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云楼出岛工作的时候江辞就靠这些打发时间,这种竞技类的多人娱乐项目将他和岛上众人的关系迅速拉近,他从小混迹酒吧歌厅,结交不乏三教九流,于玩乐之事很有心得,也擅长与人打交道,而且他人也大方,别人输了钱他不大在乎,自己输了钱却很爽快——反正他来的时候身无分文,输钱都从宴云楼账上走。 他的固定牌友包括阿珠、保安队的金队长和阿来,有时候姓李的大厨和戴医生也会加入进来。 除了阿珍。 岛上的人都知道江辞不太待见阿珍,他基本不让她待在二楼,贴身伺候的事儿都交给阿珠。阿珍在岛上的角色有点类似于管家,而她的性格,说好听了是恪尽职守,说难听了是有点迂腐,除了宴云楼特意交代过的事,她真的甚少在江辞跟前讨嫌,至于自降身价同众人一起玩乐这种事,更是绝不会在她身上发生。 江辞琢磨了她很久。 后来还真让他琢磨出点端倪来。 阿珠身体不适,阿珍代她上来送餐。 跟聪明人说话不需要拐弯抹角,江辞盯着她躬身布菜的背影,直截了当地说,“你喜欢宴云楼。” ……阿珍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坦然道,“是。” “但是他好像并不知情。” “是,整个岛上的人,应当只有您看出来了。” “哦——”江辞拖长音,“那你应该很讨厌我吧?” 当然不是讨厌他勘破了她的秘密,两个人都知道。 “不敢,”阿珍垂下眼睛,“我跟宴先生是云泥之别,我从没有过非分之想。” 江辞摇摇头,“不是因为他爱我而讨厌我,是因为我辜负他的心,总让他受到伤害。你见过他身上的伤吧?” 怎么可能没见过,每次江辞发作后沉沉睡去,宴云楼会在黑夜中一动不动地看他良久,然后静默地下楼来包扎伤口。 背上的伤他包扎不到,阿珍提过好几次可以帮他上药,他不喜欢别人碰触,总是拒绝,最后仍是血淋淋地又将外衣披上。 他天神一般英俊淡漠的脸上苍白毫无血色,周身笼罩着的压抑和悲痛如同无法散去的浓雾,阿珍想起她从书中读过的耶稣受难图,她发现自己的双手无可抑制地颤抖,心跳快的似乎要从胸腔中挣脱出来。 “我跟宴云楼,折磨了彼此太久。也许过去有过好时候,所以他一直不肯放手,可是我心里清楚,我不爱他了,我俩没可能了。”江辞的表情很淡,没有一丝波澜,“往后再纠缠一天,他也不过是继续受伤罢了。” 阿珍抬起眼睛来,盯着他,目光很锐利。 有意思,往日她总是弓着脊背,不敢抬头看人,原来她也会露出这样的眼神。 “你不用这样看我,其实我不恨他,我也不想伤害他,我只是想我们放过彼此。我在洛杉矶有爱人,有事业,还有一条狗,我想过新的生活。宴云楼更不必说,他还这么年轻,事业有成,英俊多金……” 他停顿一下,抛下炸弹一颗,“何况他本身是喜欢女人的,为什么要同我蹉跎下去?” 阿珍的瞳孔缩了一下,过了半晌,她终于说,“我不会为您做事的。” “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事,”江辞说,“我知道被人背叛的滋味,我不会让你背叛他的。” 聪明人有许多好,但也有一点不好,那就是当他们以为自己碰到真爱时,就会变得比蠢人还要蠢——江辞本人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三个月之后白人老头儿医生到岛上来给江辞进行了一次复诊,复诊的结果很好,宴云楼很开心,于是他听从医生的建议,解开江辞手腕上的锁链,将他的活动范围扩大到了整座小岛——医生建议病人维持合理的运动量,并保持心理健康,显然被锁链绑在二楼主卧里与医嘱背道而驰。 但是他很少走出别墅,好像真的被养懒了似的,大多数时候在别墅里跟下面的人“鬼混”,只有宴云楼来到岛上的时候才会跟他去外面散散步。 宴云楼跟他约定,手上的监测手环每天要记步达到一万步,要不可以用投篮两百个代替,再要不就去岛上的高尔夫球场打两个小时的球。 后果就是宴云楼提前回到岛上的时候,看见下面人轮流拿着那个手环狠命摇晃,而江辞躲在二楼盖着被子呼呼睡大觉。 他因此还涨了几斤肉,看起来气色好了很多,眉眼间的萧条阴鸷云雾一般散去,整个人散发着懒洋洋的闲适气息。 宴云楼最近应该很忙,但仍然每日在两地来回奔波,也努力不让江辞有所察觉,所以周身隐隐透露出一种倦意,比起江辞,他反而像是生病的那个。 他偶尔在别墅加班,谈工作上的事情从不避讳江辞,甚至有时候与人开电话或者视频会议,连声音都是外放的。 他五年前办公时的样子江辞还记在脑海里,那时虽然已经有模有样了,但远没有今天来得气定神闲。 江辞见过他开会的样子,与在他身边时大不相同——他周身非常沉敛,讲话惜字如金,间或一两个字表示许可,或者直接指示走什么流程转哪位负责人,情绪上基本听不出波动。 有时候下属们急事来找,手机屏幕不停闪烁,他接电话时语气却很平静,“……我不是说提交之前找郑总做一下风险评估?” 那头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他口气仍然和缓非常,“……你的意思是无法按期完成了?” 