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是为我好。算了。”乌涂尔摇头:“养好身体才是大事。” 他说完,就问芙蕖要了药膏,看起来是真打算好好养伤了。芙蕖本想帮他,却被他拒绝,只能站在一旁闲说道:“唔,三王子,您猜我今儿在东府里瞧见谁了?” “谁?”乌涂尔问。 “白鹿书院的院长呐。”芙蕖道:“这院长不在朝内任职,自然去不了朝会。想必今日来东府,是殿下叫他来的。” 居然还是个熟人。乌涂尔一怔,没懂为什么院长会来。 芙蕖没注意到他细微的表情,接着说道:“周院长进重华殿之前,脸色可不大好看。八成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儿,叫殿下生气了。” “殿下总是生气吗?”乌涂尔的注意力又飘在太子身上。 芙蕖道:“您说吧,这朝会里天天五湖四海的事情那么多,咱们殿下就是再好的性子,总也要发些脾气的不是?”听她这么说,乌涂尔出了神,他直白的思索——真想帮着殿下,让他少被气些。 这种事情听就是听了,本来谁也没放在心上,却又是十几日后,李庄带来了消息:“三王子,殿下请您过去一趟。” 乌涂尔到底是个少年人,又被膳房加了伙食,不仅比前段时间看着壮实了点,腿伤也恢复了不少。这几日他已经又开始温书,写了不少大字,就等着给太子看。这会儿李庄来叫他,他高兴都来不及。 他赶忙收拾了作业过去,重华殿也没其他人,看来就是专程等着他的。 一进殿又是那种冷幽的香气,乌涂尔一抬眼,立刻就看到了在桌案后面的太子殿下。他有些激动,脸上都跟着红润了:“见过殿下。” 程束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应,开口问:“又写了什么?” 乌涂尔将作业呈了上去,紧紧盯着太子瞧,就怕让他不满意。太子却是翻看晚了之后淡笑起来,简要评价:“十分认真。” “也是殿下您教导得好。”一旁侍奉的黄公公也适时开口。 程束也不谦虚,当即“嗯”了一声。随后他将那些作业放在案上,看着乌涂尔说道:“前几日,周谦来了一遭。他治下不严,非要来请罪。” “如今这白鹿书院里走了好些个博士,本宫也不想再苛责了。”程束说着,轻轻挥手,旁边的黄公公就走近到乌涂尔的身边。然后乌涂尔就看见黄公公从袖口里拿出一个东西来。 那东西竟然是块玉珏,花纹虽然不甚复杂,玉质却是一等一的好,俨然是块贡玉。黄公公也不说话,伸手就将玉珏挂在了乌涂尔的腰间。 乌涂尔有些懵,看看黄公公,又看看太子,不解其意。 等着玉珏挂好,程束这才开口:“也不能总拘着你在东府里。毕竟是个少年,本宫这里也缺能教你其他课程的先生,正巧着西北军几个统帅回京休整,你跟着他们的儿郎一起去白鹿书院。” 他这话徐徐说来,也没表露什么态度。可听到乌涂尔耳中却是变了好大的滋味,竟然让乌涂尔瞬间变了脸色。 来了东府才这么些天,怎么又叫我去白鹿书院? 乌涂尔慌张极了,也没顾着尊卑,下意识开了口:“殿下为什么要扔掉我?!” 他语气有些不好,黄公公听了吓得冒冷汗,赶忙道:“三王子,太失礼了!您怎么这么同殿下说话!” 乌涂尔不理,下一刻颤抖着就要把玉珏摘下来:“我,我不要这个东西,有了这个东西殿下就不要我了……我不要,我不要!” 他闹得有些凶,程束却是没有恼怒。黄公公惶恐的看过来,程束也只是压下他。看着乌涂尔的模样,程束在内府里连声叹了很多次。他清楚乌涂尔会反应大,没想到却是这么大。 而那枚玉珏就这么跌在了地上。 程束心里喟叹,到底是个孩子。 他不由提高了些许声音:“你就是这么想本宫的吗?” 乌涂尔一愣,抬头就看了过来。 “那玉珏是你在书院中的象征,代表着东府。”程束道:“前些日子还知道听话,如今却不听了么?” 他说到这里,又是多说了些:“本宫叫李庄接送你,寻常在书院中也有张元仁跟着。那群西北统帅的儿郎们才回京,书院中自然开了新院,也正是适合你的水平。再说他们那些猴孩子性情不错,你在其中想必也不觉得难捱……” 原来自己为乌涂尔考虑了这么多。程束说着,才琢磨出些味道来。因此看着那摔在地上的玉珏,不知怎么多出了几分烦躁:“本宫说收你入门下,自不会食言。往后再如此任性,别说本宫不客气。” 他俨然不顾乌涂尔惨白的脸色,道:“退下,你且好自为之。” 黄公公哪里敢让乌涂尔多留,拾起地上的玉珏就推着乌涂尔出了殿门,才出去就看见李庄一副苦相。黄公公将玉珏塞在了李庄手里,低声道:“哎呦,这回是惹殿下不悦了,快带着三王子回去吧。” 李庄当然听到了殿内的纷争,心里叫苦不迭,赶忙收好玉珏,拉着乌涂尔就往沐月阁走。路上他语重心长道:“三王子,再如何也不能对着殿下那副样子啊,您不知道,为了您,殿下惩治了一群书院里的博士。还专程叫内务府加紧打了这么一块玉珏出来,不就是为了让您去书院的时候痛快些吗?” 他痛心疾首:“您怎么就会错意了呢?” 李庄说一句,乌涂尔的脸就白一分,等话说完,简直像是个纸人了。 他呆了半晌,才低声道:“殿下都是为了我吗?” “李少监,我,我又错了!”乌涂尔道:“我害怕极了,我怕殿下就此不要我了。