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怀睿很同意殷嘉茗的想法: “除非……” 殷嘉茗问:【除非什么?】 叶怀睿说道: “除非他早就知道,有人会在21号那天动手抢银行。” 【对吧!?】 殷嘉茗的双眼顿时亮了起来: 【那你觉得那张纸——我是说,曲奇罐里的那些纸灰,会不会有什么线索?】 他提出了一个很异想天开的想法: 【用你们那时候的技术,应该可以恢复纸灰上的文字吧?】 叶怀睿不敢在家里处理那些脆弱的纸灰,所以只是隔着衬纸看了一眼,不太确定纸灰的炭化程度和保存情况,只能回答一句:“我会尽力的。” 没能得到肯定的回答,殷嘉茗不免有些失望。 毕竟花旗国69年都能登月了,殷少爷觉得,再过个四十年,人类都该在火星建城了,铁定得有那种一扫就能将毁坏的文件复原的神奇工具才对。 不过失望归失望,殷嘉茗也没天真到觉得几张纸灰就真能还他清白了。 “对了,那条透明胶带又是怎么一回事?” 叶怀睿问: “你用它粘了什么东西?” 【哦,是这样的!】 殷嘉茗立刻又来了精神。 这可是他冒着差点儿就回不来了的危险才找到的线索,自然忍不住就要在他家阿睿面前显摆一番。 【我怀疑,那是从〖那个〗私人港口带过来的砂砾!】 叶怀睿立刻就明白了。 “你是说,劫匪们本打算出逃的伏龙港?” 在卷宗的记录里,匪徒们原本打算从伏龙港出逃,目的地推测是东南亚某国。 “伏龙港”名字起得霸气,实际上是一个只有三十多个泊位的私人小港。 它位于金城东南面,据说持有人有点儿不干不净的灰色背景,当年就兼职“蛇头”,经常做一些来往走私和偷渡的生意。直到发生了那场五死一伤的驳火案以后,才在警方的连番重压和三不五时的“扫场子”下,不情不愿地收了那些见不得光的生意。 叶怀睿当时就打开地图查了查这个“伏龙港”的位置,结果发现,港口早就不复存在了。 它的原址已建成了一片崭新的公寓区,连海岸线的形状都与三十九年前的旧地图完全不一样了。 “哦?” 叶怀睿问殷嘉茗: “难不成那片沙滩的砂石有什么特点?” 殷嘉茗回答: 【那片沙滩的沙子比较粗大,大约有米粒大小,赤脚踩上去很硌脚。】 他略做停顿,又补充了最重要的一点线索: 【而且伏龙港不远处有一间私人煤炭厂,卖些蜂窝煤啊、焦炭啊、炉渣啊什么的,搬运装卸货物时,煤渣子经常掉在路上,来往行人走过,也就自然而然带到沙滩上去了。我在戴明峰家发现的那些碎砂里,就掺了些很像煤渣子的黑色碎末。】 八十年代的金城,居民做饭虽已多用瓶装的液化气了。 但不少穷人烧不起罐装气,那便只能烧柴禾和炭球。 殷少爷当年也穷过,为了省几个灶火钱,十来岁的少年时代还曾经和小伙伴们到煤炭厂附近捡掉落的碎煤渣子。 他之所以对伏龙港的沙滩有印象,是因为那儿砂砾粗大,当年殷少爷每次揣着煤渣逃跑时,都会被滚进凉鞋里的碎砂粒硌得嗷嗷直叫唤。 作者有话要说: 殷少爷:穷过,所以见识广博=_=
第22章 5.夜探-07 听完殷嘉茗的叙述,叶怀睿懂了。 劫匪们打算出逃的伏龙港在金城东南,而戴俊峰住的出租屋在城东的塘尾。 伏龙港离塘尾虽然不算太远,但地处偏僻,戴俊峰好端端的没必要往那儿跑。 若伏龙港的砂砾出现在戴俊峰家里,其意义就很值得深究了。 “有两种可能。” 叶怀睿想了想,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其一,就是戴俊峰跟那些劫匪是一伙的,他知道劫匪们打算从伏龙港出逃,所以事先去‘踩点’,门槛缝隙里的砂砾就是他踩点后带回来的……” 【等等!】 殷嘉茗打断了他: 【或许,他可能就是那四名劫匪中的一个呢?】 “确实有这个可能。” 叶怀睿笑了笑: “那你有没有检查过戴俊峰所有鞋子的鞋底?” 【啊?】 殷嘉茗想了想,忽然大喊一声: 【我×,忘了!】 确实,若那些碎砂砾是戴俊峰自己带回来的,那么他的鞋底肯定也会沾上同样的细砂和炭粒。 不过当时夜深人静,殷嘉茗又不敢开灯,只能靠一支手电筒检查戴俊峰那一大堆遗物。 他没有专业的痕检知识,叶怀睿仓促间只能教些皮毛,当然无法巨细靡遗。 现在想来,殷嘉茗虽然翻过现场的每一对鞋子,但毕竟大叔穿过的鞋又脏又臭,照明又不足,他承认,自己确实没有认认真真地检查过每一双鞋的鞋底是否有伏龙港的砂砾或是炭粒。 叶怀睿心中略有些遗憾,不过总不可能因为这个就让殷嘉茗再折回去查看一遍,所以他也没继续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结。 “那么,还有第二种可能性。” 叶怀睿接着说道: “那就是,戴俊峰本身没有参与劫案,但他知道这件事,或许还可能还给劫匪提供了某些方便……” 【没错,这确实极有可能。】 殷嘉茗说道: 【戴俊峰可是福寿支行的安全保卫部经理,论银行的安保细节,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如果他跟劫匪勾结……】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大笔横财在眼前,难保谁不会动歪念。 