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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小雪出于对他坚持的恐惧，还是坦白了，手紧紧的攥着衣袖，斟酌着说“没有，是有件事，但也说不上是坏事……” 其实他不说也是担心陆青山会因此跟李有才生分，可自己现在都想明白了，反正他也不会应承这件事的，只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陆青山应该不会怪他了吧。 “……就是这样，我觉得他是有点太着急了，我怎么能干得来这个，我都没进过学堂，你也别怪他，反正我也不会答应，回头跟他说一下就是了。” 陆青山的眉倏得放松，反问道：“我为什么要怪他，李兄分明就很有眼光，为啥不答应？没进过学堂怎么了？这世上第一个科考出现的时候，当官的也没进过学堂啊，英雄不问出处，还有，为什么觉得我会不让你去？” 柳小雪被这一连串的反问砸懵了，攥着衣袖的手倏的就松开了，“啥？你，你让我去吗！” “怎么不让，你要想去就去，我不是说过，要是你们想去学堂就尽管去，家里又不缺人干活，怎么这么呆呀。”陆青山看他呆呆的样子煞是可爱，上手刮了一下他的鼻子。 陆青山是说过，但进学堂的话，也有当夫子和当学子的区别，柳小雪没把握陆青山会答应。要知道学堂建好之后，能不能招到学生都是个问题，劝阻的声音就会越来越大，要是柳小雪到里面当夫子，陆家无疑更是风口浪尖了，可陆青山只是轻描淡写的说想去就去，仿佛这就是寻常的事儿罢了。 “ 可是团子也离不开我，家里也要帮忙的，还，还有阿娘，”柳小雪顿住了，陆家其他人可能不会对他的事儿有什么意见，但陆阿娘是长辈，她的话，柳小雪还是要听的。 平心而论，没有哪家的婆婆会愿意让自家的儿媳去当什么教书先生，她愿意在家让柳小雪教陆青欢写字是一回事，可是让他到学堂里去教旁的姑娘小哥是另一回事儿。 在自己家里学字又不妨碍别人什么，她也乐得让小闺女学一学书中的道理，可要到学堂里教书就得面对村子里的议论，左邻右舍的劝阻，在他们看来读书是男人的事儿，姑娘小哥哪有去抛头露脸读什么书的。 陆青山显然也明白其中的问题，但他没让柳小雪一个人愁，沉吟片刻后道：“这事我来跟阿娘说，你别多想，你只需要知道，这件事儿对许多的女子和哥儿都是有益的。” “我们做的都没错，不必因为旁人说什么而胆怯，你如果想做，你就去做，我给你托底。” 陆青山没有讲什么豪言壮语，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我给你托底，柳小雪的心突然就安定了。 就好像他是一个不会讲情话的人，可他做的所有事情都比这世上的情话动人。 ----
第97章 第 97 章 = 吃过晚饭后，陆青山就去和陆阿娘说这件事了，陆阿娘听后只觉得荒唐，想也没想就道：“当然不成，自古以来哪有哥儿当教书先生的，是谁的主意，是你的还是三小子的想法？” 李有才比陆青山还要小几个月，在陆家排下来是老三，陆阿娘看陆青山的神色就知道他是动了心思的，不过她也不管是李有才的主意还是陆青山的，总之她都不会答应。 陆青山当然不会让柳小雪难办，一口应下是自己的主意，“是我的想法，阿娘，这是好事，而且雪哥也是读过不少书的，他不比镇上那些读了十几年书的学子差，怎么就不行了，李兄说要建这个学院的事儿，您不也没什么意见吗？” 陆阿娘把手中的茶杯砰的一下放下，带着火气说：“这能一样吗！三小子要建这个学院，往后是有大用处的，他不也说那，往后那些姑娘和小哥都能参加科考吗，他是干大事的人，到时候这学院建起来了指不定也能培养出几个当官的，这也是好事。” 她知道陆青山是个犟脾气的，也只好循循善诱，软硬兼施地继续道：“但雪哥儿没进过学堂，就学过几个字，怎么能教别人，况且我也没说不让他读书，你也知道的，他在家里教你小妹学写字，我也很支持的，为什么非得去学院教呢，不说往后怎么样，就现在要是传出去了，村里村外的会怎么说怎么议论，这你想过吗。” 陆阿娘是支持柳小雪叫陆青欢读书的，有时候她看见陆青欢在读书的时候，都不会叫她去干活，她自始至终都觉得读书是件好事，但这不代表非得出去外面教别人读书吧，自己家里还不够他教吗。 先不说李有才所言到底会不会成真，就算往后女子和哥儿真的能当官，现在的人也不能接受有哥儿和女子当夫子。何况柳小雪已经是嫁了人的夫郎了，在外头抛头露面的也是不好。 “身正不怕影子斜，何况我们又没做错什么，何须担心他人所言，他都没试过，您怎么就觉得他不行。教一个人读书跟教一群人读书没多大分别的，小妹不也被他教的很好，他分明比大多数的男子都聪慧能干，为何您总觉得他不行。”陆青山不为所动，据理力争。 柳小雪分明不比任何人差，没上过学堂，是因为以前没有这个机会，若他晚生个二十年，刚好赶上这个时候，到时候参加内官科考，他不会比任何人差，不嫁给自己，他也会有很好的未来，甚至更好。 陆青山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您知道吗，他识筹算，千文以内的加减他不过须臾便能知晓，比镇上钱庄的管事还要快。