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拜高堂——” 奚清寒的灵位摆放在檀木桌上,奚砚目光微怔,千言万语都化作膝下一跪,深深拜下去。 “新人交拜——” 奚砚转过身,眼前的谢墨言笑晏晏,那唇角的笑容不带一丝杂质,像是真的欢天喜地要成亲,眼角眉梢都是满满的喜悦与欢愉。 奚砚问他:“你真的想好了?” 谢墨回答:“想得不能再好了。我请来娴母妃,就是想让她亲眼见证这一刻。奚砚,这是你我的缘分,也是娴母妃赐于我的恩典。” 奚砚嗤笑一声:“怎么?你居然还会感谢她将我带到了你面前?” 谢墨扯了扯红绸,深深拜下去。 他们额抵着额,奚砚听见谢墨说。 “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谢墨,别搞得这么复杂,弄得好像你我之间除了恨以外,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缠绵。”奚砚抬眼,“我们是因为互相算计绑在一起的,我希望你记住。” “我记得有个人跟我说,如果世界上人与人之间都能用简单的爱恨一言蔽之,那很多事情早就不会有那么复杂。” 礼生高声唱颂着“礼成”,在或是真心或是假意的掌声喧闹中,谢墨用力将奚砚拉近,胸膛撞在一起,大红喜服交相辉映,是好一对人间佳偶、成双成对的新婚眷侣。 谢墨悄声道:“还有,我也希望你记住,觉得互相算计我们才绑在一起的人只有你,不是我。我从来没这么想过。” “那你想的是什么。”奚砚恼怒地看着他,“嘲讽?戏弄?” 谢墨沉默半晌:“或许有些爱呢?” 奚砚的眸子蓦地放大。 礼生一旁柔声催促:“请摄政王与奚大人入洞房。” “谢墨,我就说我们最好别凑一起,你看,你果然被雷给劈过。”奚砚扯了扯嘴角,“给你劈疯了吧。” 【作者有话说】 奚砚:他刚刚说了什么?
第6章 病症 奚砚踩着细碎的月光回房。 他今夜喝了不少酒,谢墨还在前面应付宾客,阑珊的酒意与腊月的冷风一激,将他的太阳穴激得生疼,刚养出来的几分血色急速地变成了苍白,他喝掉最后一盏酒,找了个借口先回了后院。 以后这就是他生活的地方了。 他扶着栏杆醒酒,温热的额头抵在冰冷的手背上,面上是醺红的醉意,可那双眼睛依旧明亮。 摄政王府。谢墨的地盘。他从未想过的未来。 承端捧着手炉跟在他身后,轻声劝道:“大人要不先进屋里歇歇,一会儿再冻着怕又是要烧起来。” 奚砚摆摆手,呼出来的气化成十二月冰冷的夜风:“承端,你有想过今天吗?” 承端语塞。 奚砚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也没想过。” “是谢墨太过于得寸进尺了些,无论多位高权重也不能这般由着性子胡来,大人您是委屈了的。”承端上前几步,“不是您的错。” “那是谁的错?”第三道声音在寂静中响起的时候,承端半边身子都颤了一颤,“这有什么错?” 谢墨身上有着更加浓重的酒气,那双蓝色的妖冶眸子里有着如霜冷意,他左手抬起来,屈指一勾,不知隐在哪里的成蹊一个箭步蹿了出来,一把攥住了承端的胳膊。 奚砚猛地喝止:“谢墨!” “别紧张,我只是让成蹊带他走。”谢墨冷冷地斜了一眼承端,“主子都要歇了,再贴身的小厮也不必在这里蹲着了。跟你成蹊哥喝酒去吧。” 承端挣扎着:“我为我主子守夜,要你管!?” “呵,你说这事儿巧不巧。”谢墨大步流星走到奚砚面前,抓起他的手腕往房里拽,“从今天开始,守夜这码事还真的归我管,你总不希望听见什么不该听的墙角吧?” “谢墨!”此等弦外之音奚砚如何听不出来,又羞又恼让他一把挣脱了谢墨的禁锢,反手就是一巴掌扇在了谢墨脸上。 “啪——” 过于清脆的巴掌声在寂静的夜色里震耳欲聋,成蹊和承端都止了动作,讶异地看着谢墨的脸被扇到一侧,大红灯笼下,那掌印显得讽刺又醒目。 “王爷!”成蹊刚要动手,承端立马反客为主,拧住他的胳膊不让他上前。 谢墨用手指碰了碰被打的地方,火辣辣的,一碰就疼,他气笑了:“奚砚,这是第二次了。上一次你一拳砸的就是这儿,现在你一巴掌扇的依旧是这儿。” 奚砚看出他怒火即将倾泻,反倒镇定下来。 “谢墨,要杀要剐冲我来,你想报复的人是我,和承端没关系,放他走。” “没关系?”谢墨挑了挑眉,“那你也觉得方才他说的那些话是对的了?” 奚砚没答话,别开了眼,胸口猛烈起伏着。 谢墨逼问:“你觉得是我的错?还是你的错?” 奚砚乏力地闭上了眼睛:“这与谁的错无关。” 谢墨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所以,归根到底,在你心里,你我成亲就是错,这件事就是错,对不对?!” 他没等奚砚回答,亦或是已经不想听他那过于显而易见的答案,他反手拧着奚砚的腕,拖着人跌跌撞撞进了屋,成蹊和承端两个人被拍在了门外,木门与门框撞在凌乱的寒风里,噼里啪啦地响。 