况且戴俊峰前些年因投资失败而欠下一大笔债务,又是卖房,又是和前妻离婚,人生急转直下,变得一塌糊涂,会被金钱引诱而动了歪心思,真的一点都不值得奇怪。 如此一来,也就能解释殷嘉茗在曲奇罐子里发现的纸灰上,为什么有疑似“7月21日”这个日期了。 因为戴经理早已提前知道劫匪们实施抢劫的时间,并且很清楚这种证据不能留着,才会一把火将纸烧了。 “嗯,就是这样。” 叶怀睿说道: “若是按照这个可能性,戴俊峰就没必要到港口去了……” 【所以21号凌晨有人去过戴俊峰的家!】 殷嘉茗激动地抢答: 【而且那个人,很可能就是抢银行的劫匪!】 “正是如此。” 叶怀睿觉得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这么一来,戴俊峰到底是怎么死的,就很值得商榷了。” 殷嘉茗虽不是什么名校毕业的高知人士,但人却很机灵,而且还有一种老于世故的敏锐和机警,脑波还和叶怀睿十分合拍,三言两语就能迅速达成共识。 因为殷少爷实在太聪明了,不管他说什么都能很快理解,叶怀睿常常会忘记对方跟自己其实有着整整三十九年的时差。 【对!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殷嘉茗果然又跟叶怀睿想到了一块儿。 他的音调因为兴奋不自觉地提高了半个八度: 【我有个猜测,你要不要听一听?】 叶怀睿暗觉好笑,语气中也不觉透出了笑意: “请说。” 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之后,殷嘉茗立刻开始滔滔不绝。 【我觉得戴俊峰应该早就知道21号的抢劫计划,即便不是同谋,也肯定给劫匪提供了什么帮助,你说对吧?】 叶怀睿好脾气地应道: “嗯,有这个可能。” 【本来嘛,劫匪应该打算抢到珠宝就远走高飞的,没想到却在港口出了意外,杀了警察不说,自己也跑不了了。】 殷嘉茗自嘲道: 【所以劫匪需要一个给他背锅的人——也就是我——倒霉催的殷某人本人了。】 叶怀睿轻声笑了起来:“没错,所以他半夜给你打了电话,让你赶紧跑路。” 【然后,劫匪还要杀掉戴俊峰,因为戴俊峰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殷嘉茗继续说道: 【他生怕警察一旦对戴俊峰展开调查,戴俊峰会经不住审讯,将他给供出去!】 “没错,目前看来,这个可能性确实很大。” 叶怀睿接着殷嘉茗的猜测说了下去: “所以你在戴俊峰家里找到的砂砾,是凶手在杀人灭口时带进去的。” 【说得对!】 殷嘉茗激动得从椅子上一蹦而起,【现在的问题,就是凶手到底是怎么把他杀伪装成自杀的了!】 叶怀睿想先听听殷嘉茗的意见:“你觉得呢?” 【遗书还好说。】 殷嘉茗回答: 【毕竟被人用枪指着脑袋,能威武不屈的人实在太少了。就算不用枪来威胁,用骗的哄的忽悠的,总有办法让他写下像遗书的东西。】 他把自己代入劫匪的立场假设了一下,觉得遗书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是,警察说戴俊峰是自杀的……警察会蠢到自杀他杀分不清吗?】 “我看过现场照片。” 叶怀睿说道: “戴俊峰脖子上的勒沟确实支持‘自杀’这个结论。” 当初叶怀睿也曾经怀疑过戴俊峰的死是伪装成自杀的他杀,但他跟章明明研究过戴经理颈部的勒沟照片,没有发现支持他杀的证据。 【好吧,你是验尸官,你比我专业,你说了算。】 听到这个结论,殷嘉茗不免略感失望。 毕竟遗书还好说,但若是要逼人上吊却难得多了。 戴俊峰虽然身高才一米六出头,但再怎么着也是个壮年男人,有人逼着自己上吊,肯定得扑腾挣扎两下,弄出些动静来吧? 殷嘉茗昨天才亲身到过戴俊峰租住的出租屋,知道那儿的真实情况。 就那么一幢破公寓楼,隔音效果一塌糊涂,声音大一点儿都会惊动左邻右里,他觉得,凶手想要在完全不闹腾出任何声音的情况下逼戴经理上吊,恐怕非常困难。 【对了!】 殷嘉茗又想到了一个猜测: 【如果凶手是先打晕了戴俊峰,再将他吊起来呢?】 “理论上来说,有这个可能。” 叶怀睿的手指轻轻地桌面上叩击着,发出有节奏的“笃、笃、笃”声。 缢死多为自杀,他杀非常少见,意外多见于儿童。 若是他杀,则多把勒杀伪装成自杀。有极少数的例子,凶手会如殷嘉茗所言的那样,将失去意识的人吊起来。 若放在今时今日,即便这样做,也很难完全瞒过法医的尸检。 因为如果用暴力方式将人掐晕或者打晕,很难不在尸体上留下掐痕、血肿或是其他的外伤痕迹;而若是先把人药倒了,不管是安眠药还是别的药品,也不管是口服还是注射,法医总有许多方法找到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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