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讲故事的心来了,一讲有不可收拾之状。 谢风雪连忙打住:“够了够了——多谢。” “谢大夫可是要去这飘渺谷?” 谢风雪急着跑路,一时间也没打马虎眼:“不是——我得去京城,有急事。” “啊……”店小二觉得有点奇怪,一个要北上的人,问南边的飘渺谷做什么,但是没多纠结,“那好吧,谢大夫一路顺风啊。” “多谢多谢。” 谢风雪朝他礼貌一笑,行礼后就连忙跑了。 内心暗喜飘渺谷在南边,这下他和这冤种瞎子侠客,是遇不到了。
第2章 零二·北门 陈闻初从蜀郡来,顺着长江往东,抵达江城,再要南下,之后穿过洞庭往西,去飘渺谷。 他的眼睛从去年七月初八瞎掉,一直到如今,一路上他寻医问药,想知道所中究竟是何毒,又该如何解。 但是实在困难,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飘渺谷那里。 在江城,听说有位游医,诊断准确,将病症说得透彻,是位心善仁和的大夫。 陈闻初抱着试试的心态去了,果不其然,这位先生为人和善、医者仁心。好心劝他治疗,但陈闻初并没有抱什么信心。 一路上喝了很多药,总是不见效。他也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麻烦这位谢风雪大夫了。 次日,来福客栈里的店小二提醒他申时过半了,再过一会,就要日落西山了。 陈闻初朝声音的方向笑了一下,点了点头,站起来扯了扯衣服,想来是整齐干净的。 “小二?”他歪歪脑袋,想知道这人还在这里吗。 “哎哟——陈少侠,我在呢。”店小二回应,就怕他还有嘱咐,才呆在这还没走,“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你瞧我这身如何?” “非常好啊——!”店小二捂嘴笑了,打趣道,“陈少侠莫不是要和谁人去约会么?” “并非。”陈闻初摇摇头,松了发带,青丝散开,犹如泼墨,垂到腰际。 他将发带给店小二:“麻烦,帮忙扎一下。” 平日里只见他是红发带束在脑后,松松垮垮的,很是随意。今日倒是叫人来帮他扎,很是稀奇。 “陈少侠要扎个高马尾么?” “可以。” 陈闻初摸索着坐下来,乖巧地任由着小二先把黑色的蒙眼的带子扯下来,再去扎头发。 小二不禁赞叹:“陈少侠你发质真好——又长又乌黑发亮的,摸上去还特别柔顺……南来北往这么多客人,你是我见过第一个有这般秀丽头发的。” 陈闻初笑了,没当真:“南来北往这么多人,你也不曾每一个细细观察他们的头发呀。” “哎呀——反正你发质好、漂亮!”小二笑着给他收了个尾,系了个漂亮的结,“我学着那些漂亮姑娘家,给你系了个蝴蝶结。” “蝴蝶结?”陈闻初笑了,甩了甩脑袋,高马尾在他后背一晃一晃的,如果只从背后瞧见,那真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小二如此感叹,看到桌子上放着的黑色布条,不禁叹了口气,问:“这黑布——还要蒙上么?” “要的。” 小二走到正面,见他眼睛睁着,与常人无异。想来若是不系着黑布,怕是没人看得出来他是个瞎子。 他把黑布条覆在他的双眼上,直到覆上去那一刻,陈闻初的眼睛才闭上。 好在马尾扎得高,黑布条子在马尾下打了个结。 “好啦——也是个蝴蝶结。” 陈闻初出门,凭着感觉和一路问路,终于抵达了城西的某街,他不由再找人询问。他驻足听了一会儿,听到有一群人在闲聊,想来是不急着赶路或者是有什么要紧事,可以打扰问问。 陈闻初侧着耳朵仔细听着,是几个老妇人在聊天,声音很大,聊的是一些日常琐事。他寻着声音慢慢走着,觉得差不多后,就停下来,出声道:“不好意思——你好?可以打扰一下吗?” 他实际上与这群老妇人有些距离,至少隔了四五个人的距离。 其中一位老妇闻声看去,瞧见是个蒙眼瞎子,便主动走近了些。 “怎么了?” “请问——谢风雪大夫的摊今日摆在哪里了?” “你找谢大夫啊?”老妇仔仔细细打量着,估计是个眼瞎瞧病的,“昨天下午,谢大夫就离开了,路过我的铺子,从北门走了。” 她就是那个给谢风雪裁衣打补丁的赵婆。 赵婆见陈闻初皱着眉头不说话,关心道:“怎么啦?是谢大夫跟你约了今日看病么?他应该是有急事——昨天走得匆匆,怕是遇上什么困难了。” 陈闻初本想着,自己可能是上当受骗了,但是又觉得谢风雪不是江湖骗子,说话真诚极了。又听这位老妇说他走得匆匆,怕遇到困难。 陈闻初觉得……虽是萍水相逢,如果遇到麻烦事,他也不是不能出手救一救这位心慈的大夫。 “北门……往哪边走?” “哎哟——”赵婆笑了,见他如此执着要找谢风雪,“行吧,我给你领路——刚好我铺子也在城北,顺路。” “多谢。” 赵婆同那群正在看戏等待的朋友们摆了摆手,说今日先回去了,就给陈闻初带路。 “我要怎么带路啊?你能跟在我后边走吗?会走丢吗?” 陈闻初想了想,说:“我跟在您后边吧,您时不时回头看我几眼就行。” 赵婆走在前头,还不忘回头跟他聊天:“你呢,叫我赵婆就好。谢大夫啊是个好人——我去找他看病,觉得心脏不舒服,每天跳得凶,搞得我心慌慌。他给我开了几服药,还说我不仅是心脏有问题,这脾胃啊,也有问题。果真是神医啊——我这些天来,确实饭量都变小了,没以前能吃了,我也没当回事。结果谢大夫直接就跟我诊出来脾胃有问题了……” 陈闻初闻言,点头一笑。 想来谢风雪的确是个好大夫。 “那他给你开的药,可有效?” “药嘛——得坚持喝几天才有效的,但我觉得已经有好转了。”赵婆捂嘴笑道,每天喝那么多药水,如厕次数频繁了,倒是吃得多了起来,想来还是有点用的。 她又担心道:“怕就怕——疗程不够呀。谢大夫又离开了,我到时候可上哪去找他啊?唉——” “等我找到他了,同他说说。” 她眼睛一亮:“想不到你同谢大夫交情还不浅?” “不……”陈闻初顿了一下,“我也只是他一个病人,向他求医。” “哈哈——那你真是找对人啦。你要找他治什么?眼疾么?” “嗯。”陈闻初闷闷道,“不过我这眼瞎……怕是谢大夫也难以妙手回春了。” 赵婆不信,调侃道:“那你还找他做什么?要是不信他,又怎么来找他?今日还要来寻他——” 陈闻初答不上来。 赵婆见他犯囧,不由笑道:“我也不知道你这是想‘死马当活马医’呢,还是对谢大夫医术不够相信。但你肯定都是想试试的吧。” “嗯。我本来是想放弃的,本来也无所谓的。但是他说他要试试……所以是他要试试,我配合他的。”陈闻初忽然就给自己找到了理由,不然他也说不明白,怎么就想着要找这个谢大夫了,“是他,向我许诺了。” 他们走了有一会时间,赵婆终于停下来:“哎哟——这儿就是城北了,再往前走会,差不多要出城了。我们走的是小路,抄了近道,才这么快能走到呢。” “出城后,我要往哪边走呢?” “你就笔直地往前走,走个……你这个速度,摸索着,也最多半个时辰,有个客栈。去往北方的人,出城后,基本上都会在那先停留会,兴许还能追得上谢大夫。” “好。多谢。” 陈闻初同她作揖拜别,快步往前走,但还没走几步,撞到人了。 …… “不好意思。” 那人正准备破口大骂,见他是个瞎子,叹了声气,让他走了。 陈闻初虽然眼睛看不见了,但是听力和嗅觉倒是变好了很多。他只要确定周边没人声和脚步声,安静的环境下没有别人的喘气声,他都是快步行走的。 撞树撞墙倒也没事,额头痛一下,如果是撞到人了,陈闻初才觉得丢人尴尬。 比如说方才。 陈闻初低着脑袋往前走,小心翼翼的,出了城才阔步前行。 他不知道前方是通往何处,但是他知道,顺着前面这条路走,他就能找到谢风雪。 与此同时,谢风雪经历了一场打斗,正在客栈修养。 他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来的这么多仇家。 总有人要杀他。
第3章 零三·遭难 谢风雪从江城北门出来,走了些路,天色渐晚。初春的风里带着寒气,阵阵刺骨,他加快了步子,官道前边有灯笼几盏,灯火昏昏。 在这里住下后,一觉睡到正午。 在江城摆摊治病这几日,可谓是提心吊胆,逢人客气三分,花言巧语哄骗着,也是费心费神的。 但是这一觉他睡得并不踏实,累了,睡得很沉,但是梦里是猩红一片,再转眼,是雪地荒原,像是无人之境。 他记得的,这是他记忆最初的时刻。 去年冬天,他在雪地里醒来,周边是光秃秃的树,很是荒芜。方圆十里不见烟火人家,此处很是偏远。 这是他最初的记忆,除此之外,往前的事情他什么也不记得了。 他醒来时,天寒地冻,皮肤已经发青发紫。更让他惊心的是,周边的鲜血,赤红一片,已经被冻住了,融进雪里,却又亮晶晶的。有的已经冻成血块了,带着弹性,但又让人恶心。 他的衣服破碎、有几处碎成了布条。 他的身体隐隐作痛。 ——原来是两处伤口,很细长的伤口,却又像是两个洞,把他身体这处,从前往后捅穿了。 他想,他能活下来,也许就是这极寒的天气,及时冻住了血液,堵塞了伤口,才没有失血过多而亡。 至于失忆…… 他甩了甩脑袋,除了事情不记得外,但是一些东西还是潜意识存在的——譬如,他还会说话,认识些字之类的。 或者说,他只是失忆,并不是失了智。 这算是好事一桩。 此时他狼狈不堪,艰难站起来,才发觉有一柄剑。 躺在僵硬了的血里的,被他身子压了些进雪里的,是一柄没有出鞘的短剑,连剑身都没被拔出来分毫。 他捧起一掬雪,勉强擦净了手,又把沾了雪的剑拿去滚了两圈,雪融成了水,终于把剑和他的手弄干净了。 他拔出剑,是一柄锋利的短剑,干干净净的。 他插回剑鞘里,却是无奈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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