我……我叫殿下伤心了。” 他说完,朝着李庄伸了手。李庄抿唇,把玉珏放在了他掌心:“您往后心思坚定些,哪有那么多自己想的虚妄事?读书不就为了养性么?” “这该怎么办?”乌涂尔觉得李庄现在就是他的救命稻草:“这回殿下伤了心,我该怎么认错?” 李庄怎么可能知道,只觉牙疼:“哎呀三王子,这事儿我可说不出……” 也不知道太子是不是真的生了气,后来这一段时日,一直没叫乌涂尔去重华殿。也随着日子这么一过,乌涂尔再去白鹿书院的时候就要到了。 乌涂尔走在出宫门的路上一步三回头,就想瞧瞧太子的身影,可直到出了宫上了马车,仍旧是什么都没看到。 他不免沮丧,握着腰间的玉珏只觉寒凉。 这情绪一直持续到白鹿书院门口,他下了马车,李庄对他说道:“您好生学,傍晚我接您回去。” 乌涂尔点点头,颇有些无精打采。 而周围的学子自然看见了他,大部分都是认识他的,倒是畏惧着东府,只围起来默默议论。 忽然在这时,长街上响起了一阵急速的马蹄声。众人都忍不住顺着看过去,发现竟然是一个黑衣骑士。 乌涂尔自然也看见了,却见那黑衣骑士离着自己越来越近,最后一拉缰绳停在了自己面前。 乌涂尔:“!” 李庄反应比他快:“樊霖?怎么是你?”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太子亲卫。 樊霖翻身下马,朝着乌涂尔一笑,随即从怀里取出来一封信来:“奉殿下之命,特来给三王子送信。” 乌涂尔心间一跳,无知无觉接下了信,再看的时候,发现那信一共两页。 第一页太子写——“用功”。 第二页太子写——“静心”。
第11章 乌涂尔看完这四个字,当下心里乱作一团,不知是说话好还是不说好。半天才蹦出来一句:“殿下还生气吗?” 樊霖看着乌涂尔,想起今日早上,一行人都已然到了勤政殿门口,太子忽然顿住,没头没脑的问黄塘亭:“李庄陪着去书院了?” 樊霖在一旁听着纳罕,不知太子这打得什么哑谜。但黄塘亭何许人也?那简直是太子腹里的蛔虫。立刻就回了太子:“三王子去了,没什么其他的,就是瞧着有些落魄。” 唔,原来说的是越国三王子。樊霖早上正好和他有一面之缘,确实见他脸上魂不守舍。樊霖也没多想,跟着应了太子的话:“那三王子频频回望重华殿,属下当时还有些纳闷呢。” 此话一出,樊霖就见太子不动声色的瞧了他一眼,眼神中还带着些许玩味。不过这眼神稍纵即逝,樊霖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太子接着道:“嗯,去了就好。叫人备好纸笔,本宫一会儿写封信。” 倒也是件奇事,樊霖看着太子在勤政殿偏殿写了几个字之后,才悠然去了正殿。而黄塘亭捧着那书信,出了门就朝自己走来。然后黄塘亭将信给他,道:“殿下说樊大人认识三王子,这封信便由大人代送了。” 如今再看乌涂尔这样子,原是他和殿下之间不知道有了什么,怕是还惹了殿下恼怒。恐怕事后,这三王子内心惶恐,也不知如何是好,殿下为了让他平复心境,这才递了这封信过来。 樊霖觉得自己悟出了道理,添油加醋的把太子写信的模样说了出来。末了还加了一句:“殿下对您着实不同。” 最后他瞧着乌涂尔恍惚进了书院大门,刚想回去复命,就听李庄在他身边幽幽说道:“樊大人这一番话,还不得让三王子愧疚一整天?” 樊霖哈哈一笑,一掌打在了李庄的肩上:“我不过是加了些修饰,谁让咱们殿下这么会疼人呢?” 乌涂尔果然应了李庄的话,只想着太子在上朝之前都惦记着他,没有纸笔就叫人准备,还当即写了信,叫一干文武大臣等着……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不是个好人,居然能叫太子为他生了气。 这一路沉默着,直到进了莫风院,才被人打破了气氛。 乌涂尔刚进去,就被一个约莫十五岁的少年揽住了脖颈。那少年一点也不认生,盯着他手里的书信就问:“这是太子殿下给你的?” “啊,嗯。”乌涂尔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是好意还是恶意,也没多说话。 他这幅样子落在别人眼里未免有些无趣,可少年却不在意,冲他一笑道:“你别紧张,我叫郑湘文。” 郑湘文……这就是殿下口中那些刚从西北回来的“猴孩子”其中之一。 至此,乌涂尔才松了口气,勉强挤出一个笑来回应他:“我叫……我叫乌涂尔。” “哎呀,我早知道你了。”郑湘文松了他脖子,拍了拍他:“我爹之前和我说进书院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也在。来来来,我们都到齐了,就差你了!我给你介绍我这几个好弟兄!” 乌涂尔被郑湘文拉着去见他的好弟兄,一见才发现,这些好弟兄果然和郑湘文一模一样,各个都是半大少年。可看起来却比上京的贵族子弟挺拔了不少,身形也大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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