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苔子说什么也不睡了,抱着膝盖坐到了天亮。 到了第二天上路,他整个人坐在牛车上蔫蔫的。本来就是头一次离家,吃不好,睡不好,还被耗子咬。 陆沉舟大发慈悲,晚上找了家客栈。 可是到了客栈,苔子还是不敢睡,怕有耗子再出来咬他耳朵,啃他手指头。于是又睁着眼,生生熬了一夜。
第2章 他竟觉得自己没露馅 第二天一大早,陆沉舟带着苔子去了镇上。 镇上的早市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最多的是卖早点的,包子、汤面、粥饭、粉羹应有尽有。 苔子瞧着稀奇,走得很慢,陆沉舟只好拎着他的衣领让他跟上。 陆沉舟在早市上买了糖和茶叶,用纸包包着,拎在手里。接着又领苔子进了一条小巷,来到了一户人家门口,站在门口敲门。 这户人家门脸不大,青砖墙,朱色门。院墙里探出一枝桃花,映着晨光,鸟儿叽叽喳喳。 苔子:“这家人你认识?” 陆沉舟:“不认识。” 苔子:“那你来做什么?” 陆沉舟:“替你下聘。” 苔子:“???” 陆沉舟一把拽住要跑的苔子,让他老实待着。 苔子一边蛄蛹一边大叫:“替我下什么聘?我说我要娶妻了吗?再说你凭什么替我下聘?你知道这家姑娘长什么样吗?貌美吗?温柔吗?贤惠吗?而且你就算下聘也不能这么寒酸啊,你。。。” 正说着,院门开了。 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奶奶,笑眯眯得抱着一只小猫站在门后,说:“来了?” 陆沉舟点点头,把手里的聘礼递给老奶奶。 老奶奶接过东西,并没有细看,然后把手里那只胖乎乎的橘色小猫递了出去。 陆沉舟示意苔子,说:“接着。” “哦。”苔子晕乎乎接过小猫,和它大眼瞪小眼。 陆沉舟非常温和有礼得和老奶奶浅谈了两句,就道了告辞。 回去路上,苔子抱着小猫,被它的爪子挠得直抽气,皱着脸问:“你说的下聘,是聘它?” 陆沉舟看了眼他手里的小猫,觉得它和苔子莫名地像,说:“嗯,民间没有买猫的说法,都是聘猫。” 苔子小声嘟囔:“聘猫就直说聘猫,还含糊其辞的。” 过了一会儿,陆沉舟突然道:“貌美?温柔?贤惠?这就是你娶妻的标准?” 苔子脸有点红,理直气壮道:“是啊,怎么了?不行吗?” 陆沉舟:“一般人按这个标准来行。但是你,不行。” 苔子没说话。 有了小橘猫陪.睡,苔子接下来能睡个好觉了,第二天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 陆沉舟左等右等见他不起,便推开门进去,看见他和小猫一个姿势,仰着头,四仰八叉的呼呼大睡。 晨光透过客栈的窗棂打进室内,灰尘和浮物在光下毫发毕现。 陆沉舟没叫他,而是在桌边坐下,心想,这还是个孩子呢。 苔子揣着小猫缩在牛车上,再一次看到路边行人超过了他们慢悠悠的牛车之后,终于开口:“咱们换辆马车吧。” 陆沉舟:“你说换就换?” 苔子仰了仰下巴,说:“我是债主,得听我的。” 陆沉舟:“大青跟了我两年了,我舍不得卖。” “大青是谁?” 陆沉舟用鞭子点了点拉车的青牛。 苔子看了看大青牛,又转头看他。陆沉舟这人身材高大,总是一身青衫。明明很年轻,长得也清俊,但就是给人一种持重老成的感觉。 苔子说:“你像它。” 说得是那头大青牛。 陆沉舟笑笑,没说话。 苔子怀里的小猫一刻不离手,他又往前蹭了蹭,和他并排而坐,说:“咱们雇个人,把牛车赶回去。然后咱们再买一辆马车,自己坐马车。” 陆沉舟偏头看了看他,看了很久很久。 苔子以为他不会同意。 结果陆沉舟点了点头,说:“好。” 苔子还有些惊讶,觉得陆沉舟这人有时候看着挺犟,有时候又莫名得好说话。 两人换了马车,又赶了几天路,就到了陆沉舟的小县城。 小县城身处西南地区,是座山城。这里常年雾气弥漫,农人种菜都不用浇水,所以也被人叫做雾城。 到了县衙,苔子才深刻感觉到了这个小县城的贫穷。 这县衙又破又小,捕头和捕快加起来都只有一个人。 而陆沉舟本人,还兼职了刑名师爷。 更不用说伺候的人,除了一个半大小子的杂役,就是一个做饭哑婆。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饭菜寒酸不说,油灯都只点了小小的一盏,愣是把厨房衬得幽暗渗人。 苔子走到饭桌前,挑了条长凳坐下,结果扑通一声摔到了地上。 陆沉舟愣了愣说:“啊,我忘了,那条板凳只有三条腿,坐得时候得用点巧劲” 苔子从地上爬起来,弓着背,低着头,似乎在忍耐什么。 他咬牙问:“你是不是故意的?” 陆沉舟笑了笑,说:“你说什么呢?苔子。” 接着他顿了顿,又道:“还得叫你,太子?” 沈云稚愣住了,拍着桌子怒道:“你早就知道,这一路上耍我呢?” 陆沉舟看着一脸不甘又愤恨的小长随,说:“太子不远万里来到蔽县,在下定不负嘱托,好好调教殿下。” 