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小时候经常这么玩,那时的江悬还不像现在这般单薄孱弱,往往能与谢烬打个平手。谢烬也知道他在与自己玩,于是索性躺着不起来,陪江悬在地上打闹起来。 二人从地毯这头滚到那头,江悬踢掉鞋子,头发也散了,谢烬不小心戳中他痒痒肉,他咯咯咯的笑起来,一边扑腾一边喘着气喊谢烬不许碰他。“哈哈,痒,哈哈哈哈……我错了岐川哥哥,岐川哥哥,不要挠我,哈哈哈哈……” “还敢不敢抓我?”谢烬也笑着,掐着江悬腰,一翻身将人按在身下。 “不敢了,不敢了,哈哈哈哈……” …… 江悬笑出眼泪,更没了反抗的力气,只剩下求饶。谢烬掐住他脸颊,捏了捏,轻哼一声:“小东西。” 玩累的江悬一个大字躺在地上,脸上带着笑,胸膛剧烈起伏着,像刚打完一场胜仗一样开心。他垂下眼睫,对谢烬伸出手,喘息道:“哥哥拉我起来,我没力气了。” 谢烬故意道:“你求我我就拉你。” “求你了,岐川哥哥。”江悬能屈能伸,想也不想地开口,“求你拉我一下,哥哥最好了。” “哼,惯会卖乖。” 谢烬拉住江悬手,一用力,直接将人拽进自己怀里。江悬身子软绵绵的,干脆就这样趴在谢烬身上,抱住谢烬脖颈,脑袋靠在谢烬肩膀。 “累不累?”谢烬问。 “累。”江悬回答,抬起头看着谢烬,问,“你可以每天这样陪我玩吗?” “当然可以。” “岐川哥哥你真好。”江悬靠回去小声道,“父亲和哥哥很少有时间陪我玩。” 谢烬揉揉江悬后脑勺的头发,说:“他们一定也很想陪你玩,但是没有办法,只有把外面的敌人都赶走,和阿雪一样的孩子们才能快快乐乐无忧无虑地玩耍。” “我也想上战场,为父亲分忧。” “再过两年,等你长高一些、变得更有力气,江帅一定会带你上战场的。” “真的么?可是父亲总说太危险了,不肯带我去。” “真的。我向你保证,阿雪以后会成为像你父亲和你哥哥那样厉害的大将军。” 江悬眼睛一亮,用力抱住谢烬脖颈:“嗯!我相信你!” 谢烬露出一个不自知的笑容,温声问:“阿雪自己起来,还是我抱你起来?” 江悬回答:“岐川哥哥抱我。” 于是谢烬一只手穿过江悬腋下,揽着他上身,另一只手托起他大腿,将他横抱起来。养了这些天,江悬仍旧轻飘飘的,倒真像个小孩一样。谢烬把他抱到软榻放下,回身去捡他的发带和鞋子。 江悬坐在榻上晃着腿,嘴里哼着不知名童谣,见谢烬回来,抬起自己一只脚说:“哥哥帮我穿鞋。” “……”谢烬又无奈又好笑,拖着长音道:“好——哥哥帮你穿。”说完半跪下来,握住江悬细白的脚踝,江悬自然翘起脚,脚趾随着自己哼歌的旋律动了动。 小时候的江悬,这么活泼可爱么……谢烬与江悬一起长大,同龄人的他看江悬,和现在的他面对过去的江悬,是全然不同的感受。难怪那时江凛那么疼爱江悬,所有人都喜欢江悬。 谢烬为江悬套上鞋子,江悬又抬起另一只脚:“还有这只。” “好,知道了,还有这只。” “谢谢岐川哥哥。” 穿好鞋子,谢烬站起身,绕到江悬身侧:“我帮你绑头发。” 江悬乖乖转头背对谢烬:“好。” 江悬的头发又长又密,光滑柔顺,像一匹上好的绸缎,谢烬用发带为江悬束起长发,扎上一个漂亮的结。江悬有心玩闹,脑袋一仰靠在谢烬身上,勾起谢烬马尾里的一根小辫,说:“岐川哥哥,我也想要这样的辫子。” 谢烬看了眼窗外,道:“时候不早了,一会儿张临渊该过来了,喝完药我给你编好不好?” 江悬扁扁嘴,从谢烬身上起来,不情不愿道:“噢。” 没过多久,张临渊端着药,准时在外头敲门。 谢烬道了声“进”,张临渊推门进来,江悬正埋头窝在床上装睡,后脑勺冲着他,一副不欢迎的姿态。再看谢烬,悄悄对他使了个眼色,摇头表示自己也没有办法。 张临渊偶尔也会怀念在宫里的日子,比如现在。那时的江悬给什么喝什么,从不嫌药苦,更不会悄悄在背后骂他“讨人厌的臭郎中”。 张临渊清清喉咙,道:“江二公子,起床了。” 江悬没有回答,只把被子拉上来捂住自己的耳朵。 “今天的药不苦哦,我还带了蜂蜜糕。” 蜂蜜糕? 江悬肩膀动了动,在转不转身之间犹豫。 “刚出炉的蜂蜜糕,还是热的,啊,真香啊……” 张临渊深吸一口气,仿佛已经陶醉在蜂蜜糕的香气中。床上的江悬终于抵挡不了诱惑,慢慢转过身,被子拉下来,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什么蜂蜜糕……?” 张临渊计谋得逞,从怀里掏出一块油纸包着的糕点,拿到江悬面前,一层一层将外面的油纸剥开:“代州老字号,祥云斋哦。” 随着他动作,油纸里飘散出越来越浓郁的香气,江悬直勾勾盯着那块糕点,张临渊边剥边慢慢收回手,他也被引着从床上爬起来。 一旁谢烬面色复杂,仿佛不敢相信江悬竟就这样被一块蜂蜜糕骗起来了。 张临渊变脸如翻书,一转眼将那块蜂蜜糕放在身后桌子上,换了药碗捧到江悬眼前:“不过你得先喝药。” 到嘴的糕点变成苦药,江悬愣了愣神,恼羞成怒:“你这个阴险狡诈的坏郎中!” 张临渊岿然不动:“再不喝,蜂蜜糕凉了就不好吃了。” 