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小虎也知道了恩公家的小哥哥马上就要离开,很是不舍,低落了好一阵,好在有集市的吸引,加上徐伯在一边安慰,没多久便恢复了过来,在集市入口拉着少年的手:“唐尧哥,以后一定要来找我玩啊。” “有机会一定来。”少年笑着摆摆手,看着两人进入集市,面上的表情慢慢消失。 弯起的眉眼放平,勾起的嘴角收敛,灵动的神色逐渐从脸上褪去,转而变成一种淡薄的漠然。 花遥站在原地,看着前方热闹的人群,半晌,朝集市内走去。 他慢慢走在路上,目光投向路边,却没有落点,像是在看路边的摊位,又像是什么都没看。 “烧饼,又香又脆的烧饼……” “爹,我想吃糖葫芦……” “阿爷,那里有糖人!我们快去看看……” 行人来来往往,从身边擦肩而过,他独自走在人群中,喧闹的声音响在耳边,却又奇异的寂静。 走着走着,他忽然驻足。 视线中,一对年轻的夫妻站在小摊前,男子穿青竹长衫,女子着素白衣裙,肩并着肩,望着摊位上雪白的糕点:“这是什么?” 小贩热情地介绍:“这是江南那边流行的小吃,名叫‘桂花糕’,是咱特意找那边的大师傅学的,手艺绝对正宗,您二位来点儿尝尝?” 青衫男子问:“是甜的吗?我娘子她喜欢吃甜的。” “甜,保证甜!这还有桂花做的月饼,今日中秋,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赏月,吃上几块,团团圆圆,和和美美,多好!” 青衫男子便低头看向妻子:“那就都买一些?” 妻子含笑点了点头。 在小贩热情的声音中,两人拎着糕点,相携着手,漫步离去。 直到二人隐入人群,再也看不见,花遥收回目光,来到二人刚才站的摊位前。 小贩热情地招呼:“客人要点什么?咱这有桂花糕,还有桂花月饼,都是今儿个现做的,又香又甜……” “都来点。” “好嘞!来,您要的桂花糕和月饼!走好啊!” 提着糕点,花遥又买了一些酒,随后穿过人群,向西走去。 桃山。 时隔十年,花遥再次来到了这里。 按照徐伯指点的路线,他顺利来到了山中,找到一条熟悉的小径。 沿着小径慢慢行走,直到金乌西沉,暮色降临,他终于看见了一片平坦的空地。 草木深深,隐隐约约露出石碑的一角。 花遥蹚过及腰高的草丛,来到石碑前,蹲下身,擦了擦石碑上的灰尘,露出碑面上的几个字——爱妻姬月之墓。 他弯起眉眼,目光柔柔地看着墓碑:“月儿,许久不见了。” 用衣袖掸了掸墓碑前方,清理出一片干净的空地,花遥将糕点和酒坛放下,捋起袖子,撕下一截衣角,然后掏出水囊,将布料打湿,开始擦拭墓碑。 将墓碑仔仔细细擦洗干净,花遥放下水囊,转身开始清理坟冢周边的野草。 等他将坟冢一圈清理干净,明月已挂在了夜幕正中。 解开水囊,冲洗掉手上的脏污,花遥放下衣袖,盘腿坐在了墓碑前。 他微微闭眼,身形被黑雾笼罩,再睁开眼时,已恢复了自己的本来面貌。 花遥轻笑了一声:“月儿,这十年我没有来看你,你是不是很生气?明明说好的,每年中秋都要来看你。抱歉,明明是你的忌日,我却失约了十年。 “月儿,我不是故意不来看你,其实十年前的中秋,我想来看你的来着,只是不小心死了,本来想着在底下见到你之后,再跟你道歉,但我现在却想不起来,有没有见到你,我是不是已经见过你了,只是因为复活,我又忘记了呢? “月儿,你知不知道,当年那些拦着我,妨碍我去救你的人,已经死了一部分,还有一些人还活着,不过没关系,很快他们就会下去陪你了。你等着我,等我把他们全部送下去之后,我就去找你。 “对了,我给你带了桂花糕,是不是没想到,北境竟然也有桂花糕。还有桂花月饼,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桂花做的月饼,月儿你有没有见过?” 花遥解开黄油纸上的绳结,将糕点摆放整齐,又从怀里拿出两只酒杯,拍开酒坛的泥封,将酒杯倒满:“月儿,虽然你总是让我少喝酒,但今日可是中秋,若不喝点酒,岂不浪费了这良辰美景?” 他端起一只酒杯,和另一只轻轻碰了一下:“可惜买不到杜康,不过有月色相伴,还有你陪我,这团圆佳节,倒也不算寂寞。” 一饮而尽。 再次倒满酒,花遥换了个姿势,背倚着墓碑,屈起一条腿,仰头望着那轮明月。 “月儿,我看见了一棵桂花树,那棵桂花树在一个小院子里,那个小院子就跟我们当初说的一样,里面是桂树,外面是桃花,可以春天赏花,夏天吃桃,秋天闻桂,冬天看雪,可惜被个讨厌的人占了……” “月儿,我今天看见了一家埙器店,店主说是祖传手艺,要是你的话,应该一眼就能分辨出真假吧,可惜我看不出来,你留给我的那只埙被我不小心弄坏了,我想再买个一样的,只是一直都找不到,那家店里也没有……” “月儿……” 一句话,一杯酒。 青年絮絮叨叨地诉说着,明月倒映在他的眼中,像在水面一样微微晃动。 