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傅珩正要说话,被顾诀突然打断。 傅珩想了一下,“十六日。” 顾诀暗自在心底算了算,十六日,他大概已经考完试了,那今天是…… “林江渠和我说,你昏迷了三日。”傅珩看出来他的心思,“我去看你了,可惜那时你还没醒。” “你表现得很不错。”傅珩摸了摸他的头,像给小狮子顺毛。 顾诀忽然有些不好意思,眼神左顾右盼,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听说,你要和林江渠去接手西北的情报署?” 顾诀点点头。 傅珩笑了一下,“那你可能会经常见到我了。” “真的?” “骗你干嘛?我们大齐的军队就驻扎在边境线上,不知道你会具体去哪儿,但是肯定离我不远。” “可是,你不是很忙么……” “嗯确实是,”傅珩故意逗他,“这样吧,你去跟林江渠说一声,多让你来我军中接接线。” 顾诀看着他面具后盛着笑意的双眼,忽然轻声问,“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问啊。” “你为什么要一直戴着面具?” “嗯……也不是一直,”傅珩想了一下,“我七岁的时候,我父皇举行大朝觐,各国都来了使者,其中有一群巫蛊师,他们趁机为祸,我中了蛊毒,命保住了,但是脸毁了。” 傅珩说得好轻巧,仿佛并不是什么大事。 顾诀看着他,手不自觉地抓紧了被角,“所以你……” “不用担心,”傅珩拍拍他的肩膀,很亲近地凑上前,“男人身上有几个疤不是很正常吗?多有男子气概啊。” “才不。”顾诀不自觉地咬着下唇,并没有被哄到。 怎么可能会有人喜欢自己脸上留疤。 “平时戴面具只是怕吓到别人,戴久了也就习惯了。” “所以你不娶妻,也是因为脸吗?” 傅珩没想到这小子会问这个问题,神情多少有些尴尬,“我这不,忙着保家卫国嘛,再说了,吓到人家姑娘多不好呀。” 其实按理说,傅珩这个年纪早该有了妻室,说不定孩子都满院子跑了。不知怎的,思及此,顾诀心底竟生出小小的庆幸。 顾诀犹豫了片刻,终于鼓起勇气问,“我可不可以,看看?” 傅珩挑起眉,“你确定?” 顾诀点头。 傅珩没怎么推脱,只是轻轻说了句“可别后悔。”然后便伸手揭开了面具上的绸带。 那一张脸其实并没有傅珩说的那么恐怖,只是自太阳穴至眉梢处,横亘着些红色的纹路罢了,看起来就像鲜血彩绘的花纹。又如同某种诡秘的植物,在他血脉里扎根。 恶毒的咒术,就这样永远留在七岁稚子的脸上。 顾诀一边看,一边抬起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那些红色纹路,问,“疼吗?” 傅珩笑了一下,“没感觉,都多少年的事了,早记不清咯。” 顾诀头一次看他不加遮掩的眼睛,那是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眸,眼尾微微勾起,笑起来弯弯如一双月牙,平时总要被银色面具挡住三分柔和。 其实单看五官,傅珩生得并不难看。顾诀甚至觉得,那些红色花纹,竟给他平添几分……媚气。像话本小说里描述的狐妖。 “不害怕?” 傅珩看他盯着自己的脸出神,忽觉好笑。以前看见他脸的人,可都是被吓了逃跑的。 “有什么可怕的?”顾诀反问。 “面附赤纹,是不祥之兆,招厄的。” “我不信那些神神鬼鬼的。” “那你信什么?” 顾诀认真地想了一会,缓缓开口。 “信你。” 傅珩愣住了,大将军难得地有些失态,眼睛瞟了瞟周围,勉强笑道,“胡说什么。” 顾诀看着他,脸色一如既往的冷淡,但是眼角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出浅浅的红色,微微发肿,看起来有些可怜,像落水的小狗。 “不是玩笑。”他轻声说。 傅珩还没来得及回应,只见顾诀整个人忽然往侧旁倒去,他不假思索地伸手去接,正好直接搂进了怀里。 好瘦。 隔着薄薄的布料,骨头硌得胸口都有些发疼。 傅珩低头,发现顾诀已经睡着了。可能是神伤累极,坐着也会睡着。傅珩把他轻轻放在床上,盖好被子。这小孩不知是不是心事太多,连睡觉也皱着眉,牙齿咬了好紧。 傅珩发出一声不可闻的叹息,伸手揉了揉他的眉心,让那些褶皱舒展开。然后才吹灭蜡烛,转身离去。 傅珩不知道,顾诀自小在匪帮长大,风餐露宿,危机四伏。以他的防备性之高,绝不会真的让自己沉入睡眠。有时候连续几日不睡觉也并非难事。因为如果不保持高度警觉,他随时可能会死。 可是那一晚,他很难得地,失控了。