江悬瞪着张临渊,自知这个臭郎中软硬不吃,又转头去看谢烬。然而谢烬早有预料,举起一本书挡在自己眼前,只当没看见。 “……” 举目无亲,孤苦伶仃,江悬走投无路,在张临渊的威逼和蜂蜜糕的利诱下,接过了那碗药。 张临渊到底还算有些良心,补充道:“今日的药真的不苦。” 江悬哼了声,捏着鼻子端起药碗一饮而尽。喝完重重把碗放下,对张临渊伸出手:“蜂蜜糕。” 张临渊哭笑不得,转身把蜂蜜糕拿给江悬。 每日都要进行一遍的拉扯总算告一段落,趁江悬注意力都在蜂蜜糕上,谢烬给张临渊递了个眼色,起身离开卧房。 张临渊跟上来,顺手关上房门。 “将军,何事?” 谢烬站定,往张临渊身后看了一眼,确认江悬没有跟上来,道:“你这些天观察阿雪,觉得如何,他能变回来么?” 张临渊摇摇头:“我看不出来。我为公子用的药,是用来去除他体内残留的万木春和春风度,至于他的心智和记忆,我翻遍医书也没有找到相同的病例……对了,大巫怎么说?” 谢烬面露烦闷:“大巫说的话我听不懂,什么神灵的旨意这个那个的,我听他的意思就是没办法。” “这……再用一次蛊不行么?” “暂时不行。大巫说上次下的蛊刚解,短时间不能再用别的蛊,阿雪的身体吃不消。” 张临渊叹了口气:“那让我再回去翻翻医书罢……” 二人说着话,玉婵从门外路过,看见他们,停住脚步问:“将军,张太医,你们怎么在门口不进去,公子呢?” 谢烬欲言又止,张临渊替他回答:“江公子刚喝完药,在里头休息。” “你们为何都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公子怎么了?” 二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有说话,玉婵看看张临渊又看看谢烬,猜测道:“是在忧心公子么?其实……我近日有一些发现。不过也有可能是我想太多……” 谢烬道:“什么发现,你说。” 玉婵犹豫了一下,道:“我发现,公子好像并非完全不记得后来的事,他时常一个人发呆,神态并不像小孩子,那日他看见廊下的兰草,一个人出神看了很久,还悄悄流了眼泪。我问他为什么难过,他又答不上来,说自己也不知道。” 廊下的兰草……是江悬养在映雪宫那两盆。玉婵把它们从宫里带出来,后来谢烬又将它们与江悬一起带来这里。 西北的气候不适合兰草生长,那两盆花已逐渐有颓然之态了。 谢烬沉吟道:“你的意思是,阿雪也许会被一些特殊的东西勾起记忆?” 玉婵点点头:“这只是我的猜测。” “是不是猜测,只有试试才知道了。”谢烬道,“多谢你。”
第73章 72 “你这次没有骗我?” 玉婵的话给了谢烬一些启示。那两盆兰草是江悬在痛苦绝望的日子里唯一的寄托和慰藉,故而就算他已然忘记映雪宫中的一切,在看到它们时,还是会被深埋在心底深处的伤痛击中,流下自己也不明了的眼泪。 谢烬说干就干,把从京城带回来的、与江悬有关的东西一件一件摆出来,布置在他有可能看到的地方。于是接下来一段时间,谢烬发现如玉婵所说,江悬发呆的时候越来越多,有时盯着一只杯盏发呆,有时盯着一件衣裳发呆,眼底时常流露出淡淡的怅然和难过,仿佛那双澄澈的眼睛后面,有一缕迟暮的灵魂。 不过江悬仍旧没有恢复记忆。 许是情绪常常低落,他近日有些嗜睡,不像刚醒来那段时间那样活泼。张临渊说是因为他的身体在逐渐好起来,而身体恢复需要大量睡眠和休息。 张临渊说的没错,江悬的气色确实是好多了,抱起来也比前些日子沉了些。他总在床以外的地方睡着,比如坐榻上、再比如谢烬书桌旁,每次都要谢烬抱他回去。 今日谢烬收拾自己衣物,在行李深处找到一只簇新的木匣子,打开里头是江悬送给他的那条抹额。 谢烬对这条抹额宝贝得很,试戴过一次便小心翼翼收了起来,打算与江悬成婚的时候再拿出来戴。想起玉婵说的话,谢烬将抹额从盒子里拿出来,放在自己头上比了比。 不知道江悬还记不记得这条抹额…… 谢烬走到桌前坐下,将铜镜拿到面前。镜中人眉眼英气、相貌俊朗,与小时候相比,五官几乎毫无变化,只是褪去稚气,多了几分成熟。难怪江悬见他第一眼,就说他像“阿烬”。 谢烬对着镜子戴上抹额,将红绳上那些绿松石和小铜钱一个一个整理好。江悬说自己手笨,其实一点也不,这条抹额做得精巧漂亮,是外面何处都买不到的。 谢烬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自觉微微抬起下巴,左看右看,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不怪江悬喜欢他,他生得仪表堂堂、英姿飒爽,与阿雪天生一对。 正欣赏着,忽然身后传来一道刚睡醒慵懒的声音:“岐川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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