沈云稚觉得调教这词用在这怪怪的,但是此时顾不上了,问:“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没错,沈云稚就是当朝太子,被养在深宫十几年,皇帝皇后宠爱他,把他娇养得天真不知疾苦,竟觉得自己一路上没有露出破绽。 陆沉舟叹了口气,没正面回答,只是说:“本来想趁着这个机会让你了解一下民间疾苦。结果没想到你这么娇气。” 沈云稚不服,挺着小胸脯问:“我哪里娇气了?” 陆沉舟看了他一会儿,说:“娇气就娇气吧,你生来尊贵。可能有些苦,确实没必要吃。” 沈云稚在雾城住下了,除了陆沉舟,没人知道他是太子。 陆沉舟从京城带来的千两黄金,全部被他用在了当地民众身上。雾城因为地理位置原因,土地贫瘠,所以经济一直上不去。 很多年轻人都搬走了,剩下的人里有一大半都是老弱病残。 那些钱有八成都准备用于百姓的生老病死上。 所谓的生老病死,指的便是县中收养弃儿的[慈安堂]、扶济孤老的[济老院]、接容病残的[安心坊],以及安葬无名尸的[漏泽庄]。 陆沉舟说:“这是最穷苦的地方,如果有一天,这里的人能摆脱贫困,那才是真正的天下大同。” 陆沉舟带沈云稚走遍了雾城的每一个角落,给他讲人口安置,城市规划,道路建设。 最重要的是教他如何做一个帝王。 陆沉舟对沈云稚说:“人的一生,其实就是生老病死四个字。所谓帝王,就是管天下人的生老病死。” 沈云稚喜欢问陆沉舟问题,觉得他比宫里的太傅厉害得多。 沈云稚:“一个好的君王,应该是什么样?” 陆沉舟:“应像狐狸一样狡猾,能识别陷阱。还应像狮子一样凶猛,让人豺狼畏惧。” 沈云稚:“我怎么知道别人对我是阿谀奉承,还是实话实说呢?” 陆沉舟:“让别人知道说真话并不会得罪你。” 沈云稚:“一个帝王,应该重权谋,还是重武力?” 陆沉舟:“阴谋诡计能助你达成目的的时候,就不要使用武力。” 沈云稚:“我应让人敬重我?还是畏惧我?” 陆沉舟:“两者兼有最好,实在做不到。那就让人畏惧你。因为人们冒犯自己畏惧的人,比冒犯自己敬重的人,会有更多顾虑。” 沈云稚:“书上说的一个帝王应该恩威并施,到底是什么意思?” 陆沉舟:“意思就是,施恩的事你来做,追责的事让别人做。” 沈云稚:“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帝王谋略?” 陆沉舟握着手里的书卷,说:“我的父亲是帝王师。” 沈云稚娇气归娇气,但是好歹不仗势欺人,适应能力也够快,很快就适应了雾城这种清苦的生活。 他聪明又受教,是个好学生。 但是他这人玩心很重,毕竟才十六么,就是个半大小孩儿。以前一直被拘在宫里,出了宫就跟从牢里放出来似的,看什么都好奇。 这天街上有人成亲,迎亲队伍热热闹闹地从县衙前经过。沈云稚爬上屋顶,坐在屋顶看人娶媳妇。别人鼓掌叫好,他也跟着鼓掌叫好,兴奋得就跟是他娶媳妇似的。 眼看迎亲队伍走远了,他从屋顶翻下来,又跟着队伍走。走到新郎官家门口,看着新娘子被人背出来进了门。他还想跟着往里进,但是没有请柬,被人拦下了。 沈云稚贵为太子,哪还有他去不得的地方,生平第一次被人拦下,撅着嘴就准备走了。 走了两步,见没人注意他,他就蹲下捡地上刚才新郎家里撒的桂圆干果喜糖什么的。 其实他刚才就想捡了,只是有点拉不下脸。这些东西他平时自然不会看在眼里,他在宫里的时候,想吃什么东西吃不到。 但是自从来了雾城,他就没吃过零嘴。他没钱,又拉不下脸问陆沉舟要。 他在陆沉舟面前很有些要强,不愿意伸手问他要钱说去买零嘴。 他蹲在那跟一帮小孩儿抢着捡,不多时就捡了满满一大把,这才满意了,高高兴兴得站了起来。 一抬头就看见陆沉舟正面色古怪得看着他,表情十分复杂。 这可丢了大人了,堂堂太子在地上捡东西吃,还跟一帮小孩儿抢。 “你怎么在这?”沈云稚装作无事发生,把东西揣进怀里,尽量保持着自己东宫之主的气派,仰着小脸问他。 陆沉舟看他这个样子,别开脸,肩膀抖了两下,这才转回头说:“来吃席啊。” 陆沉舟好歹是个县令,城里有人成亲,自然也会给他发个请柬以示尊重。要说平时他不一定会来的,但是想到了沈云稚,就想带他出来打打牙祭。 可谁知他找遍了县衙都没找到人,后来还是杂役阿黄跟他说,看到沈云稚跟着迎亲队伍跑了。 这个“跑”字,就用得很灵性。 于是陆沉舟就寻着过来了,一来就看到沈云稚跟个小要饭的似的,蹲在那跟一帮七八岁的小孩抢吃的。 这画面,着实让人觉得心酸啊。 沈云稚哪知道他想了那么多,被吃席两个字抓住了,问他:“啊?你可以进去啊?” 陆沉舟点点头,从袖子里掏出请柬,跟他说:“走吧,带你进去。” 从此以后,沈云稚就爱跟着陆沉舟了,感觉他这个县令的身份在小县城里还挺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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