第11章 夹带私货 周佩棠的母亲傅宛砚是当今圣上的姑姑,也是太后的侄女。依辈分,周佩棠还要叫傅霄傅珩一声堂兄。傅宛砚当年铁了心嫁给一介布衣,夫妻二人同心协力,商号越做越大,各行各业都有了分铺,渐渐成了京都商会的大代表。 而傅宛砚向来脾气刚烈,一直对当年宫里诟病她成亲之事耿耿于怀,便不稀罕做什么皇商,打死不肯同官家合作。户部觍着脸派人来交涉了好几回,姑奶奶连门都没让进。即便只是念着皇亲国戚的身份,也无人敢乱来。 傅宛砚自下嫁周家后便不再与皇族来往,封号赏赐虽然都受着,从不曾入宫谢过恩。唯一去过一次,是在先皇驾崩之际。 也是那一回开始,才渐渐放松了态度,与官家有了些生意往来。虽然傅宛砚一分利也不曾让过,朝廷的收入却还是多了一大笔。但户部的官员都战战兢兢,会见傅宛月时要拿出十分的客气,生怕哪天姑奶奶一个翻脸,砸了他们的饭碗。 周佩棠是周家的独子,底下只有一个刚满十岁的小妹。这人打小精明,是经商的好料。便也不屑于去受寒窗之苦,早早就开始接手家里的产业。未及弱冠时,已经有了好几家自己的商号,有京城第一少富之称。砚钦楼便是那时办起来的。 和母亲一样,周佩棠虽八面玲珑,为人处世滴水不漏,却也偏生不爱和皇家打交道。独独一个傅珩除外,听说是不打不相识,一来二去,连带着林江渠,处成了好哥们儿。 不过自傅霄登基以来,朝廷对西北的政策一再放宽,大齐与西北各国的商路渐渐开拓得愈发广。西北商贸是大事,经营得当的话其中利益不可估量,朝中那些新进的士人很是重视,提议向民间集资招商,得到了傅霄的应允。政令一出,不少商贾都瞅准了机会,纷纷前去与朝廷合作,想着分一杯羹。 周佩棠自然不用亲自去拜会,早早便收到了请帖。周大少寻思着也算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便亲自去了趟宫里,受到了礼部尚书赵悉赵大人的热情接见。双方谈判气氛融洽,周佩棠也拿到了预设的分成协议,于是朱批一签,定下了合作事宜。 “周公子真是豪气之人,此次能与周家合作,陛下甚是欣慰啊。”赵悉心情极好,送周佩棠出宫送了长长一路。 周佩棠礼貌地笑笑,“赵大人客气了,佩棠还要谢过赵大人提拔才是。过几日得空,定当登门道谢。” “周公子这话就折煞卑职了,周公子身为商贾之表率,愿意主动为家国助力,卑职感激不尽啊。” “赵大人言重了,都是佩棠应做的。赵大人官务繁忙,佩棠就此告辞了。“周佩棠看时间也差不多,便合袖行了个别礼。 “周公子慢走。”赵悉也拱手回礼。 周佩棠点点头,领着身后的小厮转身走了。 ”公子,咱们就这么走了?“元宝小心翼翼地问。 周佩棠摇着折扇,瞟他一眼,“还想干嘛啊你?” “咱们不去见见林公子吗?” “见他干嘛?”周佩棠故意问。 “公子前几天不是还抱怨说好久没见林公子了吗?这边离暗卫营也不远,公子要是嫌累,元宝背公子去。” 周佩棠笑了,拿扇子轻轻拍了一下这小机灵鬼的脑袋,“就你记性好。” 元宝傻笑着,自个儿摸摸头,“那公子咱到底去不去啊?” “走走走。” “好嘞。” 周佩棠跟林江渠平日里都是大忙人,很少能见面。时间久了周佩棠就会生闷气,这次也不例外。 暗卫营是宫廷禁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但是守门的禁卫早就眼熟了这位周家公子,远远看见人来了,便连忙跑去通报。 周佩棠就在外边的亭子里坐着等,不一会儿,就看见一个人影跑过来。 “佩棠。” 周佩棠满脸不高兴,“我说林大首领啊,是不是我不来找你,你就永远不会来找我了?” “……我不是给你写了信吗?” “你还好意思提哦,两行,”周佩棠竖了两个手指,“你可以再敷衍一点好不好。” 林江渠有些愧疚地低下头,“对不起嘛,这阵子一直在忙考核的事,连暗卫营的门都没能出。写信也不知道给你写什么……” 周佩棠叹口气,看着他眼底的乌青自己也心疼得打紧,伸手抱住他,“行啦我知道,我这不是就来看看你么。看你这模样,几天没睡了?” 林江渠笑了笑,搂着他的背脊,下巴放到他肩上,“没事。” “没事个屁,想不想我?” “想。” “每天都想?” “每天稍微闲下来的时候,就很想你。” “哎哟喂嘴真甜。”周佩棠懒洋洋地趴在他身上。 “你入宫来是有什么事吗?” “朝廷不是要开西北的商路嘛,来找我合作。” “你答应了?”林江渠有些意外。 “有利可图,干嘛不答应。” 林江渠点了点头,拉着他坐下来,伸手剥开他眉前的碎发,“其实,我也有个事要告诉你。” “什么?” “你别生气啊。” 周佩棠心里咯噔一下,没说话。 元宝站在一边,探过头来,冷不丁说,“林公子哟,生不生气这可不是我们公子控制的了的,再说了,生气了你哄哄不就行了么……” “元宝。”周佩棠一个眼刀飞过来。 元宝立即识趣地闭了嘴,去别处寻宫女姐姐去了。 林江渠拉着周佩棠的手,嗓音低沉,“这事反正迟早也要说与你,新一批的暗卫已经训练完成。前阵子得到急诏,西北的情报署出了事故,年后我就得带人过去,可能会待很久。” 周佩棠沉默了一会儿,回握住林江渠的手,摩挲他的手指。 “没事,你放心去,好好回来,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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