十三年前的那一晚,也是如此明亮的月光。 他还记得那一天,他跪在殷千阳面前,乞求他放过姬月,但冰冷的剑锋刺穿了姬月的胸膛,高高在上的剑修俯视着他,说:“正邪不两立,爱上你,她就该死。” 该死?谁该死?他该死?姬月该死?还是那些看不惯、容不下他们的人该死? 正道便是正吗?魔道便是邪吗?为何正道会行魔道之事?为何魔道会有正道之举?什么是正?什么是邪?是否赢就是正?输就是邪?是否强就是正?弱就是邪? 他不知道。 他只能带着疑问,在月光下找到这片桃林,埋葬了姬月,然后,一个人去寻找答案。 直到十年前,同样的一天,同样的一个人,同样冰冷的剑锋,终结了一切。 他以为殷千阳是对的,正邪不两立,他输了,他就是邪,是魔,他就该死。 但他又活了,那是不是说明,殷千阳错了? 也许,只有当杀了殷千阳的那一刻,他才能知道答案…… 月光如纱,轻轻披在靠着墓碑的青年身上,他微阖着眼,目光迷离,似醉似醒,酒杯从手中滑落,“嗒”地一声响,惊起一只飞虫。 飞虫扑扇翅膀,越过草地,飞过山林,直到在另一片草地上落下。它轻轻合拢翅膀,复眼中倒映出一座无字石碑,和石碑前站着的白衣身影。 低低的声音飘荡在荒野。 “……我带了些酒来,是你喜欢的杜康,还有一些菜,是你常点的那几道,只是做西湖醋鱼的那家客栈换了厨师,我替你尝了,口味差了些,便没有带……” 飞虫理了理触角,竭尽全力地嘶鸣起来。 白衣身影忽而住了口,垂下眼眸,微微抿唇:“抱歉,你大概不愿听我说这些。” 那身影静静站着,不知过了多久,他慢慢矮下身,半跪在地,抬起一只手,触上墓碑,手心贴着冰冷的碑面,闭上眼,将额头轻轻地,碰在了碑壁上。 作者有话说: 本来打算中秋节把这章放出来的,比较应景,想想还是算了,团圆节还是吃点甜的吧
第10章 复仇 深夜,雁荡山。 游荡在山林中的蛊尸已被清理干净,活下来的人开始朝山谷进发。 山谷中的蛊尸比之前的更强,稍有不慎,便是身死道消的下场,但到了这一步,没人愿意后退。 实力强大的人在杀蛊尸,他们能看见,那存放着魔尊“遗产”的山洞洞口,就在蛊尸群后面,只要杀死这些蛊尸,法宝、秘籍、还有那些数不尽的珍宝,便唾手可得。 实力弱小的人也在努力,性命很重要,但财富、名声、地位、权力也很重要,重要到他们愿意拿命来赌,万一能捡漏呢? 许多人死了,有些死于蛊尸攻击,有些则被活人暗算。 一个个身影倒下,又有更多的人扑上去,将那些身影踩在脚底。 血液在泥土上流动,尸体被践踏、碾碎,碎肉融入大地,将整座山都笼罩在若隐若现的血气之中。 这些无形的血气汇聚起来,最终在山洞深处化为实体。 “滴答、滴答……” 山洞深处,源源不断的血色从洞顶渗出,顺着倒悬的石柱落下,渐渐汇成了一汪血池。 …… 天将亮时,花遥乔装到马行买了匹马,离开了桃花镇。 一路快马加鞭,每到一个城镇,他就将疲惫的马卖掉,换一匹新的。 就这样赶了一天的路,在傍晚时分,他来到了雁荡山下。 嗅着空气中若隐若现的血腥味,花遥露出一丝冷笑。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当年能为了生死蛊追杀他的人,如今自然也会为了他留下的“遗产”来到雁荡山。 可惜的是,这些人不知道,那一处存放“遗产”的山谷,只是一个牢笼,他们流下的每一滴血,都会让这个牢笼变得更加坚固,直到将他们困死在内,再也逃不出去。 这一座牢笼,花遥从复活的那一天起,便开始着手布置了。 他有很多仇人,其中不乏高手,要对付这些人,仅仅示之以弱,降低其戒心还不够,他还需要力量。 一力降十会,若是实力差距过大,他连暗中偷袭都做不到。 所以,他准备了一个鼎。 蛊者,虫于器皿也。 将虫置于器皿中厮杀,可炼成蛊。 将人置于器皿中厮杀,亦可为蛊。 这处山谷,便是他为这些人准备的器皿,而最终炼出的“蛊”,则会融入他的身体,补全他的力量。 原本他是打算实力恢复之后,便往南去找他的那些仇人,挨家挨户上门寻仇。 但在遇到殷千阳之后,他稍稍改变了想法。 蛊的本质是毒,由万人血肉炼制出的蛊,更是一种剧毒,这种毒,足以杀死任何一个顶尖高手。 蛊还可以再炼,但杀死殷千阳的机会却不多,难得遇见这么一次,他当然不能错过。 只不过,殷千阳比他想的还要沉得住气。 雁荡山的消息在前几日便已传到了桃花镇,殷千阳却丝毫没有动静,安安稳稳待在桃花村里,仿佛真的对所谓“遗产”没有一点兴趣。 要不是花遥亲眼见过他追杀自己,他险些真要以为殷千阳是个无欲无求的圣人了。 不过无妨,既然殷千阳要维持正人君子的形象,不能光明正大前往雁荡山,那他就给他一个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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