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珠浑身颤抖着说:“他们都蒙着面,荷珠看不见他们的脸。” 海蓉在一旁也一边哆嗦着一边说:“少爷,我还听见了他们商量。说要去通州另赏银。要绑着奶奶一起去。说奶奶是个重要人物。千万不可动他一根汗毛。要手下人千万不要犯浑动他之类的话。” 林青元听罢,楞楞地坐在椅子上。摆摆手将走人驱散。自己在屋子里,不点蜡烛,只是就着日光,傻傻地坐在床上。床上还有楚祯之前换下来的衣裳,带着他身上那股子特有的桃香。 如今闻见只像是索命的女鬼的手一般,紧紧地握着林青元的咽喉。 林夫人和林鸿业得知消息后也紧忙赶过来。见自己儿子失魂落魄地坐在床上,脸上已无半点血色,生怕林青元情绪激动再出什么差池。 林夫人泪珠翻滚道:“好儿子,如果海蓉说的不错,咱们也知道楚祯在的地方了。你别急,咱们在那里都有熟识的人。一定能把楚祯找回来。你别吓唬娘,快和娘说句话。” 如此唤了几声,林青元仍旧是没有任何反应。林夫人不禁更悲,掩面哭个不停。 林鸿业见状也只是叹气。这些日子,他也十分清楚楚祯在他儿子心中的地位。再加上和楚祯相处这些许时日,发现他确实如夫人和儿子所说般善良体贴,口上不说,心中也接纳了他。 才刚刚在心里认下了这个儿媳,这儿媳便被奸人掳走了。自己已然心痛不已,更不知林青元心中又是何等痛苦。 只是他想来在劝慰人方面嘴笨舌拙,不知如何开口。只能立在一旁背手叹气,与大家愁成一团。 * 再说楚祯那一边,他醒来后发现自己被放置在一张榻上。 睁开眼睛,却发现眼前的人好像在哪见过。这人高高瘦瘦,双腮凹陷。一双黑吊梢眼的眼睛欣赏物件似地盯着楚祯,眼珠儿黑漆漆地让人害怕。 楚祯晃了晃神才惊讶地意识到,面前的人是个故人,是瀛海楼的楼主。不过不到一年未见,他双鬓花白,人竟像老了十岁。 身后不远处,还佝偻着腰立着一位老人。眼神躲闪,不敢看楚祯。楚祯一眼便认出了他是袁五爷。 楼主开口说了话,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沙哑得让人害怕:“楚祯,许久不见,你出落得越发漂亮了。我的眼光果然不错。” 楚祯却觉得眼前的景象十分不真实,喃喃道:“我这是在哪?这是在梦里吗?” 楼主笑了笑,漏出一口参差不齐的牙道:“你不是做梦,只是回家了。” 楚祯开始清醒起来:“不,这不是我家。” 楼主:“你大小就在我身边长起来,如今我在这儿。这不是你家,哪里是你家?” 楚祯:“你们把我卖了,我嫁了人,林府才是我家。” 楼主阴森森地笑了起来:“瞧着孩子又说傻话。怎么,才出了船几天,就真把自己当成富家少奶奶了。告诉你,一天在楼里,便终身都是这楼里的人。你想别人把你当人平常人瞧,是万万不能够的。你看,你们家少爷这不是把你又卖给我了吗?” 楚祯猛然惊醒:“你在胡说什么?少爷和我感情很好,他怎么会卖我。他便是要卖我,也犯不上演一出强盗戏。只消跟我说一声,我立刻卷起铺盖走人。” 楼主见自己拙劣的谎言被识破,又改口道:“他们大户人家事情又多,礼节又繁复,你从小自由惯了的,如何带得惯呢?不如回到我们楼里,做一个自由人可好。” 楚祯:“许久不见,楼主怎么越发糊涂起来。敢问这世上又有几个人放着大家奶奶不当,甘愿去做一个自由的男婊子。我才疏学浅,是参不透你这话的道理。” 楼主轻轻合掌笑道:“如今你有了见识,睡了男人,便敢和我当着面挺腰子。” 楚祯:“你们绑了我来。难道还要我给你们好脸色不成。你也太糊涂,当初手中没钱,就把我卖了,如今想要我回来便奔进府里绑人。真够不要脸的。” 楼主伸手想要摸摸楚祯的脸颊,却被他厌恶地躲开:“当初袁五爷卖了你,我心疼得捶胸顿足。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一颗好果自己没尝上一口,却被别人捷足先登。叫我好不懊恼。” “我又听说你和那傻小子林家二少爷感情极好。他们大户人家定不肯轻易放你。就算要放你保不准又要定个极高的价格,再纠缠好些时日。我的瀛海楼马上就要建成了,没个响亮的头牌怎么行。怎么再三考虑,就把你接了回来,怎么,你不乐意?” 楚祯怒目圆瞪:“你明知故问。” 楼主:“哎哟哟,你也别太张狂。我如今只是暂时人才凋敝,能看得入眼的没有几个。少不得将你这东西请回来装点门面。石大人见了你,也知道我调教人的本事不虚。才愿意大把地投钱在这里。” 说着,那拿手来捏楚祯的下巴,将他看动物似的左右转了转:“想来男人确实是一味好补品。你男人没少在你身上灌溉,要不然你怎么越来越娇艳动人。也好,虽然不是个雏儿,还有姿色能做填补,也能卖个好价钱。” 楚祯费力将脸从他手里挣脱。 楼主:“如今你在我这里,少不得多磨你几日。你那丈夫我也知道,虽然小有势力,但也终究拧不过如今的我。他如果找来,不过打发几两银子。你又不能生育,娶了你还落人口舌。他如告官,我也门路。定叫他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你不如趁早从了我。