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墨重重喘息着,一瞬不瞬地瞪着他,像是在问为什么。 “所有人都可以杀我,只有你不行。”谢檀快速地喘着气道,“你生下来被批煞星命格,说你会杀死谢氏这一脉所有的人,二哥、三哥都在你手里没了,事不过三,再杀了我,你就是应了天命!大雍不会容你!祖宗不会饶恕你!!还是说,你已经忘了你杀了二哥时是什么感受了!!!” 谢墨紧紧咬着牙,动作真的因为他这一句话而微微停顿。 就在这时,谢檀眼底划过一丝狡黠的笑意,他背后正压着之前跌落在一旁的、他用来杀死乔松轩的那枚发簪! 他手腕倏然一动,发簪被他紧紧攥在掌心,就在谢墨怔愣的这一瞬,他瞬间动手,簪子锐利的尖头划过一丝寒意的冷,冲着谢墨的颈侧就扎了过去。 只有那么一点点,只有那么一点点! 一把剑凭空而至,将他的手掌连同手腕齐齐砍断,温热的血喷出来溅了谢墨一整个侧脸,下一刻,谢墨的手肘被人一压,连人带剑都顺着这个力道推了下去,剑尖对准了谢檀的心口,一下子捅了下去! 谢檀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变故太快,他只来得及感受到那蔓延的痛苦,以及谢墨身后出现的、属于奚砚的冰冷目光。 “你是他五皇兄,可不是我五皇兄。” 话毕,奚砚握着剑柄尾部,连带着握住剑柄的那双谢墨的手,四只手齐齐往下发力,剑锋和骨血发出残忍的摩擦声,瞬间捅穿了谢檀的身体。 谢檀喉咙里滚出一声语焉不详的呻.吟,旋即脑袋一垂,没了声息。 奚砚松开手,摇摇晃晃地退开了几步,才勉强站稳了身体。 他这时才后知后觉想起来,方才那样的场景、那样的急迫,他和谢墨都没来得及好好看上彼此一眼。 谢墨背影僵了僵,随即松了手丢下剑,站了起来。 心跳声愈发强烈,奚砚怔怔地看着他转过来,谢墨半边身体都是谢檀的血,还有些打斗中弄出来的伤口,他无措地看了下自己的身体,狼狈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过来。 他们半斤对八两。 奚砚腿上的伤痕看着可怖又辛酸,他勉力站着,一向清风霁月的奚大人第一次在人前将自己弄得这般凌乱,他眼眶红红的,那些泪水忍了太久,那些委屈也忍了太久,久到鼻尖都带了红色。 谢墨想给他擦擦,可甫一抬手,又怔愣地站在原地。 奚砚像是他不可触及的梦境,如今尘埃落定,他扪心自问,实话实说,他从未想过他们相认会是这样的情况下。 或者说,他从未想过他们会相认。 是奚砚那刻骨铭心的爱和不舍、粉身碎骨的绝望与自毁,才让一切置之死地而后生。 夜风卷过血腥的气息弥散在两个人之间,二人久久对视,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口。 滚烫的泪珠落下,不知是谁的先滴在地面。 【作者有话说】 谢墨带着他自己的大号回来了!
第83章 幕后 残局未收,奚砚狠狠地抹了把眼睛,硬逼着自己别开了目光,那人的目光如有实质、如影随形,烫得他心里一阵又一阵的慌张,于是他索性走过去,半蹲在谢杭身边查看他的伤势。 一直不得空进来的殷杏潭终于能够进来,甫一探头就和奚砚的目光对视,他心底发虚,第一次生出不敢看这个人的念头,但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幸亏奚砚没有说什么,哪怕他清楚得很,谢墨这件事背后不可能没有殷杏潭的推波助澜。 “快给他看看。”奚砚站起身,柏澜玉玉色的大氅被谢杭的鲜血染了一遍又一遍,触目惊心的红。 谢杭惨白着脸色却没有昏过去,柏澜玉看着柔柔弱弱,手劲儿可一点都不小,殷杏潭探查下去发现这止血止得非常有效果,加之伤的并不是要害,问题不大。 他翻出药箱给谢杭处理,谢煜唤了人进来帮忙,一面又吩咐着送去后殿,前殿所需处理之事还太多,谢杭这个样子实在不宜再跟着操心了。 殷杏潭得了吩咐,带着人风一样的走了。 谢煜看了看双目发直的老师,又瞟了眼踌躇不前的七皇叔,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索性先去扶他母后。 “您没吓着吧?” “当你母后是什么人呢?哀家再如何,也是大雍太后,大雍最尊贵的女人,可别小瞧了我。”柏澜玉拍了拍他的手背,低声道,“你把事情吩咐吩咐,然后送我回康宁宫。” 谢煜复又扫了眼殿内两个人,心领神会地应了,安排人来将乔松轩的遗体妥善安置,以郡王之礼厚葬,同时将谢檀的尸骨拖去乱葬岗,除玉牒宗室之名,王府上下满门抄斩,一个不留。 事情大概先这么收了场,还有很长很长的尾巴需要清扫,都不急于一时,他扶着柏澜玉从侧门出去了。 这下,长阳殿真的只剩下了奚砚和谢墨。 谢墨的手指痉挛似的相互捏了捏指关节,咔哒咔哒的响声在寂静一片的长阳殿里格外清晰,他缓了口气,还是靠近了奚砚。 奚砚背对着他蹲在那里,呼吸都微不可闻。 “伤这么重,等殷杏潭处理完六哥的伤口,给你也处理一下吧。” 他这一句一语惊醒梦中人一般,奚砚猝然眨了眨眼,然后猛地起身,险些把身后贴得极近的谢墨撞个踉跄。 