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皆有贪欲,面对巨大的诱惑,很少有人能够心如止水,也很少有人会怀疑诱惑的真假。 就好比看到有人拿着一块金砖经过面前,人们会想自己能不能得到这块金砖,却很少有人会去怀疑金砖是否存在。 殷千阳是第三种人,他既不曾关注金砖,也没有怀疑过。 因为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块“金砖”并不存在。但直到拿到这只蛊虫,殷千阳才发现,这个名为“生死蛊”的诱惑不仅被包上了金灿灿的外壳,里面还放了一条毒蛇。 这条毒蛇有什么毒、会不会致死,殷千阳不知道,但他能感觉到幕后之人那满满的恶意。 想想看,当胜利者经过一番生死搏斗,拿到金砖,欣喜若狂之时,潜藏其中的毒蛇却露出毒牙,一口咬在胜利者的手上,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绝望? 自四宗灭门之后,修真界便再未传出其他门派卷入的消息,争斗只在小范围内发生,一切仿佛风平浪静。但在殷千阳看来,这仅仅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生死蛊的消息仍在流传,不断有人赶来北境,那幕后之人搅动风云,将整个修真界都卷了进来,必然不会止步于此。 收起玉盒,殷千阳向内走去。 过了这么久,无念宗内的痕迹几乎已破坏殆尽,混乱的脚印遍布每一寸土地,值钱的东西被洗劫一空,连大门都少了一扇。 从歪歪斜斜的大门走入正殿,大厅内,帷帘残破,柜椅翻倒,地上、墙壁上散落着斑斑血迹。 殷千阳在大厅里慢慢走动,视线随着脚步移动,直到在一面墙壁前站定。 干涸的血液呈泼洒状,涂抹在墙壁上,暗红的血迹沿着壁画的纹路,一路蜿蜒到地面。仿佛有人曾站在这里,被什么东西割破喉咙,血液从血管里喷出,喷溅到墙上,又流淌下来。 旁边,一把椅子翻倒在地,椅背被斜着劈掉一角,断角掉在旁边。 殷千阳半蹲下去,拿起断裂的椅角,切口光滑整齐,看不到一点毛刺。 是剑痕。 殷千阳习剑多年,除了被修真界尊称一句“仙君”外,还有“天下第一剑修”、“紫羲剑尊”、“冰魄剑仙”等美名,一把雪魄剑修真界几乎无人不知。 一把剑是刺、是挑、是劈,以怎样的角度、怎样的力道使出,又能留下什么样的痕迹,他一眼就能看出。 就如此刻,他能看出留下这道剑痕的人实力不弱,也能认出这道剑痕的主人——青剑门门主。 四宗之中,无念宗传自达摩禅宗,武器多为棍、杵,飞云寨擅刀,只青剑门与子虚观两派用剑,这两派中,又以青剑门剑法更为精妙。 殷千阳见过青剑门门主的剑术,与这大厅中残留的剑痕基本一致。 与一派掌门对敌的,自然也是掌门,再不济,也是长老,殿内的痕迹大多相符。 一切似乎都很正常,仿佛四个门派的人真的只是运气不好,同归于尽,一个也没赢。 殷千阳放下椅角,起身打算离开。 他来得太晚了。 殿内被人翻动过,细小的线索已经消失,他只能从武器留下的痕迹里推出,这里是几宗掌门的争斗之地,更多的,便看不出来了。 正要走,目光无意间扫过墙上的壁画,殷千阳突然顿住,眼神微凝,一寸一寸扫过壁画。 这是一副山巅傲松图,由一整面花岗岩雕刻而成。古松遒劲,屹立于峭壁之上,被.干涸的血液染成暗红。 就在这暗红的壁画上,有一处极细微的异样——有一根松针,似乎太细了,也太深了。 殷千阳走到壁画前,轻轻抚过那一根细长的松针,眉头慢慢皱起。 这不是松针,是剑刺出的纹路。 他方才所观察到的剑痕中,青剑门主大开大合,子虚观主循矩板正,但这一道,与二者皆不相同。 轻灵飘逸,却又杀机十足。 殷千阳凝视着这道剑痕。 剑痕中无剑意,此人必然不是正统剑修,但能在坚硬的花岗岩中留下如此深刻的痕迹,此人的剑法造诣也必不会低。 擅长剑术,却不是剑修。 殷千阳下意识想到一个人。 那个人天赋很高,所有剑法见过一遍就能有模有样地比划出来,不独剑法,刀枪棍棒,乃至拳指腿法,都是一看就会,一学就似。 后来,那个人失去了剑骨,再也聚不起剑气,使出的剑便是如此,飘然凌厉,却没有剑意。 但那个人十年前就已经死了,死在他的剑下。 抿了抿唇,殷千阳将思绪拉回,放到眼前的事情上。 四宗因抢夺生死蛊灭门,四宗灭门之后,生死蛊消息也一并传出。这道多出的剑痕,极有可能便是那幕后之人造成,即便不是,二者之间的联系也定然十分紧密。 他,抑或者她,为何要选这四宗?寻仇?寻宝?还是单纯因为“四宗灭门”一事足够震撼,能够吸引更多人注意到生死蛊…… 走出无念宗的殿门,殷千阳从袖中取出一张信笺,以指为笔,将今日的发现尽数写于纸上。 太多的谜题没有解开,还有那个叫做“唐尧”的少年…… 指尖停了停,殷千阳又在末尾加了一句。 微光闪过,信笺化作一只游隼,飞上天空,很快消失在天际。 …… 夜半时分,殷千阳回到了桃花村。 