奚砚本就很高,谢墨依旧比他高出那么多,这几步路奚砚不得不快走才能避免完全被他拖着走,谢墨看都没看桌上摆着的双龙喜烛,也没看那些摆放漂亮的瓜果,直接将奚砚拖进内室,铺天盖地的红色充盈在眼眶中,奚砚被扔进了床里。 他刚刚翻身想坐起来,谢墨已经屈膝卡进了他的双腿,啪地一声,双手压住奚砚的,将他完完全全禁锢在自己的领地之内。 就像是捕猎的鹰隼,终于将自己的猎物带回了老巢,于是开始仔细琢磨该如何下口,才能满足自己最本能的欲望。 这姿势太危险,奚砚喉结上下滚动,眼睛里难得露出一丝慌乱。 谢墨在盛怒之下分出了些笑意,缓缓往前凑:“你怕了?” 奚砚的确被看得有点儿发毛:“我怕你什么?” “也是,新婚之夜,该发生什么、不该发生什么,都应该发生了。”谢墨目光下垂,盯住奚砚因为惊讶而微微张开的薄唇。 那张唇从来都是薄薄的,他原来听说过一句话,薄唇之人多薄情,但奚砚不,起码谢墨认识他这许多年来,他明面上清贵高冷、拒人于千里之外,但实则真诚热忱,刨开三尺寒冰下是熊熊燃烧的火种。 这些火种塑造了他,也困住了他。 他就和奚砚不一样。他风风火火,谁都不放在眼里,做事全凭心情,看上去横冲直撞如一团拢不住的野马,每一步都带着视死如归的烈焰,可真的深挖下去,是一颗早就冰封多年的心脏,冷得让他几乎觉得自己早就是个死人。 眼瞧着谢墨越凑越近,眼底的愤怒逐渐被说不清道不明的欲望所取代,奚砚浅浅偏了下头,谢墨的呼吸拂在他的下巴上。 谢墨轻笑了一声,拧着他的下巴转回来,不容置喙道:“看我。” “不看。”奚砚往后仰,嘴上依旧不饶人,“摄政王最烦别人看他的眼睛,怎么到我这儿就破例了。” “你说呢?”谢墨又给他捏着下巴拽回来,“你少看了?” “从此不僭越了。” “那不行,晚了。”谢墨低语道,“其实抛开那些朝堂纷争、前尘往事,我一直觉得我们两个挺配的。我名墨,你名砚,皆是文房四宝之中择的字,这是天命要我们在一起。” “呵。”奚砚这次是真的笑了,抬起松快的那只手,食指中指并拢,在谢墨想要贴上来的前一刻蓦地按住他的嘴唇。 谢墨一怔,奚砚伸手推开他,大红喜服有些松垮,他拢了下,眼底有些讥讽的神色。 “要是这么论,你不该来和我成亲。”奚砚道,“你该找个名叫‘杀驴’的,否则,要不你再换个行当干干?” 他从床上下来,一边整理着被谢墨弄皱的衣袍一边往外走。 “摄政王喝多了,今夜无论怎么看我们都不适合同床共枕,王爷在此休息,臣另择一屋——” 腰间猛地传来一股大力,谢墨直接伸手抱住他的腰,不松手地连带着自己都往床上一砸,奚砚被他沉沉一压还没反应过来,随即领口就被撕了一道口子,下一刻,锋利的犬齿叼住那块软肉,一个激灵从后颈一股脑儿蹿上了天灵盖。 “谢墨!!” “别激怒我奚砚。”谢墨咬着那块肩颈相连的软肉没松口,含糊道,“别激怒我,要不我什么都做得出来,你知道我有多疯。” “你——” “你看,我知道你有心上人,我知道我们两个针锋相对,我知道我们两个道义相悖,但你终究还是进了我的门。这就是我的疯。”他伸出舌尖,舔了舔被自己咬出齿痕的地方,惹得奚砚一阵震颤。 “你这么抗拒……莫非你那心上人,是我早死的先帝皇兄?” 奚砚一僵,那一阵传上天灵盖的酥麻转而成了醍醐灌顶的愤怒,他奋力抽出身,照着那张脸狠狠扇了第二巴掌。 他气得浑身颤抖,刚想找两句话看看能不能骂醒这个酒疯子,现在什么风度气度都不甚重要,他真的怀疑再不把这人骂醒,谢墨那张嘴里还能吐出什么混账话。 可那些话刚囫囵冒个头,对面的人突然僵了僵,随即松开了手腕上那一点最后对他的桎梏。 奚砚愤愤地看着他,捂着被咬的伤口,不知道他即将要发作什么,迅速躲进床的里侧,拉开两个人的距离。 嘶——用手指都能摸出牙印,谢墨再用些力,只怕真的要见血。 这人……这人是真的有病。 谢墨对他的逃跑置若罔闻,他双手撑在床边,面朝下低低喘着粗气,从床里看不到他的神色表情,奚砚终于琢磨出了些不对的滋味儿,犹疑着开口叫了声。 谢墨没理他,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比一阵更粗重的喘息。双膝一软,扑通地在床边跪了下去。 “谢墨?”奚砚小心翼翼凑过去,刚想伸出手拨弄他一下,谢墨猛地出手拉住了他的手腕,然后尽全力挥到一边,屈指成爪,像是要把心脏掏出来那样,深深怼进了自己的心口! “谢墨!”奚砚被他这一下着实惊到了,顾不得方才被他攥得生疼的手腕,奚砚冲上去掰住他的手腕,试图让他清醒清醒。 “再掏衣服都烂了!谢墨!你怎么了!?” 奚砚冷汗爬了一身,他分出一只手拍了拍谢墨的脸,终于看到了他的神色——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滑落,砸进他已经失了焦的蓝色眼瞳里,那样痛苦的神色逼得他在喃喃什么,奚砚尽可能凑近去听,根本什么都听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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