我自然扶持你当咱们楼里的冠首。接待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见如何。” 楚祯:“快别白费口舌了,快点放我回去。” 楼主见他十分强硬,甩手道:“我只带你是个硬骨头,你要是早早答应了我,才是意外。我们时间还很多,我有的是经历陪你熬。” 说罢,转身按动机关,将楚祯周围用软笼圈了起来。 然后对袁五爷说道:“你喂给他吃该吃的药,过两天他就要接客了。也好让客人们见见我们的本事,可别到时候丢我的人。”说罢,深深地瞧了楚祯一眼后才离去。 整间屋子便只剩下袁五爷和楚祯两个人。一旁的袁五爷低垂着头。不敢见楚祯。 还是楚祯先开口道:“老东西,你过来。” 袁五爷小小步地挪了挪身子。 楚祯:“再靠近点,和我说说话。我如今被困在这笼子里,又不能伸手打你。你怕什么。” 袁五爷:“孩子,你别埋怨我。我起初是不知情的。得知他们的计划时,我也是劝过的。可他们不听我的。” 楚祯只是静默地看着他。 袁五爷:“楼主他最近越发走火入魔,油迷了心窍。饶是我怎么说他也不听。” 说罢,长长叹了一口气。 袁五爷:“唉,卖出去的人,哪有在找回来的道理呢。” 楚祯:“我和青元本来都看好了一处房屋,已经买了下来,准备送给您老人家养老用呢。让你老人家离了船上不至于无依无靠。谁知道我先过来和您作伴了。” 袁五爷:“快别这么说了。说得我这个老东西越发过意不去。” 袁五爷沉思半天,在怀里掏了有一会儿,神神秘秘地递给了楚祯一颗丸药。压着嗓子说道:“我这几日想着你说过想要去找回自己的亲爹亲妈,就偷着凑了些原料,做出了这颗丸药。吃了他,你就能想起小时候的事了,本想着下次见面时送给你。不知道,你还需要吗?” 楚祯虽然被囚禁着,但是一听见能够想起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还是忍不住地兴奋:“可是真的,你没有骗我?” 袁五爷将丸药放进楚祯手里:“当然,我骗你做什么。这药可难寻,我费力好大功夫才凑齐的材料。快吃了吧。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也记得谁对我好。这外面都是他们的人,我一个老头子贸然放你出去也是无用,你暂且现在这里安心住着。我出去和林家少爷传个信,叫他好来救你。” 楚祯望着手里小小的药丸出神:“那就有劳您了。这药,多谢您。” 袁五爷摆摆手:“快别说什么谢不谢的了。快点吃了这药吧。” 楚祯点点头,将手中光溜溜黑漆漆的小药丸咽了下去。 * 吃了药的当晚。楚祯梦到了许多。 他梦到了白墙青瓦的小房子,梦到了清澈的小河,梦到了儿时父母逗弄自己的拨浪鼓,梦到了粘牙的麦芽糖。 视线转了又转忽近忽远,猛然放大又缩小,恍恍惚惚让人不知身处何处。 突然间画面清晰了起来,楚祯的眼前出现了一张熟悉莫名的女人的脸。正在慈爱地对着笑。身后是灰突突的墙,还有些漏风的窗。环境并不好,甚至可以说得上是贫苦,但楚祯却觉得莫名心安。 门嘎吱一声响后,恍惚的视线中不觉多了一个年轻男人的脸。一脸的书生气,苍白而瘦弱。 楚祯意识到。面前这两个人,便是自己忘却已久的父母。 年轻男人开口说道:“皓君怎么样。” 女人声音如泉水叮咚般温柔:“好了许多了。还好李郎中心善,没收钱便给了咱们一副药。皓君这才好转。” 男人将楚祯从女人怀中抱过来,轻轻拍哄道:“小皓君,要好好吃药。等你好了,我带你去夕市里放莲花灯呢。” 男人说罢。楚祯眼前又浮现起夕市的场景。 自己小小的手没握住父亲的,被过路的车队冲散开。自己正原地哭泣时,被暗处不知名的人抱走。 再睁开眼,就是袁五爷哄他吃药的场景。 那紫红的药水咽进肚子。将小小的楚祯本来就不长的记忆忘去了大半。 而楚祯也终于想起来,自己名叫秦皓君。是南郡人士。 母亲名叫,廖忆琴,是个落魄贵族家的小姐,父亲名叫秦少言,是个科举屡次不中的秀才。 梦中的场景反复地播放父亲承诺小皓君,带他去夜市的场景。满眼慈爱的男人拉着他的小手往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走去。 现实中的楚祯在梦中犹自泪流满面,口中喃喃道:“爹爹,别带我去夕市。带我去后,便再也见不到你们了。往后的日子好苦啊。我想留在你们身边。” “爹爹,我不去夕市。你别带我去。你千万别带我去。” 突然梦中的场景转化,便是船上的教官们拿着鞭子抽到船上连坐的小桃娘们的场景。 那结实的皮鞭还没落实,楚祯便从梦中惊醒了。 身上的冷汗已经将衣物浸湿。眼泪也枕头洇湿了好大一块。身边没有别人,自己仍旧带着软笼里。眼前是楼主差人送的饭,丝毫未动地放在那里。如今已经凉透了。 楚祯犹自从梦中醒来,却觉得自己仍在梦中。他望着富丽锦绣的房间,只觉得这世间无比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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