轻轻合上院门,一转身,对上了一双紧张的眼睛。 看清是他之后,那双眼睛里的紧张迅速褪去,露出惊喜之色。 少年从桂花树后面跑出来,高兴道:“仙长你回来了!” 殷千阳点点头,问:“怎么还不睡?” 少年挠挠脸,憨笑道:“我想等仙长回来。仙长你饿不饿?徐伯在厨房留了饭菜,我去给你热一下,很快就好了。” “不必。”殷千阳拦下了他,“我已辟谷,不吃也可。” 少年闻言露出羡慕的神色:“辟谷?我听人说过,就是不吃不喝也能活下去的意思,仙人可真厉害啊。” 想了想,他又有点忧愁:“可是不吃东西,很多好吃的就尝不到了吧,那不是很可惜吗?” 殷千阳愣了愣,又听少年道:“哦不对,徐伯说每天都有人送饭过来,说明仙长还是吃饭的嘛,那就没事了。” 他露出笑容,竟好像因为这点小事就开心了起来。 殷千阳垂下眼:“无需在意这些,去休息吧。” “好,仙长也早点休息。” 少年迈着轻快的步伐回了房间,殷千阳独自站在院中,有些出神。 【师兄,快尝尝这个!吃可是人生一大乐事,要是因为辟谷就什么都不吃,岂不是会错过很多美食?那就太可惜了。还有这个、这个……】 记忆中,有个人也不喜欢辟谷,觉得辟谷不好,时不时便要给他送些吃的,有时是菜肴,有时是点心,见他吃了,便会高高兴兴地笑起来。 后来,那个人不在了,他便再没有吃过什么。 直到几年前,看着这个院子,看着这棵桂树,他不再拒绝村人送来的食物。 那些饭菜,于桃花村人,是力所能及的报偿,于他自己,是一份回忆。 一朵桂花从树上飘下,轻轻落在肩头,剑修拈起细小的花瓣,放在手中,沁人的幽香拂过鼻尖,他看着这一朵小小的花,慢慢合上了手。 作者有话说: “慕冷寒清”的手榴弹,“言言睡好觉”的火箭炮,“雩”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8章 消息 关上房门,花遥松开一直紧握的左手,一只指甲盖大小的绿色飞虫抖了抖翅膀,安安静静地趴伏在掌心中。 花遥露出一丝冷笑,真当他关心殷千阳饿不饿么?他留在院子里,不过是为了寻找灵虫。 这座小院有阵法加持,内部灵气充溢,草木受灵气滋养,长得极其旺盛,如此生机勃勃之处,又怎会没有虫豸? 送走徐伯之后,花遥便在院子里寻找了起来,果然找到了几只。 只是殷千阳回来得太快,他再回房间已经来不及了,干脆待在院中,免得匆匆忙忙,反倒惹人怀疑。 想到这里,花遥的眼神沉了下去。 殷千阳的修为又精进了。 剑修的御剑速度与修为挂钩,从他远远察觉到殷千阳的气息,到殷千阳在院外落地,前后不过两息。 这也就意味着,若是殷千阳对他出剑,除非露出本体,否则凭这具身体的反应能力,他绝对躲不开。 他得更小心一些。 原本他是打算收割掉这批闻风而来的修士,利用这些人的修为压制蛊毒,再向南去找他那些仇家,一家一家,挨个报复回去。 只不过在这之前,他还想去看看姬月,所以在此停留了几天,没想到却遇见了殷千阳。 遇到殷千阳是个意外,也是一个绝佳的机会。这北境的所有人加起来,也不如杀掉一个殷千阳让他痛快。 只不过他的计划,就要变一变了。 数里之外。 白日发生过争斗的小树林里,迎来了几只饥饿的豺狼。 死去的尸体躺在干涸的血泊中,浓烈的血腥味让这几只饿狼急不可耐,观察了一番附近没有危险,便冲出树丛,迫不及待地大口吞食起来,生怕吃得慢了,会被突然冒出的更强大的野兽抢走。 大快朵颐的野狼警惕着可能出现的竞争对手,却没有发现脚下干涸的“血泊”慢慢动了起来。 “扑通。”一只豺狼倒下。 “扑通、扑通……”其他豺狼也跟着倒下。 “血泊”在收缩,细细看去,却是密密麻麻的红丝在涌动。 红丝蠕动着,攀爬着,覆盖了所有人和兽,向内钻入皮下。 待所有红丝褪去,人与兽皆睁开了眼睛,漆黑的瞳孔倒映着月亮,慢慢站了起来。 月光下,一个个僵硬的身影向林中走去,一步一步,慢慢消失在丛林深处。 * 北境内,一则消息悄悄流传了起来。 起因是雁荡山山脚下的一户樵夫,有一日傍晚采樵下山时,在山中见到了会动的尸体,吓得魂不附体。附近的修真门派听说后,派门中弟子前去查看,发现竟是多年未见的蛊尸。 正当那几个弟子惊慌不已,以为要葬身此处时,却发现那蛊尸并不攻击人,只是在山林中游荡,天一亮就回到了深山里。 有弟子按捺不住好奇,偷偷跟上,一直跟到了一处山谷中,随后悚然发现,那里竟密密麻麻站了数不清的蛊尸! 那弟子也是胆大,见那些蛊尸没有攻击的意思,便悄悄从旁边挤了进去,在最深处发现了一个山洞,山洞内摆着十多个木架子,上面随意堆着一些玉盒。 那弟子不敢多待,拿了十几个就溜了出来,回去之后打开一看,发现是些天材地宝,若仅仅于此也就罢了,坏就坏在有个玉盒开出了几张手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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