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蕖不过也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心里畏惧更甚,没忍住低声喊了乌涂尔。 就在那些内侍的手碰到芙蕖的那一刻,一直沉默的乌涂尔忽然道:“是我。是我惹了王爷不快,我甘愿受罚!” 德亲王勾起一丝笑:“什么?你可没有惹我不快。” “我……是我差点让贵妃摔倒,我甘愿受罚!”乌涂尔明白了德亲王的意思。他吸了口气,松开芙蕖站了起来:“请王爷责罚。” “好小子。挺有骨气。”德亲王道:“既然是你自己求来的,本王也不好多说。你自己掌嘴五十,本王便不计前嫌。” 哪有这么阴损惩罚人的招数?乌涂尔现下自然也有太子殿下的面子,真要这么做了,岂不是也叫太子难堪? 纯贵妃知道自己儿子有些狂妄了,听他说完,立刻截了话头:“罢了,你自己跪着就好。”说完,她拉住德亲王手腕:“走吧。”德亲王先是一怔,随后眉目间阴沉了不少。也不再去管乌涂尔,扶着纯贵妃离开了。 芙蕖见人走了,这才松下一口气:“三王子,多谢您……” 可她话还没说完,就见乌涂尔“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张元仁和芙蕖都惊道:“您这是做什么?!” 他们两个都想拽着乌涂尔起来,不料少年却是铁了心跪着:“我要是不跪,王爷肯定又要说太子殿下的坏话。” “他哪里敢!他是小人,都说些无根据的话,殿下不会放在心上的!”芙蕖小声劝阻。 乌涂尔却一个字听不进去,只是摇头:“不能因为我,让太子殿下名誉受损。” 他说完,忽然看了看张元仁和芙蕖。这两个人都因为自己受了伤,面颊上红肿起来,芙蕖更是被人打破了唇角。看起来实在是可怜极了。 乌涂尔难过起来,他觉得如果不是他,又怎么会连累别人?更让那个王爷说了太子的坏话…… 他扯出一个极为难看的笑来:“你们两个快回去吧,是我连累了你们。你们找人看看脸,别留了疤。” 芙蕖听见这话,又是差点哭了:“三王子,您怎么这么傻……他都走了,你何必要跪着。” “是我学艺不精,名声不好,这才让王爷借我对太子殿下不敬。”乌涂尔道:“这是我自己惩罚自己的,对了,你们可千万不要告诉殿下。” 御花园里都是小路,铺着一水儿的鹅卵石,跪在这里的滋味定然不好受。但乌涂尔愣是没说话,就硬生生的这么跪着。时不时有些宫人经过,都是瞧见之后迅速离开。 芙蕖劝了他很久,他都不肯起来。张元仁也跟着着急上火,眼看着时辰一点点过去,他只能拉着芙蕖低声道:“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你回去通报殿下。” 芙蕖道:“可是三王子不让……” “现在哪里是说些的时候?”张元仁急道:“总比在这里傻愣愣的跪着强!” 有他这句话,芙蕖定了定心,又看了看乌涂尔,咬了牙就往东府方向跑去。 她跑得急促,刚进去正巧碰见李庄。李庄惊道:“怎么弄成这幅样子?三王子呢?!”芙蕖心中一酸,将事情简单说了。李庄听完,面上也不是很好看,更是叹气:“你在这里等着,我进去通报殿下。” 芙蕖如今也不怕殿下责罚她了,眼巴巴的等着,见李庄进去片刻,出来的时候,却是跟在殿下的身后。 见了太子,芙蕖心里一松,跪在地上道:“殿下!是奴婢们没能照顾好三王子,殿下恕罪!” 太子道:“起来吧,你们的事情稍后再说。”他微微顿了顿:“你说,乌涂尔跪了多久?” “应当有两个时辰了。”芙蕖回道。 “两个时辰。”太子将这四个字在唇齿间慢慢捻过:“带本宫去找他。” 乌涂尔根本不知道张元仁和芙蕖背着他已经跑回东府报信,他在这里跪了两个时辰,已然觉得头晕眼花,膝下更是早已没了知觉。他迷迷糊糊的,差点栽倒,要不是张元仁扶着他,肯定早就摔在地上了。 忽然,从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你准备就这么一直跪着?” 乌涂尔原本迷糊的脑子刹那清醒了,是太子殿下的声音! 他急着站起来给太子殿下行礼,却是双腿虚浮,足下不稳,在站起来的同时就朝后头仰了过去。 这下可真是失仪了!乌涂尔心里只想着这个。 却不料,下一刻他就被人接在了怀中。他有些愣,一抬眼,发现接住他的那个人居然就是太子殿下! 他当即惊道:“学生……” 太子倒也不是专门上前接他,只是这孩子猛地起身,把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可还没站稳就倒了下来。正巧太子站在他身后,自然顺手就把人托住了。 本是有些兴师问罪的意思,瞧见这一幕,太子难得不知道怎么办了。他顺着乌涂尔的腿看过去,发现这孩子膝盖外面的衣裳都磨破了,不知道里面的皮肉又会是什么惨状。 而下一刻,乌涂尔竟然双眼一闭,就这么靠在他身上昏睡了过去。 太子:“……叫御医去沐月阁。” 李庄道:“殿下,我来搀着三王子吧。” “不必了。”太子颠了颠乌涂尔的重量,随后将人抱了起来:“他如今走不得了。” 这一幕倒是十分新鲜,跟着太子这么多年的李庄都吃惊,不知道为什么太子会亲自抱着人回去。