他连人都没看,擦着他的肩膀就要走,一边走一边喊:“承端——” 承端万万想不到还能听见自家大人叫自己的名字,里面闹起来的时候,他知道一切都在自家大人掌握之中,当即握了一把短刀在手,打定主意,只要里面传来奚砚的死讯,他当即殉主、绝不苟活。 奚砚这一嗓子让他险些把刀掉了,顾不得被剁掉脚的后怕,他抹着眼泪冲进了长阳殿,还没等放声大哭一句“大人”,又瞥见他身后的那张脸,哭嚎瞬间跟抽了气的袋子一样憋了回去,还带着长长的尾巴。 谢墨哪可能放人走,一把攥住了奚砚的袖子:“你听我说。” 奚砚步履没停,反手一剑险些给谢墨捅了个透心凉,他脚步一刹,那袖子就在他指尖行云流水地抽走,仓促间他看见奚砚盯他的那一眼,瞬间就被奚砚眼底的悲戚激得溃不成军。 那悲戚像是天空下浓重的云层,密密麻麻地盘桓在他的眼底,比当时出殡那日还要浓重,阴云密布下,良久都凝不出一场瓢泼的雨。 奚砚红着眼眶转身,抓过傻了的承端,大步流星地离开。 “王……王爷!是王爷吗?!是王爷啊!!我没看错啊!!!” 回过神来的承端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不知道是惊多一些还是喜多一些,抓着奚砚的手腕语无伦次。 “怎么是王爷!他没死吗!?他没死是不是!!他回来了是不是!!您怎么不等等他——” 奚砚猛地停住脚步。 谢墨在他背后也停住脚步。 夜凉如水,宫内甬道上还有柏氏府兵点着的火把,影影绰绰将半天夜色照得摇曳,广袖下是奚砚紧紧攥住的拳,他隐忍到肩膀都在颤抖。 承端目光逡巡了一个来回,明白了什么,当即闭上嘴跟只小鹌鹑一样,快步离开了他们两个。 谢墨的脚步轻轻响起,一步、两步,短短的路程却仿佛走了一辈子那么长,然后他才来到奚砚的身后,高大的背影拢着奚砚愈发清瘦的身体,奚砚闭着眼,却依然能够感受到这个人的气息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 身后风声一抖,应该是谢墨解了大氅,果然,下一刻温暖就覆上他的后背和肩头,谢墨接着给他披衣的动作,连带着把人一起收进了怀里。 “你瘦了好多。”谢墨在他耳边轻声道,“对不起。” 短短八个字,让什么准备都做好了的奚丞相瞬间溃不成军。 泪水一颗一颗落下来,他哭得无声无息,薄唇却被自己咬紧了,眼瞧着一滴一滴落在甬道上,像是鸿爪雪泥,转瞬没了踪迹。 “我不是故意的,之前的一切都是我设计的,只有我回来,不是我设计的。”谢墨叹息似的在他耳边轻声解释,似情人呢喃,“谢煜那小子……多亏你教得好。” 他最后领了朔望月走出深宫、走出上京城的时候,是真的没想过会活着回来。 朔望月解药只有十枚,日复一日的消耗下去,果然在腊月见了底,当时战事还算顺利,他递了军情折子上去,很快就得到了皇帝的批复,大概是讲诸位将士辛苦了之类的。 但那次又有些不同,八百里加急的圣旨秘密传到边境,点名了只有谢墨一个人能看。 谢墨以为那是一道催命符,来叮嘱他战事平定别忘了从容赴死,结果打开时,看见小皇帝俊秀的笔迹,他确实愣住了。 小皇帝一手好字全然承自奚砚,风骨仿了七八分相似,因此谢墨看信的时候多少带了些私人喜怒,阅读起来也没那么愤慨。 上面只有短短一句话:朕的确不喜欢摄政王,但朕还算喜欢七皇叔。 少年人有些傲倨的表情跃然纸上,谢墨第一反应是想笑,觉得这小子莫不是发了什么癔症,忽然说这些肉麻的话,还让人怪不好招架的,倒不如像之前那样勾心斗角,他还知道他意欲何为。 火舌舔上信纸的时候他还没觉得什么,余光里瞟到枕下谢煜送他的那把匕首,灵光一现,他瞬间蹦了起来。 那把匕首很漂亮,刀柄做了很繁复的花纹,他之前从不曾仔细看过,现在掂在手里,仔细把玩才觉得这刀的不同寻常来。 这刀有点轻。 他忍住心脏的狂跳,叫了一句:“晏时悟。” 晏时悟撩开帘子进来,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谢墨忽然就忘了要从哪里开口。 半晌,就在晏时悟以为他叫错了人,谢墨手一松,那把匕首重重地摔在地上,刀柄应声断裂,从里面咕噜噜滚出来一只小木瓶,晏时悟还没来得及笑话他,就如同被人抓住喉咙一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谢墨指着小木瓶:“……你认得,是不是?” “朔望月的解药。”晏时悟眼眶瞬间红了,“终身解药,你哪里弄到的?” 这次轮到谢墨有口难言了。 “这把匕首是父皇私藏的,据说锋利无比,见血封喉。朕想要了几次,他都说过于危险,让朕不要擅碰。如今这把匕首,朕送给七皇叔。” 谢煜的神情历历在目,现在想来他说的根本不是匕首,而是朔望月的解药。 这枚解药是父皇自己藏起来的,他跟朕说,如果把解药还给你,那么你必定会是锋利无比、见血封喉的一把刀。朕其实索要过几次,但都没有结果,如今朕大权在握,思量再三,还是决定给你。 刀锋既可以朝着别人也可以朝着自己,是藏锋还是让它用在该用的地方,只在君王博弈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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