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妤自从进宫后就没打过一次马球,起先是因为怀孕,后来陆景去世,宫里再没置办过一场像样的马球会。 正月二十的马球会是场私下小型的球会,陆屏只请了几个熟悉的人,包括傅轶和何新柏。 “今日没有彩头么?陛下。”何新柏扛着球杆大喊。 “管他有没有彩头,我定要拿下第一场头筹。”陆蔷穿着束身的圆领袍,摸摸自己的马,跨上马背。 何新柏道:“好好好,那我肯定不跟长公主一个组。” 陆蔷“切”了一声。 陆屏道:“有彩头,今夜在宫里开个私宴吃羊肉,大家都有份。” 何新柏立即道:“打完球还有肉吃,这个我喜欢!” 傅轶也来了,傅国公夫人与邑安侯何夫人带懿文在看台上玩马球,懿文看着傅妤打球,奈何自己拿不动球杆,只能有样学样用脚踢球。 分组很快便定下来,陆屏、傅轶和傅妤一组,严仞、何新柏和陆蔷一组,再加上几个帮陪添数的禁军侍卫,鼓声一响,马球腾上空中,所有马匹都鱼贯而出,冲向球场。 看台上,傅夫人道:“看来外面传闻严侯爷胁迫陛下,也并不一定是真的。” 何夫人瞅着场上追逐马球而跑的马匹和儿郎,道:“真真假假,咱们怎么知道?我可听新柏说严侯爷去北疆一趟,跟变了个人似的呢……不过有一点没变,要强啊,你看,他怎么也不肯让你家二郎碰到球呢。” 傅夫人伸头望去,只见严仞一直挡在傅轶身前,傅轶的马困顿地转来转去,始终无法突破重围。 傅夫人却笑了,道:“我倒觉得呀,严侯爷这一身气派,像是回到以前在京中无甚忧虑的模样了,多像少年郎!” 场上局势十分焦灼,双方基本持平,陆屏额头上沁了细细的汗水。 每当严仞那方领先一两个球的时候,陆屏总是发现严仞会时不时在他周围绕来绕去,不知是挡还是让。等球近身了,严仞还会弯腰驱球到他面前,给他机会打。 陆屏才知道,严仞是在让球。 他心里默默记下,等严仞落后的时候,自己也要让一颗球,才算扯平。 然而,严仞却迟迟没有落后,总是胜过自己两个球。 傅轶急了,开始发狠一样到处抢球,逮着机会就扰乱严仞和何新柏,将球传给陆屏。 “陛下,快打!” 陆屏驱马追上去。 突然,何新柏冲过来扣住,没扣到,球偏了方向。 陆屏立刻抓紧缰绳,弯腰朝后仰去,偏头紧紧盯住正与自己擦肩而过的球,余光瞥向伸手的球洞,反手一杆。 他没看见球是否进了洞,只听到身后传来傅轶的欢呼。 他松了口气,调转马头,迎面碰上严仞。 他挥挥手里的球杆,笑道:“怎么样?” 严仞勾着嘴角点头,目光在他身上来回打量。其他人都追着马球远去了,这边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两匹马靠近的时候,严仞低声道:“腰还挺软。” 陆屏:“……” 忽然,远处传来呐喊。 何新柏朝这边大声道:“不是说好的马球场上不分尊卑、不必拘礼的吗?严子铿,你偷偷让着陛下,别以为我们看不出来!大家都是冲着尽兴来的,你倒好,暗地里玩阿谀奉承那套!” 陆屏笑了。 傅轶道:“何新柏,陛下也让着子铿呢,你别说得我们的分都是让来的一样!” 何新柏哼哼道:“这样玩是吧?那傅轶你也让让我好了,下一场我保证让着你。” 严仞不以为意:“你们不懂,这不是君臣之间的互相谦让。” 何新柏道:“那是什么?” 陆屏生怕严仞说出什么骇人的话来,正想出言打断他们,却听陆蔷在不远处道:“还玩不玩了?” 傅妤道:“玩的,大家快过来吧。” 新一轮抢球开始,陆屏终于离球近了,又忽然被陆蔷横空拦截。陆蔷俯身挥杆慢慢推进那颗球,眼疾手快地打向球洞,却又被一个禁军侍卫的马拦住,那个侍卫反向挥杆,直接将球打入洞中。 陆屏的马刚好骑过去,他看那侍卫有些眼熟,便问:“你叫什么名字?” 侍卫愣了愣,回答:“微臣叫权光,在龙武军当值。” 陆屏笑道:“打得很好。” “谢陛下。”权光抱着球杆拱手。 两场过去之后,陆屏没力气再打了,自己退下场来,上看台与傅夫人和何夫人谈话。懿文拿着球过来找陆屏同她一起玩,陆屏将球丢出去,懿文又欢喜地飞奔出去踢球。 傅夫人笑道:“小公主那样喜欢玩球,将来一定同仁王和王妃一样,文武双全啊。” 她看见陆屏眼里升起笑意,便知道陆屏喜欢听她这话。 台阶微响,陆屏抬头,见严仞也上来了,边松开手上的臂缚边坐到他旁边。 陆屏问:“严卿不打球了?” 严仞叹了口气:“陛下不在,臣觉得没意思。” 陆屏道:“那喝口热茶吧。” 宫女奉上茶盘,严仞接过,彬彬有礼道:“谢陛下。” 陆屏向马场望去,见场上正在重新组队伍,傅轶和何新柏正交头接耳商量着什么,傅妤则在喝水歇息,场上却不见陆蔷的身影。 他四处寻了寻,才在西边球洞不远处的角落看到了陆蔷。陆蔷正拉着一个禁军侍卫单独说话,两个人站得有些开,却又不是尊卑分明的姿态,明显是早已认识的。陆蔷的神情似是嗔怪,又似是得意。 “那是谁……”陆屏喃喃。 待二人说完话后,便一前一后朝场上走去,陆屏看清楚,那人便是刚才自己夸赞过的打球手法不错的权光。 