可殿下的话如同圣旨,他也不好在多说什么。 与此同时,太子——也就是程束,他的心里也隐隐觉得奇怪。虽然他如今如日中天,架空了皇帝,可到底名不正言不顺,他也知道私下有很多官员议论自己不孝不仁。但总是靠着凶名镇压,不能作为长久之计。所以他想着徐徐图之,迟早要把某些混账东西扔回老家去。至于德亲王,正是他同父异母的大哥,这位仗着有纯贵妃母家的撑腰,倒是时常和他过不去。虽然在他眼中都是小打小闹,却也不得不暂时维稳纯贵妃的母族。但这个德亲王,是个脑子里存不下货的玩意儿,程束不过是还不愿动手收拾他,倒是让他误以为程束是在避其锋芒。这才有了今日这专程的找茬。 不过这些都是琐事,真让程束觉得古怪的是,听芙蕖所言,乌涂尔倒是为了维护他的声誉才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程束抱着乌涂尔回东府,觉得这孩子一把骨头轻得要命。他细细思索,不知道乌涂尔是真傻还是假傻。 东府不算远,等着到了,门口已然有御医候着了。 程束将人抱回沐月阁,吩咐道:“仔细诊治,特别是他的腿。” 御医赶忙道:“殿下放心,下官必竭尽全力。” 程束听他说话,不由得看了几眼乌涂尔。 那孩子躺在床上,晕过去都不甚安稳,眉目紧锁,不知道做了什么噩梦。 程束虽然知道他颇为不易,却也了解不深。又想起这孩子早上给自己看那些大字的时候,一双眼里尽是崇拜和敬仰。这样的赤子之心,便是程束也从没见过。 他在心里,忽然就起了一个想法。 这个孩子,倒是至纯至善。 想着,他的手不知怎的就抚上了乌涂尔的眉间,像是要把他的噩梦驱赶走一般。 而下一刻,乌涂尔却是忽然伸出手,一下将他的衣袖拽住了。 御医在一旁看得不知所措。 程束却敛了眉,随着乌涂尔扯着自己的袖口:“无妨,便这样诊治吧。”
第9章 乌涂尔睡得沉,御医将他衣裳剪开,看见他双膝已然血肉模糊,得亏是衣料有些厚实,这才没有渗到外面来。 御医原本还怕处理伤口的时候乌涂尔会疼醒,没想到他只是皱着眉头,即便如此也没醒来。等折腾一通过后,御医擦了擦额上的汗,对着程束道:“殿下,三王子新伤旧伤加在一起,总是难好,还得让周围的侍从们盯着他换药才行。” “旧伤?”程束道:“怎么还有旧伤?” 御医指了指乌涂尔膝盖:“倒是有些年头了,看起来恐怕是冻得。”他说着,又把手伸向乌涂尔的小腿,指着其中一道暗沉的印记道:“这里恐怕是鞭伤,只不过时日长了,看着像是胎记。” 冻伤?鞭伤? 程束不动声色,点了点头:“有劳。” “不敢不敢。”御医少见这样的太子,只觉得额上的汗更多了,留下药房之后赶忙告退了。 程束却是没着急走,李庄自然也跟着他留在此处。 “一个王子身上还有这么多旧伤。”程束忽然开口:“本宫实在惊讶。” 李庄带了愧色:“三王子在白鹿书院中的事情还好说,之前在越国……奴婢的确尚未查探到。” “无妨。”程束知道他尽力了,倒也不怪他。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的乌涂尔,程束没忍住捏了捏自己的眉心:“留给他的两个侍从总归是年纪小,你往后多照拂些。” 这是要把自己指给乌涂尔的意思。李庄心里觉得奇特,太子鲜少对人如此上心,难道就是因为师徒之情?不过他本身也很喜欢乌涂尔,因此应了下来:“是。” “还有……”程束想了想:“让膳房那边上点心,这么个大小伙子,平日里消耗也大,也不用跟着本宫清淡。” 李庄道:“是……殿下,瞧如今这个时辰,您不如先去歇歇?奴婢留下照料三王子。” 说到这里,程束看了看自己被握着的衣袖,语气中带了丝无奈:“这又如何是好?——李庄,取信刀来。” 李庄跟不上太子的脑回路:“啊?” “他病着,不好叫醒。”程束却说:“本宫断了这段衣袖,叫他睡个安稳觉。” 李庄听了,不由暗自心惊。断袖断袖,殿下倒是什么都不在乎。 他不知道的是,程束自己说到这里,难免觉得有些好笑。真要断袖的时候,也显得很是利索。看着乌涂尔的模样,程束沉思了一会儿,对着李庄吩咐道:“你且去宫外,把德王那条私售玉石的线断了。” “殿下,现在断,会不会叫德王有所察觉?”李庄问。 程束勾了勾唇角:“要的就是他知道,他也不瞧瞧自个儿什么能耐,真以为灯下黑,本宫什么都不知道?” “再说,他随意找乌涂尔的茬,本宫断他一条财路,算不得什么。” 李庄知道这是太子生了气,却也猜不透他到底为何生气,只知道德王这是不长眼,撞枪口上了。 时间转眼到了第二日下午,乌涂尔也才悠悠醒转。他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已经躺在沐月阁里,手里好像还握着什么东西。他撑开手一瞧,看见是一片衣料,上头还有隐隐约约的飞鹤纹。正在这时,芙蕖从外头进来,见他苏醒很是高兴:“三王子,您饿不饿?” 乌涂尔还是穿着昨日的衣裳,裤子被御医剪成了短裤,两条腿就这么露着,他见着芙蕖,脸就红了,支支吾吾道:“额,饿……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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