这样平直冷淡的口吻,听着却无端地令人胆寒,江辞暗暗咋舌,叹他如今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宴云楼也问过他是不是再想做点事,“如果你有工作的需求——当然是在不给你的身体增加负担的基础上,我完全赞成你做一点自己喜欢的事情,这有点类似于精神寄托,让你排解一下无聊,或者转移一下戒断期的注意力。” “……我的酒吧现在怎么样了?”他这样一提,江辞反而想起来了。 “不用担心,找了职业经理人去负责管理,还有你在OLELON的工作,也已经将任务分解下去了。不过你真的很厉害,江辞,”宴云楼朝他很温柔地笑,是非常赞赏的语气,“现在接替你工作的一共有七个人,但是当初你自己就全部做到了,你还做得非常出色。” 他知道江辞有这种能力,他知道江辞有多优秀——他一直都知道。 “如果你想做点事的话,我建议你成立个人公司,任何领域你都可以尝试,一切外部的条件我来替你搞定。当然,如果你回归的第一步想选在中盛,我也非常欢迎,因为这也将是你的企业,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我们共享的。” 他说的掏心掏肺,但不知道为什么,江辞最后却都拒绝了。 作者有话说: 骗子小江
第84章 不再用药物控制江辞之后,两人之间反而过得更平淡了一些,最好也只是做到了不再针锋相对,像同时驻扎在岛上的两个原住民部落,彼此相安无事已经是最大的平衡。 江辞意料之中的仍然没有接受被软禁的事实,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只是被迫接受了现状,不在弱势的时候去触宴云楼的霉头,内心里仍然想着等宴云楼闹够了就放他离开,在他看来这个日子应该也不会距离太远。 他现在是英雄末路,虎落平原,没有能力和心气儿跟宴云楼造反,这些宴云楼都知道。 这种感觉很微妙,他知道江辞是多么地强硬刚毅,所以一方面为着能够让这样的江辞屈服而感到心神荡漾,程度不亚于收服不驯的野马,将凶猛的老虎豢养为宠物,然而另一方面,他却又怀念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男人,遗憾他天生不该被困囿于屋檐瓦舍之间——毕竟拔取爪牙的猛兽,已不可称之为猛兽。 现在仍然是心神荡漾占据上风,至少两人的关系是朝着积极的方向发展,这对宴云楼来说是最重要的。 他日日归岛,有事时间太晚江辞已经睡下,他在江辞床边静坐半晌,看着他沉静的睡脸,心脏就像干涸的河床,在雨水的滋润下慢慢丰盈起来。 如果他回来的早,两人便尚且来得及一起吃顿饭。 食谱是咨询过医生和营养师的,每一种食材都是对症下药,用以弥补江辞亏虚的身体。 其实医生说过,如果没有宴云楼当初在洛杉矶时对他填鸭式的“喂养”,江辞被烟酒和速食蚕食的身体底子根本不足以支撑他度过如此折磨人的戒断期。 宴云楼有点庆幸,但是戴医生接着说,“这些都是可以被弥补的,但是也有些创伤是永久性的,比如小……比如江先生背上的伤。我们能做到的只是避免过劳,注意保暖,多多补充营养,还好江先生为此早早停止吃素了,不然现在他的健康情况只会更差。” 宴云楼猛地转头,江辞正把东坡肉塞进嘴里,两颊小松鼠一样被撑得鼓鼓的。 戴医生出去了,宴云楼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你当时背上的伤,到底伤的有多重?” “就那样。”江辞一边嚼嚼嚼,一边抽空满不在乎地说。 宴云楼只好单独去问戴医生。 “说是收了几次病危通知书。医生给他下了最后通牒,如果他再不补充高能量和高蛋白营养,以后恐怕连床都下不去,只能维持基本生命体征——他这才开始慢慢沾了一点荤腥。” 宴云楼难受极了,更加严密地关注江辞的健康,恨不得满汉全席轮番上阵。 饭后宴云楼会拽着江辞去沙滩上走一走,一旦碰到这种两人意见相左的事情,他对付江辞的好办法就是叨叨,唐僧一样在旁边念经,态度良好语气温和,任江辞自己装听不见或者朝他发脾气,保准过不了一会儿就在他的紧箍咒里败下阵来。 连阿珠都偷偷地说过:江先生是逃不出宴先生的五指山的。 岛上气候适宜,无人打扰,天空一尘不染,海水碧绿像大块的翡翠,有不同种类的海鸟成群结队的在岛上停留。 喂鸟,这是由宴云楼挖掘的、江辞最喜欢的户外活动,一开始是宴云楼在散步时找到的绝佳观星台,后来观星台变成观鸟台,视线一样绝佳。 “星星有什么好看的,又远又小又不动弹,说亮还没有我的手电筒亮。”这是江辞的原话。 于是宴云楼嘴里关于宇宙的一些浪漫的、文艺的真情告白就变成了“……”。 宴云楼认为江辞N年如一日的对浪漫过敏,但是他不敢说。 用海里现捕获的小鱼,或者苞谷混合蛋黄,洒在海鸟栖息的大片空地和石槽里,看海鸟乌泱泱地一头扎过来扑棱翅膀,说实话,有时候喂鸟跟喂猪的感觉有点像。 江辞享受喂食的感觉,也突然对鸟类产生了浓厚兴趣,岛上的工人多是中国人,只有一位负责打理花圃照顾植物的园丁长相和说话语调都明显不同,一问,果然是附近群岛上的原住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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