陆屏很意外:“这个权光与陆蔷认识?” 严仞看了看,回忆道:“他是臣在镇北军的旧将,在北疆前线每一场战事的表现都很突出,人也谦逊,他还说自己以前是学经学准备考进士的,后来才弃文从武,投到我镇北军营下来了,如今在禁军也是个虞候吧。” “原来如此。” 陆屏的注意力全在权光和陆蔷身上。只见他们两个分到一组,同傅轶和何新柏对抗起来,权光连续进了两个球,陆蔷脸上扬起比阳光还灿烂的笑。 严仞靠在椅背闲适道:“看样子是认识了很久。” 陆屏目光一转,定在一边陆蔷的贴身宫女上。 那宫女眼神闪躲,只好道:“长公主确实……和权侍卫经常见面,主要是托……托权侍卫干些力气活。” 陆屏明白了。 早在去年,陆蔷还是心里眼里都只有严仞的娇气姑娘,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渐渐的也不去找严仞了,如今看来,是有缘由的。 严仞笑了笑,道:“权光能入得了长公主的眼也是不容易啊。” 何夫人听出话里的意思,迟疑道:“陛下,长公主金尊玉贵,嫁给公侯嫡子或状元榜眼都怕委屈了,怎么是个侍卫能高攀的?” 陆屏蹙眉:“只要是她喜欢的人,无所谓身份高低贵贱,朕都会应允她的要求。重要的是那人的品行和能力如何,对陆蔷好不好。” 严仞凑近陆屏,却仍在得当距离之内。他揶揄道:“陛下这番话,是把自己当长公主的长辈了?明明自己还比她小一岁。” “是哦。” 陆屏差点忘了,自己年纪比陆蔷还小,竟还操心起陆蔷的婚事来了。 也许是经事不同,自己竟然渐渐习惯于和同龄的人区别开来,用长辈的心境去担忧这些事情了。 打了几场之后,傅夫人和何夫人起身拜别,马球赛也渐渐歇下来,陆蔷和权光拿下了今日马球赛的彩头。 陆蔷昂首阔步走过来,春风吹卷着她今日高高扎起的长发,她恣意道:“陛下,我今日得了彩头全靠权光帮忙,等会儿的羊肉宴,得让他一起去才行!” 陆屏道:“自然的,大家都一道去。” 陆蔷回头看权光,笑了。 【📢作者有话说】 后天再更。 ◇ 第69章 68 朕不会立皇后的 开春后,启安城连同大晟再次进入官民都忙活起来的时节,伍庭私卖公粮的案子有了最终的定论。 “臣与诏狱其他大人缜密盘查两月有余,伍庭确实没有包庇其他朝廷官员,全系他一人所为。请陛下定夺。”严仞手执笏板,朗声道。 当皇帝一年来,陆屏发现对臣子生杀予夺是如此艰涩,但却不得不做出这个决定,用以威慑他人。 他开口:“斩。” 满朝文武寂静,没有一人站出来反对,也没有人出声为伍庭求讨延迟。仿佛他是被士党遗弃的棋子,人人避之不及。 陆屏环顾四下,心底松了口气。 他道:“众卿家还有什么事要奏?” 他等了好一会儿,见第一排的座椅上的人动了动,梁瀚松起身。 作为三朝元老兼中书令,他是朝中最有资历的丞相,每次上朝都能坐着。陆屏发觉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梁瀚松渐渐不再过问两仪殿的各种奏疏事宜,在千秋殿外磕伤额头之后,他更是时常告假早退,话都比以前少了。 陆屏的心一下子提起来,生怕他语出惊人。 只听梁瀚松道:“陛下登基已有两年,如今尘埃落定,朝局稳固,万事逢春,老臣欣慰之余,却想起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亟待办理。” 梁瀚松一件事情必然弯弯绕绕的说个不停,陆屏早已习惯了,皱眉示意他说下去。 “陛下已过二十岁生辰,眼下年少气盛,意气风发,是否应当考虑……” 陆屏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只听梁瀚松继续道:“……考虑立后之事了?” 立后? 陆屏哑口无言。 他下意识看向另一边的严仞,只见严仞脸上阴晴不辨,看不出是否不高兴,而其他大臣则开始面露期待,甚至已经在展望未来。 吴纮元道:“是啊。后宫不可一日无主,陛下的后宫空置两年了,如今也该有所充盈,不仅要立后,还要选贤德的良人妃子,绵延子嗣,为大晟立后代根基啊。” 陆屏两眼一黑,正想开口回绝,只听陈晙又道:“前年陛下刚登基时,臣等便提议过让陛下立后,当时先帝刚刚驾崩,陛下说要戴孝,只好作罢。如今是该开始预备立后选妃之事了。” 陆屏只想逃离太极殿。 他想了想,只能搪塞道:“寻常百姓家儿子给爹娘戴孝都是守三年,朕也想尽一份孝心。如今还没到时间,还是等以后再说吧。” 吴纮元和陈晙还想继续说什么,严仞却突然弯腰大声道:“陛下心系社稷,爱民如妻,陛下圣明!” “……” 所有目光都汇聚到严仞身上。 吴纮元斜睨严仞,冷哼道:“严将军开春之后也是每逢两三日便进宫过夜,美其名曰校注古籍,别以为本官不参你,只是不想陛下为此为难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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