他穿着破旧的连体工装,打底衫是蓝白条的,很脏,但他浑不在意,在沙滩上快乐地捡海螺。 他没有鞋子穿,裸露的脚踝肤色惨白,白得像是生病了。少年想好心提醒他:浅滩礁石很锋利,不穿鞋子会受伤的。于是试探地开口问道:“先生?” 那人听到声音,抬头看他。少年才发现这人高鼻深目,是电视上外国人的长相。少年局促起来,他的英文太差劲了,只能连比带划地说:“shoes,shoes!No shoes...危险!” “嘻嘻嘻,”那人被他逗笑,用流利的中文回答:“谢谢你的关心。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这还是第一次和外国人说话,少年有些紧张:“我叫彭岷则。先生呢?” 那人跪在他面前,衣衫褴褛,面目憔悴,与少年像是两个世界的人。可是他笑得无忧无虑,金棕色卷发被阳光照亮,眼睛弯成一条线,纤长睫毛像是蓝月牙后的金色沙丘。 明明看起来是那么温柔的男人。 “我叫安布雷拉。” 原来魏子虚把这一切当成表演。 为什么他在第八天审判没有投票给赵伦连带死流井,为什么他在第十天晚上没有杀死彭岷则,为什么他总是采取迂回惊险的策略?即便是他明面上进入DEATH SHOW的理由都站不住脚。他这样的身份这样的计划,代替目标进入DEATH SHOW来获得资料,明显不是最合适的做法。 原来调查和存活都不是他的目的,游戏本身才是。 彭岷则才明白,他所有给魏子虚开脱的理由,全部错的离谱。 他们之间不到十米,在密室中对峙。彼此之间身体和唇舌的温度还记忆犹新,他们曾经做过所有如夫妻般亲密的举动,甜言蜜语,相拥而眠。可是那些对魏子虚来说可有可无,假如有其必要性,也仅仅是为他的表演锦上添花,成为娱乐观众的戏码。 他们相距这样近,都没有放过对方的打算。看似亲密的两人,一个为了保命小心翼翼,选择稳妥而低调的行动。一个为了表演玩弄诡计,利用别人的生命和感情编排出一场闹剧。一个想要守护,一个只会掠夺。魏子虚在枪口下滔滔不绝,和director讨论节目效果,他的完美无缺,令彭岷则绝望到底。莫说企图接近魏子虚,他们根本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安布雷拉先生,我很喜欢您的设计思路和主持风格,有很强的个人色彩,从早期的作品就可以看出来。” 万籁俱寂中,魏子虚侃侃而谈,像在谈论一部脍炙人口的午后综艺。 “DEATH SHOW的理念令我着迷,有什么戏剧比真实的人生更精彩呢?” “和同事一起从DEATH SHOW的录像里找线索,可惜他们只觉得残忍,只有我陶醉其中。” “我努力表现地出类拔萃,才得以实现这个替换原目标混入DEATH SHOW的计划。” “DEATH SHOW是我的理想之地,我既然主动参加,就没打算活着离开。” “可以说,在‘游戏开始’那一刻,我的愿望便实现了。” 幕布拉开,舞台上的演员立刻失去真实的自我。魏子虚暗中观察,变换跟每个人的相处模式,专注于自己的角色,赋予这场演出惊险和刺激,人为地将它推向一个个高潮。 他时而悔恨痛苦,时而暧昧难明,渐渐连自己也分不清哪些是不小心流露的真情。 用表演换钱的演员乔装皮相,以表演为生的普通人乔装灵魂,乔装了太久,魏子虚没有勇气恢复原样。小孩子想要得到大人的夸奖,是多么普通的一件事。可是当观众增多,他乔装的目的不再单纯,像是虚伪的稻草人,徒有一副威武不凡的外表。这副外表底下空洞虚无,只剩下深不见底的黑洞。 进入DEATH SHOW,处处充满着娱乐至死的荒谬感。习惯了这种荒谬,魏子虚重新变回纯粹,只不过是从不自知的演员,转变成纯粹的演员。 “这期是狼人游戏,推理和欺骗的部分很吸睛,不过最有趣的还是DEATH THEATER,真是神来之笔,我一直都很喜欢DEATH THEATER。” 魏子虚捏着下巴,边思索边踱起步来。 “这么精彩的DEATH THEATER应该有更大排场。单独做成一个礼堂如何?里面的演出也不该仅仅是处刑过程,现在投影技术这么发达,借助影像再现玩家的痛苦回忆,怎么样?” “另外,只有狼持有武器这个设定,缺少了很多刺激,应该人人都有武器。” 