他善刺绣，他绣出的花样在镇上供不应求，连绣坊的掌柜都对他奉着笑脸。他熟读诗经策论，不比镇上的学子差，连我当年学院的老师都对他赞不绝口。” 在陆阿娘有些诧异的眼神中，他继续道：“在您面前，您只看得到他性子谦和，为人和顺，懂事乖巧，那是因为在您面前他一直都是我的夫郎，团子的阿姆，您的儿媳，可这不代表他只能是这些身份，除去这些，他先是他自己。” 陆阿娘起初是真觉得陆青山在胡闹，就算柳小雪看过几本书也当不起这样的责任，就算柳小雪比常人聪慧些，灵敏些，但他也是个哥儿，没上过学堂，也没学过什么大道理，但陆青山越说陆阿娘越觉得自己不了解他。 她知道柳小雪算数比别人快，因为之前卖年猪的时候都是他在旁边收钱，村里人都说他算得又快又准，她听到也高兴了一阵子，这样好的哥儿让他们家娶来了，但她不知道柳小雪算的比镇上的帐房先生还要快。 她知道柳小雪绣的帕子常拿到镇上去卖，哪怕都是些小钱，她也高兴柳小雪自个儿有个手艺，但她不知道柳小雪的手艺让那么多人都惦记。 她更不知道柳小雪读过那么多书，毕竟柳小雪只是跟她说和他几个哥哥随便识了几个字，所以她从未怀疑过。 “你等等，你说的是雪哥儿？”陆阿娘觉得自己需要缓缓，信息量太大。 说起这个陆青山马上就侃侃而谈了，生怕陆阿娘不知道柳小雪有多好似的，“自然是，去年带他去镇上换过一次银子，碎银子数目多，掌柜还在打算盘的时候，他已经把数说出来了，分厘不差。去绣坊找张姑娘的时候，老板每次也会央求他多绣些新帕子，因为他的样式卖的最快。之前我们在柳家住过一段时间，他的房里有一个书架，上面满满的书都是三哥当年科考的时候留下的，他全都看过，大多都会背，还都写过笔记。” 筹算和刺绣这些，陆阿娘都算是有所了解，虽然是突出她意料的好，但也不算意外，不过柳小雪读过这么多书，还是让她震惊的。他以为柳家人疼他，多少教他识过些字，看过几本书，自己完全没曾想他看过这么多呀，还都是当年柳三的书，柳三可是个秀才，据说当时还是要往上考的，后来没考上罢了，但他的书也不是一般的多，都是按着举人科考去筹办的，柳小雪竟然全都看过了。 陆阿娘不会觉得陆青山拿这个来骗人，毕竟他说的每件事都是只有他和柳小雪知道的，但也是可以考证的。 “不是，你让我静一下。”陆阿娘扶额，随后问了一句很扎心的话，她看着陆青山一言难尽道：“那雪哥儿怎么会嫁给你啊！不是，他都这么……了，他怎么会愿意嫁给你？” 陆青山：“……”是亲娘，确认无疑了。 陆青山的沉默震耳欲聋，他记得他们俩不是在说正事吗，怎么还带人身攻击的，再说自己怎么了，不就是糙一点，他夫郎都不嫌弃，他亲娘还嫌弃！而且他合理怀疑陆阿娘方才的那句这么里面还有一个词没有说出来，总归是侮辱他的，大概意思是他比不上柳小雪一根头发丝，虽然没有侮辱的那么厉害，但也绝对是类似的侮辱。 陆青山才没有比不过他夫郎的气愤，这样好的哥儿是他的，可不气死酸他的那些人了，他巴不得让全村的人都知道他夫郎有多好，叫他们酸去，越听他还越高兴呢，但这样说的是他老娘，他这心里是真不好受，自己可是她亲生的，不过陆阿娘待柳小雪一向比待他好，酸了一小会儿，也恢复了正常。 “大概，咳咳，看我顺眼吧。”陆青山虽然在陆阿娘面前一向不要脸，也不敢说柳小雪第一次相看能看上他。 “不能吧，我觉得雪哥儿的眼睛，挺好的。”陆阿娘怀疑。 陆青山：“？” 陆青山欲哭无泪：“阿娘……” “行了行了，别跟我嚎了，你自己心里都有主意了，我也不管你们了，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吧，你跟我说这么多，不就是想我应承吗。”陆阿娘不想再看见他，真糟心，为什么要生这个讨债鬼，挥手赶人：“走吧走吧，别在这烦我了。” 陆青山见陆阿娘松口，傻笑两声，颇有小时候和陆阿娘撒娇的样子，赶紧起身道：“阿娘同意了！我就知道，老太太最是明理的，嘿嘿，那我先回去了。” “等等。”陆阿娘突然又叫出了他，“雪哥儿确实是聪慧，我也能猜到估计是他想去，想来你们也知道我不会同意，所以你才一口应下是自己的主意。你是我生的，我还能不清楚你吗，二小子，我只问你一句，你不担心往后他也想去科考最后不回来了吗，他现在愿意跟你好好过日子，可往后他有更好的选择呢。” 按理来说，陆阿娘说的这个可能性是很大的，以后女子和哥儿能科考对于一些已经成婚的哥儿和女子来说，也未尝不是摆脱原身家庭的机会，毕竟那么多男子高中后都抛弃了糟糠妻，休妻另娶能在官场上帮助他的高门贵女。那么这种情况反过来对女子和哥儿而言自然也是可以的，就算大多无法再嫁，和离也会变得很容易。但陆青山毫不迟疑回道：“他不会。” 陆阿娘震惊于他的自信，“为啥？”他都不用想一想吗，就算自己相信柳小雪的为人，也喜欢他这样乖巧懂事的孩子，但人站在不一样的地方，看的东西也会变得不同，人总也会变的，她想不通陆青山的自信源于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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