魏子虚抱怨道:“游戏进行时间太长了,而且设定单一,观众看到后来就会腻烦了啊。我认为在统一的风格下变换主题会更好,多加一些流行元素进来。” “当然,这些只是我个人看法,见仁见智,我的喜好不一定更受欢迎。” “可是啊,玩你的游戏到现在,我不禁想自己来设计DEATH SHOW了,它就是如此迷人。” 魏子虚停下脚步,对摄像头礼貌地微笑着。 “所以我有了一个新的愿望——我想要成为director。” 只隔着一层高压电网,外面是俗世,是人间,是吃喝玩乐到麻木的日常。而他们在里面自相残杀,却没有任何人发现。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所有的人都奄奄一息,所有的人都同病相怜。 可是,这才是魏子虚习以为常的世界。 当看到更多的人同他一起痛苦挣扎时,他第一次感到安全。他终于愿意承认,对于外界那些无知而快乐的人群,他不是同情,不是厌恶。 他是在嫉妒。 进入DEATH SHOW这样一个病态才是日常的世界,他再也不想离开了。 “能活在自己创造的世界里,何其幸福。经我手设计的DEATH SHOW,将会无限接近完美。” 他话音刚落,审判室里便爆发出director诡异的笑声。 【哧哧哧哧哧哧——】 【你的想法真有趣,我非常想看你设计的DEATH SHOW。】 【可是怎么办,你不是赢家,没有实现愿望的机会了啊?】 “这个愿望和是不是最后赢家无关。”魏子虚镇定自若地说。 “你本来可以让彭岷则立刻开枪杀我,但你等到现在,说明你很中意我的提案。” “事实如此,我的命微不足道,但是精彩的节目难能可贵——这不才是观众最关心的吗?” “我不是站在赢家的立场,而是从DEATH SHOW热爱者的立场提出这个愿望的,”魏子虚笑得一派轻松,缓缓说道:“安布雷拉先生,您应该能理解我吧?” 【你想怎么做?】 “我想和您公平竞争,票选出设计更出色的那一人作为director,今后主持DEATH SHOW。” director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好啊!】 “先生!”彭岷则难以置信,拔高声音:“你答应过我的!” 【我答应过你,这将会是一场精彩的演出。】 【你要听话。】 【岷则。】 “不对,你说会实现我的愿望!” 承诺只是花言巧语,他始终把DEATH SHOW放在第一位。彭岷则才发现,安布雷拉和魏子虚是一类人,一类他这辈子都不可能理解的人。 与此同时,魏子虚挑高一侧眉毛。原来彭岷则口中的“先生”一直是director。他感激先生的养育之恩,又憎恨director强迫他参加游戏,导致现在对先生的情绪复杂,不愿多提。让魏子虚吃惊的是,安布雷拉对DEATH SHOW如此狂热,竟会让一个外人掺和进他的作品,并给他篡改游戏结局的“特权”,放在十五年前的安布雷拉身上根本无法想象。 魏子虚由此感觉出,安布雷拉对彭岷则有一种畸形的执着。彭岷则以为这种执着是父子感情,但那实际上远比父子情缠绵许多。只不过看彭岷则现在沮丧的表情,八成理解不了。魏子虚粗略一算,彭岷则今年27岁,安布雷拉15年前越狱,相遇时彭岷则还只是个孩子。 魏子虚顿时涌上一阵恶心。 “安布雷拉先生,我想你应该在这附近吧?我的武器体积太小,涂层机器人的控制中枢不在里面。高压电网造成的电磁干扰太强,外面信号会被扰乱,所以控制中枢一定在电网内。” “既然我们相距不远,比赛也方便进行。我们各自设计一场DEATH SHOW,同时开始,正好可以作为收视噱头。”魏子虚笑开来,“如果我输了,随便你怎么处置。” 【如果你赢了?】 “如果我赢了,我想要director的位置,还有这个。”魏子虚指了指彭岷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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